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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佛山到中山的路途不远,列车穿过珠江三角洲密集的水网,窗外的风景从城镇渐渐转向成片的蕉林与鱼塘。爱莉希雅的脸几乎贴在车窗上,粉紫色的眼眸倒映着飞掠而过的岭南水乡景致。“看那边!水面上有好多小鸟,排着队站在电线上,像五线谱上的音符!?”她欢快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精灵耳因为捕捉到远处白鹭掠水的声音而微微颤动。
张泽明坐在她身旁,黑色裋褐汉服的衣摆整齐地垂在膝上。他顺着爱莉希雅手指的方向望去,嘴角含笑:“那是鹭鸟。珠江三角洲湿地众多,是候鸟南迁的重要驿站。”他的目光温和地扫过窗外,“中山地处珠江出海口,水网纵横,自古便是鱼米之乡。”
卡齐娜坐在过道另一侧,咖啡色的长发束成低马尾,但那对高高竖起的鼠兔耳朵却一直警惕地转动着,捕捉着列车行进时铁轨有规律的震动声、远处船只的汽笛、还有窗外掠过不同地貌时空气振动的细微变化。“哥哥……这里的土地,震动频率和佛山不太一样。”她小声说,眼角带着易于感动的湿润,“更……湿润一些,像是被很多条河流轻轻托着的感觉。”
玛拉妮坐在前排,正专注地看着手机上的地图,泛蓝的白色麻花辫从肩头滑落。“中山是孙中山先生的故乡,也是着名的侨乡。”她转过头,古铜色的脸上露出向导特有的专业神情,“我查过了,这里的骑楼建筑特别有特色,还有好多老字号茶楼。对了,中山咸水歌是非遗哦,说不定能听到!”
格蕾修坐在靠窗的位置,蓝色的长发几乎与窗外灰蓝的天空融为一体。她淡紫色的眼眸静静望着飞逝的风景,手中炭笔在速写本上快速移动,不是描绘具体的景物,而是用抽象的线条记录光影的流动、色彩的渐变——远处蕉林的浓绿渐渐过渡到水面的银灰,天空从晨雾的淡紫转为明朗的蔚蓝。
列车缓缓驶入中山站。走出车站,湿润的、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与佛山陶土和蔗糖的气息截然不同。爱莉希雅深吸一口气,粉色长发在风中扬起:“哇,是海的味道!还有……嗯,好像是桂花的香气?好多味道混在一起!?”
张泽明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小行李箱,另一只手轻轻揽着她的肩:“岭南四季有花,这个时节应是桂花与紫荆同期。海风将咸味送来,与花香交织,正是海滨城市特有的气息。”
他们下榻的民宿位于石岐老城区,是一栋经过改造的民国时期骑楼。三层的小楼外墙是米黄色的水刷石,拱券式的连廊下挂着灯笼,二楼三楼的绿色木制百叶窗半开着,透出里面暖黄色的灯光。爱莉希雅站在楼前,仰头看着这栋中西合璧的建筑,粉紫色的眼睛里满是好奇:“这个房子好特别!下面有走廊,上面有阳台,窗子是一扇一扇可以打开的!”
民宿主人是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奶奶,姓陈。她笑着用带着浓厚中山口音的普通话欢迎他们:“后生仔女,欢迎来中山玩啊。这栋楼是我爷爷那辈起的,快一百年咯。二楼三楼给你们住,一楼是我自己住的,有什么需要随时同我讲。”
房间布置得古朴温馨,花砖地板擦得光亮,老式吊扇在头顶缓缓旋转,木制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爱莉希雅一进房间就扑到临街的窗边,推开绿色的百叶窗,午后的阳光洒进来,在花砖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泽明大人快看!对面那栋楼的阳台上有好多花!红色的,紫色的,黄色的……像个小花园!?”
张泽明将行李放好,走到她身边。从窗口望去,窄窄的街道两旁是连绵的骑楼,那些拱廊下的商铺卖着海味、药材、布匹,行人悠闲地穿行其中。二楼三楼的阳台上,果然如爱莉希雅所说,摆满了各种盆栽,紫红色的三角梅从栏杆垂下,金橘树上挂满果实,还有各色菊花、兰花,将灰扑扑的墙面点缀得生机勃勃。
“这就是岭南骑楼的特色。”他温和地说,“楼下经商,楼上住人,阳台种花。既可遮阳避雨,又添生活情趣。”
卡齐娜小心地摸了摸房间里的花砖地面,鼠兔耳朵轻轻抖动:“这些砖的烧制温度……应该很高,釉面很均匀。花纹是模印的,每一块都一样……”她蹲下身,仔细看着砖缝,“铺得很平整,这么多年了都没有翘起。”
玛拉妮已经快速检查完所有房间,推开连通阳台的门:“这个阳台视野很好!可以看到整条街。晚上坐在这里喝茶肯定很舒服。”她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有海的味道,还有……老木头和茶叶的味道。”
格蕾修安静地将画具放在靠窗的小桌上。她的目光落在对面骑楼二楼一扇半开的百叶窗内——一位老伯正坐在藤椅上看报纸,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室内投下长长的光影。她拿起炭笔,开始勾勒这个宁静的午后场景。
稍作休整后,陈奶奶端着托盘上来,上面是几杯凉茶和一碟点心。“天气热,饮杯凉茶啦。这是我自己煲的,清热祛湿。”她笑呵呵地说,“这点心是中山特产——杏仁饼,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爱莉希雅好奇地拿起一块浅黄色的小饼,咬了一小口,眼睛立刻亮了:“唔!好香!有杏仁的味道,还有……好像是猪油?酥酥的,甜甜的,但是不腻!?” 她将咬了一口的饼递到张泽明嘴边,“泽明大人也尝尝!”
张泽明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细细品味:“杏仁研磨得极细,猪油起酥,糖浆挂面,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确是地道。”
卡齐娜小口吃着,鼠兔耳朵满足地微微晃动:“这个饼的质地……好特别,酥但不散,入口即化。糖的颗粒感完全消失了,应该是熬成了糖浆……”玛拉妮则一口半个,连连点头:“好吃!配凉茶正好,不会太干。奶奶,这个凉茶里是不是有菊花、金银花……还有罗汉果?”
陈奶奶惊讶地看着她:“后生女,好厉害哦!都给你说中了!我还在里面加了一点点本地产的蜂蜜,不会太苦。”
格蕾修也拿起一块,小口吃着,淡紫色的眼眸微微垂下,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品味。过了一会儿,她极轻地点了点头。
喝着凉茶,陈奶奶热情地介绍起中山来:“你们要是对老建筑有兴趣,可以去孙文西路走走,那边一整条街都是骑楼,好多都有上百年历史了。要是想食好吃的,就去逢源商业街,好多老字号都在那里。晚上要是得闲,可以去岐江公园散步,江景好靓的。”
爱莉希雅听得入神,粉紫色的眼眸闪闪发亮:“奶奶,中山有没有特别的故事呀?关于这些老房子,或者这里的人?”
陈奶奶在藤椅上坐下,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越了时光。“我细个的时候,这条街好热闹的。我阿爷在这栋楼的一楼开了间布行,二楼住人,三楼是仓库。每日天未光,搬运工就在下面装卸货物,喊号子的声音整条街都听得到。”她缓缓说道,“后来战乱,好多人都出海谋生,去了香港、澳门,还有南洋。这栋楼也荒废过一段时间。改革开放后,我儿子想拆了重建,我不肯。这些骑楼啊,不只是房子,是记忆来的。”
她指着对面二楼阳台上的老伯:“看见没,那个是李伯,他阿爸和我阿爷是世交。他家以前是开茶楼的,最拿手是烧鹅。后来茶楼没了,但他还住在老房子里,日日坐在那里看报纸。”又指着斜对面一家海味店:“那家的陈婶,她老公去了巴西三十年,每年寄钱回来,她就守着这家店,等老公回来。去年终于回来了,两公婆现在每日一起开店,虽然年纪大了,但好开心。”
老人的讲述平静而朴素,却让五个年轻人都安静下来。爱莉希雅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张泽明的手,眼中泛起感动的光。卡齐娜的鼠兔耳朵微微垂下,眼角湿润。玛拉妮专注地听着,仿佛在记忆这些故事的地图坐标。格蕾修的炭笔在纸上移动得更慢了,线条变得柔和。
“所以啊,”陈奶奶收回目光,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中山这座城市,是侨乡。好多人都出去了,但根还在这里。这些老骑楼,就是根的一部分。你们慢慢行,慢慢看,不只看到房子,还会看到故事。”
午后,他们按照陈奶奶的建议,前往孙文西路。果然如她所说,整条街都是连绵的骑楼建筑,虽然外墙因岁月而斑驳,拱券上的雕花也模糊了,但依然能看出昔日的繁华。商铺林立,卖凉茶的、修钟表的、定制衣服的、卖海味干货的……生活气息浓郁。
爱莉希雅像只快乐的粉蝶,在拱廊下穿梭。“泽明大人你看!这个招牌上的字是繁体字,好有味道!? 哇,这家店的橱窗里摆着好多老式钟表,还在走呢!哎呀,这个阿婆在织毛线,手法好快!”她不时举起手机拍照,精灵耳捕捉着市井的各种声音——自行车的铃声、商铺里的讨价还价、孩童的嬉笑、远处隐约传来的粤剧唱段。
张泽明始终走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不时为她挡开迎面而来的人流,目光温和地扫过这些充满年代感的建筑。“这些骑楼,融合了西方建筑的外廊式样与岭南传统的砖木结构,是中西文化交融的产物。”他指着拱券上模糊的浮雕,“你看,这里是传统的祥云纹,旁边却是西式的卷草纹。窗楣的样式,也有巴洛克风格的影子。”
卡齐娜则对建筑材料产生了浓厚兴趣。她在一栋正在修缮的骑楼前停下,鼠兔耳朵专注地竖起:“哥哥,这面墙……外层是水刷石,里面是青砖。水刷石已经剥落了很多,露出里面的砖……这些砖的烧制工艺,和佛山看到的有点不同,气孔更少,密度更大。”她小心地摸了摸裸露的砖面,“是因为近海,要防潮防盐吗?”
玛拉妮以向导的敏锐观察着街道的布局和走向。“这条街的走向是顺着夏季主导风向的,这样通风好。骑楼的拱廊设计,晴天遮阳,雨天避雨,很适合岭南的气候。”她指着街道的坡度,“整体有轻微的倾斜,应该是为了方便排水。中山雨季长,排水很重要。”
格蕾修走得很慢,几乎落在最后。她的目光不在建筑的整体,而在细节——一扇锈蚀的铁花窗、墙头顽强生长的一丛杂草、某户人家窗台上晾晒的一双布鞋、阳光透过拱廊在路面投下的光影图案。她的速写本上,不是完整的街景,而是一个个细节的切片,像拼图般记录着这条老街的呼吸。
在一家老式照相馆前,爱莉希雅突然停下脚步。橱窗里陈列着很多黑白老照片,其中一张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对年轻夫妇的结婚照,男子穿着西装,女子穿着旗袍,站在一栋骑楼前,笑容羞涩而幸福。照片已经泛黄,但那份喜悦穿越时光依然清晰。
“泽明大人,”她轻声说,粉紫色的眼眸凝视着照片,“你说,他们现在在哪里呢?还在一起吗?他们的故事,是不是也像陈奶奶说的那样,和这些老房子连在一起?”
张泽明也看着照片,沉默片刻,温声道:“或许已白头偕老,或许天各一方。但这栋楼还在,这条街还在,他们的故事就成了这条街记忆的一部分。所谓城市,不止是砖瓦土木,更是无数人故事的容器。”
爱莉希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眼睛一亮:“那我们也可以创造属于我们的中山记忆呀!?”她转过身,粉色的长发划出欢快的弧线,“奶奶不是说孙文西路有很多老字号吗?我们去找找看,用味道来记住这条街!”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于是,一场“寻味之旅”开始了。他们先找到一家招牌斑驳的凉茶铺,爱莉希雅好奇地点了招牌的“廿四味”,喝了一口后整张脸皱成一团:“呜哇!好苦!比陈奶奶的凉茶苦多了!?”但还是在张泽明鼓励的目光下,皱着眉喝完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塞了一颗陈奶奶给的杏仁饼到嘴里,表情才舒展开。
接着是一家专卖海洲鱼饼的小店。现炸的鱼饼金黄酥脆,鱼肉鲜美弹牙。卡齐娜小口吃着,鼠兔耳朵满足地晃动:“这个鱼肉……打得很细腻,加了陈皮和香菜……炸的火候刚刚好,外脆里嫩。”玛拉妮则对老板的制作过程很感兴趣,看对方如何将鱼肉打成胶、调味、成型、油炸,问了不少问题。
在一家老式糖水铺,他们尝了中山特色的菊花水榄和红豆沙。爱莉希雅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中晶莹的水榄,粉紫色的眼眸倒映着糖水的光泽:“这个透明的小丸子,是用木薯粉做的吧?咬下去qq的,有淡淡的菊花香……甜度也刚好,不会腻。?” 张泽明细心地将自己碗里的红豆沙舀了一勺给她:“尝尝这个,陈皮味很正。”
格蕾修安静地吃着她的那份芝麻糊,黑亮的糊体上撒着炒香的白芝麻。她吃得很慢,偶尔抬起淡紫色的眼眸,看向糖水铺里那些被岁月磨光滑了的木头桌椅、墙上泛黄的菜单、老板那双布满老茧却稳如泰山的手。她的炭笔在桌下轻轻移动,在速写本的一角,画下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芝麻糊,旁边是半只调羹。
最让爱莉希雅惊喜的,是一家藏在巷子深处的老式饼家。玻璃柜台里摆着各种传统糕点:鸡仔饼、老婆饼、核桃酥、光酥饼……她像走进糖果店的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泽明大人,我们每样都买一点好不好?带回去给陈奶奶也尝尝!?”
张泽明笑着应允。老板是位和蔼的阿伯,见他们买得多,还多送了两块新出炉的核桃酥。“后生仔女是来旅游的吧?中山好多好吃的,慢慢食啦。”他笑呵呵地说,“这些饼,都是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配方。我做了五十年咯,闭着眼睛都知道火候。”
提着大包小包的点心,五人继续漫步。夕阳西下,将骑楼的影子拉得老长。橙红色的光透过拱廊,在路面投下温暖的光斑。行人渐渐稀少,一些商铺开始打烊,卷闸门拉下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像……安静下来了。”爱莉希雅轻声说,粉色长发在夕阳中染上一层金边,“白天的热闹慢慢收起来了,但另一种味道出来了……像是,这条街要开始讲夜晚的故事了。?”
他们走到岐江河边时,天已擦黑。岐江公园的灯光次第亮起,倒映在墨色的江水中,随波光粼粼晃动。晚风带着水汽和植物的清香,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看那边!”玛拉妮忽然指向江对岸。只见一艘装饰着彩灯的游船缓缓驶过,船头上,几位穿着传统服饰的老人正在表演。苍凉而悠扬的歌声随风飘来,用的是听不懂的方言,但旋律古朴,带着水波般的起伏。
“是咸水歌!”玛拉妮兴奋地说,“奶奶说晚上在江边有时能听到,我们运气真好!”
五人站在江边,静静聆听。歌声时而高亢,如波涛汹涌;时而低回,如细浪轻拍;时而婉转,如水流回旋。虽然听不懂歌词,但那旋律中蕴含的情感——劳作时的艰辛、丰收时的喜悦、离别时的思念、归家时的期盼——却仿佛能穿透语言,直抵人心。
爱莉希雅听得入了神,粉紫色的眼眸倒映着江上灯火,隐约有水光闪动。“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但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又暖暖的。”她轻声说,不自觉地握紧张泽明的手,“好像听到了很多很多人的故事,很多很多年的时光……”
卡齐娜的鼠兔耳朵完全竖了起来,轻轻颤动,仿佛在捕捉歌声中最细微的振动。“这个旋律……有好几个音阶的转换很特别……像是模仿水流的声音,又像在讲一个很长的故事……”她眼角湿润,这是她被音乐和情感触动时的自然反应。
张泽明静静听着,目光悠远。“咸水歌,是疍家人的歌。他们世代以舟为家,以渔为业,歌便是他们的历史,他们的情感,他们的日子。这歌声里,有珠江的风浪,有岁月的咸涩,也有人间的暖意。”
格蕾修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画本。她没有画江景,也没有画游船,而是用炭笔快速勾勒着几个抽象的、流动的形态——那是旋律的视觉化呈现。高音是尖锐向上的线条,低音是沉缓向下的波纹,婉转处是螺旋,停顿处是墨点。她在用她的方式,记录这首穿越时光的船歌。
歌声渐行渐远,游船消失在夜色中。江面重归平静,只余灯火倒影摇曳。
回民宿的路上,街灯已亮。骑楼拱廊下的商铺大多关了门,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白日里喧闹的街道,此刻显得静谧而温柔。他们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荡,伴着远处隐约的电视声、炒菜声、孩童的啼哭声——这是老城夜晚的呼吸。
爱莉希雅忽然轻声哼起一段旋律,是刚才咸水歌中的几个音节。她哼得不准,调子也简单,但在寂静的街道上,却有种稚拙的动人。“我记不住全部……就记得这一小段。”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粉色长发在夜风中轻轻飘扬,“但觉得……好好听。想记住它。?”
张泽明握紧她的手:“无需全记,有所感便好。音乐本是心绪,记得那份触动,旋律自会以另一种形式留存心中。”
回到民宿,陈奶奶还在厅堂里看电视剧。见他们回来,笑呵呵地问:“玩得开心吗?食饱没?我煲了糖水,绿豆沙,清热解暑的,饮一碗再睡啦。”
五人道谢,围坐在老式的圆桌旁。绿豆沙熬得绵密起沙,加了陈皮,清香解腻。爱莉希雅舀起一勺,满足地叹气:“今天走了好多路,看了好多东西,听了歌,还吃了这么多好吃的……中山好像把这些都装进一碗糖水里了,甜甜的,沙沙的,喝下去整个人都舒服了。?”
卡齐娜小口喝着,鼠兔耳朵放松地垂着:“陈奶奶,对面楼的李伯……他家的茶楼,后来为什么没开了呢?”
陈奶奶放下遥控器,目光变得悠远:“战乱的时候,茶楼被炸掉了一半。李伯的阿爸带着全家逃难去了香港。后来和平了,他们回来,茶楼已经没了,原地起了新楼。李伯就在那开了间杂货铺,一做就是几十年。他说,在哪做生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回来了,家就在。”
她顿了顿,又说:“就像这碗绿豆沙,我阿妈教我煲的,我教给我女儿,我女儿以后也会教给她的小孩。楼会老,人会老,但有些东西,会传下去。”
夜深了,各自回房洗漱。爱莉希雅趴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对面楼里零星亮起的灯火。张泽明走到她身后,将一件薄外套披在她肩上。
“泽明大人,”她没有回头,轻声说,“今天李伯在阳台上看报纸,陈婶和她老公在海味店里一起理货,凉茶铺的老板在擦桌子,饼家的阿伯在关卷闸门……还有江上唱歌的爷爷奶奶……”她转过身,粉紫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晶莹,“这些人,这些房子,这些歌,还有陈奶奶的绿豆沙……它们在一起,就变成了‘中山’,对不对??”
张泽明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嗯。城市非砖石所筑,乃人情所聚。一栋楼,一条街,一首歌,一碗糖水,皆是人情之载体,记忆之容器。今日我们所见所闻,亦是中山记忆之一部分,亦是吾等记忆之一部分。”
隔壁阳台传来轻微响动,是卡齐娜也出来了。她抱着膝盖坐在藤椅上,鼠兔耳朵在夜风中微微颤动,望着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再过一会儿,玛拉妮也出来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古铜色的手臂在月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格蕾修最后出来,她没有坐,只是静静倚在栏杆边,淡紫色的眼眸望着远处岐江的点点灯火。
五个人的身影,散落在二楼的三个阳台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共享着同一片南国的夜色。楼下传来陈奶奶关电视、锁门、回房休息的声响,老旧的木楼梯发出吱呀的轻响。远处,最后一班公交驶过的声音隐约传来,然后重归寂静。
只有风声,只有隐约的虫鸣,只有这座老城沉睡的呼吸。
爱莉希雅轻轻哼起那段不咸不淡的咸水歌旋律,声音很轻,飘散在夜风里。哼着哼着,她笑了,转身抱住张泽明,将脸埋在他胸前。
“泽明大人,我喜欢中山。”她的声音闷闷的,却满是暖意,“喜欢这些老房子,喜欢这里的人,喜欢今天的太阳和现在的月亮。最喜欢的是,是和你们一起看到的、听到的、尝到的这一切。?”
张泽明抚摸着她的长发,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些。无需言语,此刻的宁静与满足,便是最好的回应。
对面楼,李伯房间的灯熄了。陈婶家的灯还亮着,隐约传来粤剧的唱段。更远处,岐江的水静静地流,带着千百年的故事,流向珠江,流向大海。
而他们五人,在这栋近百年的骑楼里,在这座被称为侨乡的城市里,也留下了属于他们的、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过的痕迹与记忆。这记忆里有杏仁饼的酥香,有凉茶的甘苦,有咸水歌的苍凉,有绿豆沙的清甜,有阳光在花砖上投下的光斑,有月光在岐江水面洒下的碎银。
还有,彼此陪伴的温暖。
夜深了。中山睡了。五个异乡的旅人,也在这老城的怀抱中,沉入安稳的梦乡。梦里或许有骑楼的影子,有咸水歌的旋律,有绿豆沙的甜。
而明天,他们将前往雷州,去听另一片海,另一种风声,另一段故事。
但今夜,且让梦停留在此处,停留在这栋老骑楼里,停留在珠江口咸湿而温柔的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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