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1月的上海。复兴社上海工作站的阁楼里,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陈默攥着刚破译完的电报,指腹蹭过“香河”“大迫通贞”“自治”几个关键词,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不是因为热,是因为电报里藏着的战火味,已经透过电波烧到了眼前。
“戴老板的指示,让你立刻通过电台跟北平站的老吴对接。”
通讯员小周端着杯凉茶进来,把一张加密频率表放在桌上,“北平那边乱得厉害,武宜亭那伙汉奸昨天在香河开了‘国民自救会’,日本浪人混在里头,今天一早就围了县城。”
陈默接过频率表,指尖在“北平-上海,波长420米,呼号‘尖刀’”那行字上顿了顿。
老吴——复兴社北平工作站副站长,也是潜伏多年的地下党,两人过去是老战友,老吴也算他半个“师傅”。
自从老吴调到北京工作站后,他们再没见过面,只是通过电波配合过几次情报传递。此刻的北平风雨飘摇,老吴肩上的担子,怕是比他还要重。
他快步走到电台前,戴上耳机,调好频率。
电流“滋滋”的杂音里,突然传来一阵短促的电码声——是老吴的呼号。陈默立刻拿起电键,指尖飞快敲击:“寒鸦收到,香山急件已阅,需配合事宜请指示。”
电波那头的回复来得很快,电码在纸上译出一行字:“武宜亭受大迫通贞指使,以‘抗捐’为幌子纠集地痞,昨日城隍庙集会三百余人,二十余浪人身挎武士刀,今日凌晨围县城。日军宪兵从通州来,逼保安队让路,安厚斋已挂‘自治政府’牌子。”
陈默的笔尖顿在纸上,“日军宪兵”四个字像根刺扎进眼里。
香河不过是河北一个小县,日本人竟直接派宪兵出面,这哪里是帮汉奸“自治”,分明是明火执仗地侵略。他想起上个月收到的情报,大迫通贞的特务机关在华北布了十几个点,香河只是第一个爆出来的,恐怕周边的宝坻、宁河、武清,早就被盯上了。
“天津驻屯军发了照会,”老吴的电码又传了过来,“说香河是‘地方纠纷’,不准中央军和29军动,谁动就是‘破坏邦交’。宋哲元的部队卡在廊坊,进不去。”
陈默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天津驻屯军这是把华北当成了自家地盘,用“停战”当借口,实则是帮汉奸稳住阵脚,好让“自治”的火苗往周边烧。
他赶紧回电:“南京方面压力如何?戴老板要北平站重点查日军后续部署,还有其他县的汉奸名单。”
“南京被日本人逼得紧,”电码译出的字迹带着急促,“日本驻南京总领事天天去军委会闹,要撤北平军分会。党部让复兴社加大情报力度,我已安排人盯大迫通贞的行踪,地下党这边联络了学联,下周日要搞游行,需上海站帮着传消息,避免特务破坏。”
陈默眼睛一亮。北平学生的游行是把双刃剑,既能给南京政府施压,逼他们对抗日本,又能唤醒民众,可一旦被特务盯上,学生要吃亏。
上次北平游行走漏风声,十几个学生被宪兵三团抓走,这次必须万无一失。
他立刻回电:“可配合传递游行路线,上海站有北平商会的关系,能提前知会天桥、王府井的商铺,让他们帮忙盯着可疑人员。另外,老吴你需注意安全,日军肯定在盯北平站的人。”
电波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行简短的回复:“放心,已安排‘影子’组盯梢,你那边留意上海日军动向,防止他们从南方施压。”
陈默放下电键,走到窗边。
黄浦江面上的轮船鸣着汽笛,远处的租界里,日本领事馆的太阳旗在秋阳下晃得人眼晕。他突然明白,日本人是想南北夹击——华北搞“自治”,上海这边再制造点动静,让南京政府顾头不顾尾,好乖乖答应他们的条件。
接下来的三天,陈默几乎没合过眼。白天,他通过上海商会的关系,把北平游行的时间、路线加密后传给老吴,又让小周盯着上海日军陆战队的动向,记录他们的出操次数、军火运输情况。
晚上,他守在电台前,接收老吴发来的香河后续情报——安厚斋上任第一天就贴出“中日亲善”的告示,日本浪人在县城里抢商铺,凡是敢反抗的,都被宪兵拖到城隍庙前打板子。
宝坻县的汉奸开始联络武宜亭,准备效仿香河搞“自治”;大迫通贞去了通州,和日军宪兵队密谋下一步计划。
“老吴说,香河逃出来的老乡讲,城里的私塾先生因为骂了句‘汉奸’,被浪人打断了腿。”小李科长把刚译好的情报递给陈默,声音压得很低,“还有,日本驻北平特务机关给天津驻屯军发了密电,说要‘尽快促成华北五省自治’,河北、山东都在名单里。”
陈默接过情报,指尖冰凉。“全面入侵河北和山东”,电报里的话果然不是虚的。
日本人是想把华北从中国的版图上撕下来,先搞“自治”,再建伪政权,最后像东北一样,变成他们的殖民地。
他赶紧拿起电键,给老吴回电:“需尽快查清大迫通贞在通州的密谋内容,还有宝坻汉奸的集会时间,上海站可协调人手,帮着拍照片、印传单。”
第二天清晨,老吴的情报就传了过来:大迫通贞计划下周去宝坻,和当地汉奸开会;北平学联确定游行路线为“天桥-前门-王府井”,标语是“反对华北自治,还我河山”“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老吴已安排复兴社的人装作小贩,在游行路线上布控,防止特务捣乱。
陈默立刻行动。
他找到上海地下党的联络员,让他们把北平游行的消息传给上海的学联,呼吁上海学生声援;又联系了上海的报社,让他们以“华北时局”为题,隐晦报道香河事件的真相,避开日军和租界的审查。
“北平那边有动静了,”傍晚时分,老吴的急电传来,“日军宪兵队盯上了学联的几个学生,老吴已经让人把他们转移到安全屋。另外,大迫通贞的副官是地下党的线人,说日军要在游行当天派浪人混进去,故意挑起冲突,好让宪兵队镇压。”
陈默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日本人这是想借刀杀人,用浪人的挑衅当借口,把游行打成“暴乱”,既镇压了学生,又能抹黑反对“自治”的民众。他赶紧回电:“让老吴通知布控的人,一旦发现浪人,立刻把他们隔开,别让他们靠近学生;另外,让线人盯着大迫通贞,确认他是否会亲自去游行现场。”
电波那头的回复很快:“已安排,线人说大迫通贞会去前门,观察游行情况。老吴让你放心,复兴社的人会配合好,绝不让学生出事。”
陈默松了口气,摘下耳机时,才发现耳朵被压得生疼。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阁楼里的灯映着桌上的情报,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华北的危局——香河的“自治”、日军的增兵、汉奸的嚣张、学生的抗争,还有他的老吴,他的老战友,隔着千里电波,用情报织成一张网,试图挡住日本人的铁蹄。
他想起戴笠在电报里说的“复兴社乃党国之耳目”,此刻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他们不是在收集情报,是在抢时间,抢在日本人把华北变成伪政权之前,把真相告诉南京,告诉百姓;是在救人心,救那些被汉奸蒙骗的民众,救那些愿为家国抗争的学生。
“游行当天,我会守在电台前,随时和你对接。”
陈默最后一次敲击电键,把心里的话译成电码,“华北不是日本人的,中国人也不会任人宰割。老吴,你多保重。”
电波那头传来一行温暖的回复:“你也保重。等赶走了日本人,咱们在北平见。”
陈默关掉电台,走到窗边。
黄浦江的夜景很美,轮船的灯光像星星落在水面上,可他知道,千里之外的北平,此刻正笼罩在阴影里。
香河的“自治”是日本人的第一步,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县、更多的阴谋,可他不怕。因为他身后,有老吴这样潜伏在暗处的同志,有北平街头即将游行的学生,有上海声援的民众,有千千万万不愿做亡国奴的中国人。
他拿起桌上的情报,把香河事件的经过、日军的阴谋、游行的计划整理成密函,准备明天报给戴笠。
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坚定的字迹:“倭寇图谋华北久矣,香河乃开端,然民心未失,学生奋起,同志协力,虽任重道远,然必护我河山,驱除外侮!”
阁楼外的秋风吹进来,带着黄浦江的水汽,却吹不散陈默眉宇间的坚定。
他知道,这场仗不好打,日本人的压力、南京的摇摆、汉奸的破坏,还有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可他和老吴,和所有为抗日奔走的人,都会撑下去。因为他们守护的,不仅是华北的土地,更是中国人的骨气,是民族的未来。
夜深了,电台的电流声渐渐平息,只有桌上的灯还亮着,映着陈默专注的侧脸。能做的,就是握紧手中的笔,守好眼前的电台,用情报做武器,和千里之外的老吴一起,打响反抗华北“自治”的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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