安阳的秋雨带着彻骨的凉意,打在曹魏邺城遗址的夯土城墙上,溅起细碎的泥花。陈默裹紧了冲锋衣,左臂的石膏虽然已经拆除,但阴雨天里,断骨接缝处仍传来隐隐的钝痛。他站在三台遗址的铜雀台残基上,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漳河,河面翻涌的浊浪像一条不安分的巨蟒,藏着两千年前的秘密。
“考古队在西高穴村新发现的墓群,砖缝里的糯米灰浆检测出了东汉晚期的成分。”林夏手里捧着一份拓片,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更重要的是,墓砖上的绳纹和邺城宫殿遗址出土的完全一致,这说明墓主人和曹魏皇室绝对有关联。”
胖墩的全息投影在雨幕中微微晃动,屏幕上的三维模型正演示着墓群的布局:“已探明的三座主墓呈‘品’字形排列,墓道朝向正南,与曹操《终令》中‘西门豹祠西原上为寿陵,因高为基,不封不树’的记载吻合。但奇怪的是,中墓的耳室里发现了大量兵器,其中一把铁戟的形制,和洛阳博物馆藏的‘魏武王常所用格虎大戟’几乎一模一样。”
“魏武王常所用……”陈默的指尖在潮湿的石台上划过,“曹操生前并未称帝,‘魏武王’是他死后的谥号。如果中墓出土了带有这个称号的兵器,那极有可能就是他的真墓。可史书记载他‘设七十二疑冢’,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找到?”
林夏将拓片凑近胖墩的扫描仪,上面是耳室墙壁上的彩绘,描绘着士兵列阵的场景,旗帜上的“曹”字依稀可辨:“你看这些士兵的铠甲,甲片的编缀方式和邺城出土的曹魏甲胄完全相同,甚至连头盔上的缨饰都分毫不差。伪造者很难做到这种细节还原,除非……”
“除非造墓的人就是当时的工匠。”陈默接过拓片,雨水打在纸上,让墨迹晕开了些许,反而让旗帜上的纹路更清晰了——那不是普通的军旗,而是丧葬中使用的“铭旌”,上面除了“曹”字,还有一行极小的篆字:“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柩”。
征西将军?曹操生前曾任征西将军,但那是早年的官职,他晚年的最高爵位是魏王。用早年官职作为铭旌内容,这在东汉丧葬制度里极为罕见,更像是一种刻意的隐瞒。
“胖墩,查曹操家族的墓葬规格。”陈默的目光落在模型中墓的穹顶上,那里有个不起眼的盗洞,边缘的夯土呈现出新鲜的松动痕迹,“这个盗洞是近代的,应该是盗墓贼留下的,但他们似乎没带走什么东西,耳室里的兵器摆放得很整齐。”
“曹魏皇室墓的穹顶通常采用‘四阿式’结构,用子母砖咬合,防盗性能极强。”胖墩调出资料,“但这座中墓的穹顶却是‘覆斗式’,砖缝里除了糯米灰浆,还混合了细沙和石灰,这种工艺在同期墓葬里从未出现过,更像是为了防止某种……潮湿环境的侵蚀。”
潮湿环境?陈默看向不远处的漳河,河水距离墓群不过三里地,地下水位应该很高。古人选择墓葬通常会避开低洼处,可这座墓群却建在漳河冲积平原上,地基下甚至能检测到细密的排水陶管,显然是特意设计的。
“或许和‘漳河沉宝’的传说有关。”林夏想起出发前查的地方志,“北魏郦道元《水经注》里记载,曹操灭袁氏后,‘悉凿破棺,取金宝’,并将一部分战利品沉入漳河,‘以厌水祟’。如果这座墓和沉宝有关,那选址靠近漳河就说得通了。”
雨势渐小,考古队的负责人老张举着伞跑了过来,他的雨靴上沾满了泥浆,脸上却带着兴奋:“陈先生,林小姐,中墓的主墓室打开了!里面有个石椁,椁盖上刻着字!”
三人跟着老张穿过泥泞的墓道,墓道两侧的壁龛里摆放着陶俑,文官俑手持笏板,武将俑身披铠甲,面部表情栩栩如生,甚至能看清文官俑胡须的纹路。胖墩扫描后发现,陶俑的内部是中空的,里面填充着细沙,这在东汉陶俑中并不常见。
“这些陶俑是‘镇物’。”老张指着陶俑脚下的凹槽,“里面的细沙来自漳河河床,古人认为用河沙填充陶俑,能镇住地下的水脉,防止墓室进水。”
主墓室的石门已经被打开,门轴处的青铜构件虽然锈蚀严重,但仍能看出精密的咬合结构。石椁停在墓室中央,长约三米,宽两米,椁盖由整块青石制成,上面刻着的篆书已经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但胖墩的扫描仪还是清晰地还原了文字内容:
“汉故魏王曹操,字孟德,葬于此。殓以时服,无藏金玉珍宝。恐后人妄议,故作疑冢七十二,此为真。”
“竟然直接写明了是真墓?”林夏的惊讶溢于言表,“这和曹操‘不封不树’、刻意隐瞒的作风完全不符,太反常了。”
陈默绕着石椁走了一圈,注意到椁身的侧面有个不起眼的方形凹槽,大小正好能容纳一个拳头。他伸手摸了摸凹槽边缘,发现有撬动过的痕迹,显然里面原本应该有什么东西,被人取走了。
“胖墩,扫描石椁内部。”
“石椁内部有一具尸骨,骨骼保存完好,经初步检测,年龄在60岁左右,男性,牙齿磨损程度符合长期食用粗粮的特征,与曹操的生平吻合。但……”胖墩的扫描图上,尸骨的头骨处有个不规则的缺口,“头骨有钝器击打的痕迹,是生前造成的,这说明墓主人可能是非正常死亡。”
生前遭钝器击打?曹操病逝于洛阳,正史记载是“头风病复发”,怎么会有头骨损伤?陈默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想起《三国志》里的记载,曹操临终前曾令“分香卖履”,嘱咐家人善待姬妾,从未提过自己可能被害。
“会不会是盗墓贼干的?”老张猜测道,“很多古墓里的尸骨都被破坏过。”
“不像。”林夏指着扫描图上的缺口边缘,“骨裂的走向很规则,应该是一次性击打造成的,而且没有二次损伤的痕迹。如果是盗墓贼,没必要这么‘精准’地破坏头骨。”
陈默蹲下身,仔细观察石椁底部的地面,那里铺着一层青灰色的砖,其中一块砖的颜色比其他略深。他用手指敲了敲,砖下传来空洞的回响。胖墩立刻扫描,发现砖下有个约半立方米的暗格。
“小心点,可能有机关。”陈默提醒道。
老张用小铲子小心地撬开青砖,暗格里露出一个腐朽的木盒,盒盖上铺着一层防潮的丝绸,虽然已经碳化,但上面的云纹刺绣还能辨认。胖墩检测后确认没有有害物质,陈默便戴着手套将木盒取了出来。
木盒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卷竹简和一块巴掌大的玉印。竹简用丝线捆扎着,上面的隶书因受潮有些模糊,但“急报”“邺城”“兵变”等字还是能看清。玉印上刻着“曹孟德印”四个篆字,印文的风格与许昌出土的曹操公文印完全一致。
“这是……曹操的密令?”林夏小心翼翼地展开竹简,胖墩同时进行数字化还原,“上面记载的是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的事,说洛阳有异动,令邺城守将‘严守四门,待吾归’,但最后几行字被利器划破了,看不清内容。”
建安二十五年正是曹操去世的年份。他在洛阳病逝,而密令却显示他当时可能想返回邺城,甚至提到了“兵变”,这和正史记载的“遗令”截然不同。难道他的死并非病逝,而是和这场“兵变”有关?
陈默拿起玉印,印台侧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力摔过。他突然想起中墓耳室里的铁戟,那把“魏武王常所用格虎大戟”的戟杆上,也有一处对应的磨损痕迹,仿佛曾用这把戟敲击过玉印。
“老张,耳室里的铁戟能再让我们看看吗?”
回到耳室,陈默将玉印的裂痕与铁戟的磨损处比对,果然完全吻合。他举起铁戟,戟刃在墓灯的照射下泛着冷光,刃口处有细微的缺口,像是砍过坚硬的东西。
“胖墩,检测铁戟上的残留物。”
“检测到微量骨粉和血迹,dNA与主墓室尸骨的dNA部分吻合!”胖墩的报告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还有,戟杆的木质部分残留着糯米灰浆的成分,与中墓的砖缝填充物完全一致。”
真相的轮廓渐渐清晰:墓主人确实是曹操,他在返回邺城的途中遭遇了兵变,头骨被钝器击伤,可能因此加重了头风病去世;他生前用自己的格虎大戟敲击过玉印,或许是在愤怒或绝望之下;而这座“真墓”,更像是他的亲信为了隐瞒真相,特意按照他的遗愿修建的,用“征西将军”的铭旌和“魏武王”的兵器混淆视听,甚至可能……这本身就是一座为了保护某个秘密而设的“安全屋”。
雨停了,漳河的水面泛起微光。陈默站在墓道口,看着胖墩正在修复的竹简最后几行字,那里隐约能看到“子桓”“不可信”的字样——子桓是曹丕的字,难道曹操临终前,已经对自己的继承人产生了怀疑?
“主墓室的石椁下面,好像还有一层空间。”胖墩的扫描图突然显示,石椁底部的石板厚度异常,“下面有金属反应,数量很多,像是……兵器库?”
陈默和林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座墓的秘密,显然不止于此。曹操的死因、曹丕的嫌疑、漳河沉宝的传说……所有的线索都像漳河的浊浪,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被历史尘封的真相。
老张已经让人准备工具,准备打开石椁下的空间。陈默的手按在冰凉的石椁上,仿佛能感受到两千年前那个枭雄最后的心跳。他知道,接下来的发现,可能会彻底改写人们对三国那段历史的认知。
而远处的漳河,依旧静静流淌,像在低声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等待着被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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