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聚会的微醺与笑谈,如同秋日里最后一阵暖风,吹散了日常积累的些许尘埃,也悄然翻动了记忆深处一些蒙尘的页角。那晚之后,生活复归平静,但一种更加澄澈、更加通透的宁静,如同经过沉淀的清水,缓缓浸润着日子。
陆寒辰和苏晚晚都已不再年轻。岁月的痕迹无声地攀上眼角,沉淀在眼神深处,也将某些锋利的棱角打磨得温润。陆氏的商业帝国运行得越发稳健,如同精密的钟表,在陆寒辰依然精准的调控下,沿着既定的轨道前进,但他亲自操刀、冲锋陷阵的时候已大大减少,更多扮演着掌舵者和战略家的角色。苏晚晚的基金会早已成为业内标杆,运作成熟,她更多时候是在把握方向和人才培养。她的数字艺术作品,也渐渐形成独特风格,在特定的圈子里有了小小的声名,偶尔举办小展,不为了名利,更像是一种与同好者的交流。
孩子们像离巢的鹰,越飞越远,越飞越高。予安选择了理论物理方向,考入顶尖学府,整日沉浸在公式与实验中,眼神里是与他父亲相似的专注与冷静,但少了那份迫人的凌厉。心玥则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人类学,满世界跑着做田野调查,晒得皮肤微黑,笑容却比阳光更灿烂,每次视频通话,都能带来遥远地域的新奇故事和思考。他们有了自己的广阔天地,回家的时间变成珍贵的片段,但每一次归来,都能让这座有时显得过于空旷的别墅重新充满生气。
陆父在几年前的一个秋日午后,于睡梦中安然离世。走得很平静,仿佛只是去赴一个长久的约会。整理遗物时,苏晚晚在他床头柜的抽屉最深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丝绒袋子,里面是那枚与他送给苏晚晚的、款式相似的蓝宝石戒指,还有一张早已褪色的、陆寒辰母亲少女时代的单人照,背面用极淡的铅笔写着一个小小的日期。没有更多言语。陆寒辰拿着那枚戒指和照片,在父亲的书房里独自坐了很久。出来时,他将戒指和照片一起,放进了母亲留下的那个旧皮箱里。
生老病死,聚散离合,是时间的必然节奏。他们平静地接受,也更深地理解了“陪伴”二字的重量。
又是一个深秋。院子里的银杏树仿佛永远不会老去,年年焕发着惊心动魄的金黄。风起时,落叶如雨。
陆寒辰近来有些咳嗽,时好时坏,不算严重,但持续了一段时间。家庭医生检查后,说是季节变换加上早年过于劳累落下的旧疾,建议休养一段,注意保暖。苏晚晚便盯着他按时吃药,减少工作量,下午常拉着他到院子里散步,或者就坐在玻璃花房的躺椅上,盖着薄毯,看书,或者只是看落叶。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风也不大。两人坐在花房的藤编沙发上,中间的小几上放着热茶和一碟苏晚晚刚烤好的杏仁饼干。陆寒辰手里拿着一份简报,看得有些心不在焉,偶尔轻咳两声。
苏晚晚合上自己看到一半的艺术杂志,看着他被阳光照得有些透明的鬓角,那里已有清晰可见的银丝。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那个沉浸式数字艺术展的露台上,他对她说“探索新世界”。这些年,她看了很多世界,用脚,用眼睛,也用画笔和数字代码。而他,似乎一直站在原地,为她,也为他们共同构建的一切,支撑着那个可以不断探索的“后方”。
“还咳吗?”她轻声问,递过去一杯温水。
陆寒辰接过,喝了一口,摇摇头:“好多了。”他将简报放下,目光投向花房外飞舞的金黄落叶,眼神有些悠远,不知在想什么。
“予安昨天发邮件说,他的论文被一个很重要的期刊接受了。”苏晚晚分享着孩子们的近况,“心玥说下个月可能要从南美回来一趟,采集的样本需要回来处理。”
“嗯。”陆寒辰应了一声,嘴角有极淡的弧度,“都很好。”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前几天,程峰整理旧档案,又看到那份‘包养协议’了。”
苏晚晚一愣,随即失笑:“怎么还在?不是早该处理掉了吗?”
“不知道。”陆寒辰语气平淡,“可能他觉得,有历史价值。”
两人都笑了起来。那份荒唐的、改变了一切的纸,在时光里早已褪色成了无害的、甚至有点可爱的纪念品。
笑过之后,陆寒辰望着落叶,忽然说:“有时候想想,这辈子,好像一直在还债。”
苏晚晚心中微动,看向他。
“最开始,是你让我还债。”他缓缓说道,像是在梳理一段极其漫长的账目,“后来,是我欠你债。一笔又一笔,好像怎么也算不清,还不完。”
他的目光从落叶移回到她脸上,眼神深邃,里面沉淀着太多苏晚晚熟悉又陌生的东西——那是几十年的光阴,是无数个共同度过的日夜,是欢笑、泪水、争执、和解,是孩子的第一声啼哭,是事业的高峰与低谷,是生死别离,也是静坐庭前的此刻。
“以前觉得,债是要还清的。”他继续说,声音平静无波,却每个字都敲在苏晚晚心上,“后来觉得,还不清也好。绑着,踏实。”
苏晚晚的鼻子忽然有点酸。她想起自己写给他的那封信里的话:“往后余生,继续彼此亏欠,永远偿还不清。”
“现在呢?”她轻声问,声音有些哑,“现在觉得是什么?”
陆寒辰沉默了很久。花房里只有风吹过玻璃穹顶的细微呜咽,和远处隐约的落叶声。
“现在觉得,”他终于开口,语速很慢,仿佛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债’。”
苏晚晚怔住。
“有的只是,”他看着她,眼神清澈得像秋日的天空,映着她的身影,“一个借口。”
“一个……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靠近你,留住你,然后……用一辈子去弄明白,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的借口。”
花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阳光透过玻璃,将浮尘照得纤毫毕现,也在他染了霜色的发梢跳跃。
没有债。
只是一个借口。
一个冰冷、强势、别扭的男人,为自己不合常理的心动和选择,所能找到的、最符合他逻辑和行为模式的“借口”。用“还债”的名义,开始一场漫长的观察、试探、靠近、直至深陷其中,再也无法抽身。
苏晚晚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视线瞬间模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寒辰看着她的眼泪,没有像年轻时那样蹙眉,也没有伸手去擦。他只是微微倾身,拿起小几上那块她烤的杏仁饼干,掰下一小块,递到她嘴边。
“尝尝,”他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然,“糖好像放少了。”
苏晚晚含着泪,就着他的手,吃下那一小块饼干。甜味很淡,带着杏仁的香和一点点焦黄边缘的微苦。
很好吃。
她用力眨了眨眼,将泪水逼回去,却控制不住嘴角向上扬起,又哭又笑。
“是放少了。”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下次多放点。”
陆寒辰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自己也拿起一块,慢慢吃着。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并肩坐着,吃着味道偏淡的饼干,看着玻璃花房外,那场永不停歇的、金色的落叶之雨。
风声穿过庭院,拂过老银杏的枝头,卷起千千万万片薄如蝉翼的过往,在空中打着旋,最终轻轻落下,覆盖在泥土上,化为来年新绿的养分。
那些喧嚣的、滚烫的、带着泪与笑的往事,那些关于“债”的纠缠与甜蜜,都在这一刻,被这秋日的风,温柔地卷起,送向遥远的天际。
剩下的,只有身旁这个人掌心残留的饼干碎屑的温度,和这满院寂静的、辉煌的落叶。
还有,那在风声里,即将被时光慢慢酿成传说的——
属于他们的,整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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