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屯的夜色比洛阳城淡了许多,只有几户人家的窗纸透着微光,狗吠声在寂静的村道上荡开,又被远处的蛙鸣吞没。林惊鸿和吕素素踩着田埂上的软泥往村里走,鞋上沾满了湿润的泥土,却比在洛阳城里时踏实得多。
“王二柱家应该就在前面。”吕素素指着不远处那座围着竹篱笆的小院,院门口晾着几束草药,正是她下午开的方子配伍——看来王二柱的娘已经用上药了。
刚走到院门口,柴门“吱呀”一声开了,王二柱举着油灯探出头,看到两人时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迎上来:“是恩人!你们怎么来了?快请进!”
院子里收拾得干净,西厢房的窗纸上映着个模糊的身影,隐约能听到咳嗽声。王二柱引着他们往正屋走,压低声音道:“我娘刚睡着,下午喝了药,咳得轻多了,真是多谢姑娘的方子。”
正屋的炕上铺着粗布褥子,赵云正坐在炕沿擦枪,看到他们进来,眼睛一亮:“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他身上的铠甲换成了粗布短打,倒像是个寻常农户,只是那柄亮银枪往墙角一靠,便自带一股凛然正气。
“猜的。”林惊鸿笑着坐下,王二柱已端来两碗热水,粗瓷碗边缘有些磕碰,却洗得锃亮,“洛阳城里到处在抓你,衙门的人说是‘奉旨缉拿’,看来背后的人来头不小。”
赵云放下枪布,眉头紧锁:“我刚听二柱说,这几天有陌生人在村里打听白马义从的动向,穿的是绸缎衣裳,不像是捕快。”
“绸缎衣裳?”吕素素若有所思,“洛阳城里的世家子弟常这么穿,难道是袁绍的人?”公孙瓒与袁绍素有嫌隙,若真是袁绍在背后动手,倒说得通。
王二柱在一旁添柴,火光映着他黝黑的脸,突然插了句:“前天我去镇上卖柴,看到县太爷送一个穿锦袍的人出城,那人马车帘掀开时,我瞅见车座上绣着个‘袁’字。”
三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赵云沉声道:“袁绍想借朝廷的手除掉我白马义从,断公孙将军的左膀右臂。”
“光猜没用,得找到证据。”林惊鸿看向窗外,“二柱,镇上有送信的驿站吗?”
“有是有,就是驿丞跟县太爷是亲戚,怕是靠不住。”王二柱挠挠头,“不过村东头的李老汉会赶车,常往洛阳城跑,人老实,就是嘴笨。”
“正好。”吕素素从药囊里取出纸笔,借着油灯的光写了封信,折叠好塞进蜡封的竹筒里,“麻烦李老汉把这个送到白马营,交给周仓副将,让他暗中查袁绍的账房——抢粮的诬告,多半能在账簿上找到破绽。”
王二柱接过竹筒,拍着胸脯道:“放心!李老汉是我叔公,绝对靠谱!”
夜深时,王二柱的娘又咳起来,吕素素起身去西厢房看诊,赵云和林惊鸿则坐在院里抽烟袋,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袁绍的账房不好查,他手下的谋士沮授最会做账,怕是找不到实证。”赵云猛吸一口烟,“倒是他侄子袁谭在洛阳城外有个粮仓,上个月突然多了五千石粮食,来源不明,说不定跟‘抢粮’的诬告有关。”
林惊鸿点头:“我去粮仓看看,你在这里避着,等周仓的消息。”
“我跟你去。”赵云立刻道,“你对洛阳不熟,我知道粮仓的暗道。”
“不行。”林惊鸿按住他的肩,“你现在是‘钦犯’,露面就是自投罗网。我带素素去,她懂医理,扮成郎中混进去不难。”
正说着,吕素素从西厢房出来,手里拿着药碾子,药香混着草木气息飘过来:“二柱娘的肺痨得用川贝母配枇杷膏,村里没有,我明天得去镇上抓药——正好顺路去粮仓看看。”她显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早已把计划盘算好。
次日天刚蒙蒙亮,吕素素背着药箱,林惊鸿挑着一副“济世堂坐诊”的幌子,往镇上赶。镇子不大,十字街口有个药铺,掌柜的是个干瘦老头,看到吕素素的方子,眼睛一亮:“姑娘这方子对症!就是川贝母缺货,得去县城的‘回春堂’才有,那里的账房先生跟粮仓的管事是拜把子兄弟。”
两人谢过掌柜,往县城走。回春堂在县衙隔壁,青砖瓦房,门脸气派。吕素素刚走进药铺,就听到后堂有人说话,声音尖细:“袁公子说了,那五千石粮必须记在‘赈灾’的账上,月底让县太爷找朝廷报销。”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柜台前,指着药方道:“掌柜的,抓药。”眼睛却瞟向后堂——门帘缝隙里,一个穿锦袍的年轻人正对着账房先生指手画脚,腰间玉佩上刻着个“谭”字。
“姑娘好眼光,这方子是治肺痨的吧?”掌柜的一边抓药一边搭话,“昨天王二柱来抓过,说效果不错。”
吕素素笑着应和,林惊鸿已悄悄绕到后堂窗边,用匕首撬开一条缝,看到账房先生正在改账簿,把“袁谭私仓”的字样划掉,改成“白马义从缴获”。
“有了。”林惊鸿回到前堂,对吕素素递个眼色,两人接过药包,故意磨蹭着付钱,听着后堂的对话渐渐清晰——原来袁谭挪用了赈灾粮,怕被查,才让县太爷诬告白马义从抢粮,想把脏水泼出去。
离开回春堂时,吕素素把一包刚买的桂花糕塞进袖中,林惊鸿则将偷拍到的账簿残页折好藏进腰带。两人刚走到街角,就看到赵云说的那个粮仓,高大的围墙外站着几个守卫,腰间挂着“袁”字腰牌。
“得进去找账本正本。”林惊鸿低声道。吕素素点头,突然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脸色发白:“哎呀,心口疼……这位大哥,能不能借贵地歇口气?我是郎中,自己带了药。”
守卫见她确实难受,又背着药箱,没多想就放他们到粮仓侧门的值班室休息。吕素素“服药”时,悄悄将一包蒙汗药混进了守卫的茶水,片刻后,几个守卫便趴在桌上不动了。
粮仓内部堆满麻袋,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的气息。林惊鸿在最里层的库房找到个上锁的木箱,撬开锁一看,里面果然有本账簿,详细记载着袁谭如何倒卖官粮、虚报赈灾款,甚至包括买通捕快诬陷白马义从的记录。
“找到了!”林惊鸿刚把账簿塞进怀里,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袁谭带着家丁来了,正骂骂咧咧地说:“把账烧了!省得夜长梦多!”
两人赶紧躲进粮堆后面,听着袁谭指挥家丁搬柴草,竟想一把火烧了粮仓灭迹。林惊鸿捏了捏吕素素的手,示意她别动,自己则摸出火折子,悄悄点燃了旁边的煤油灯——不是为了照明,是为了引火。
“轰隆”一声,粮仓角落突然燃起大火,却是林惊鸿故意点燃的空麻袋。袁谭等人慌了神,顾不上找账本,只顾着救火。混乱中,林惊鸿拉着吕素素从后门冲出去,身后传来袁谭的怒吼:“抓住他们!别让账本跑了!”
一路狂奔回柳树屯时,两人的衣袍都被火星燎了几个洞,账簿却紧紧护在怀里。王二柱看到他们回来,赶紧把院门闩上,赵云已提着枪在院里等着,看到账簿时,眼里燃起怒火:“果然是袁谭这小子!”
当晚,李老汉赶着马车往白马营送消息,车辕上捆着个不起眼的柴火捆,里面藏着账簿副本。林惊鸿和吕素素则留在柳树屯,帮王二柱的娘熬药,赵云则在院里劈柴,斧头起落间,带着一股泄愤的力道。
月光透过柴门照进来,落在三人身上。吕素素往药罐里加了最后一味药,药香弥漫在小院里,与柴火的烟味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安宁。林惊鸿看着赵云结实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风波或许来得正好——它让白马义从看清了暗处的刀,也让他们这些萍水相逢的人,成了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同伴。
就像此刻药罐里翻滚的药汤,虽有苦涩,却在慢火细熬中,渐渐生出能驱散阴霾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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