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冰源的天光终于亮了,或者说,仅仅是黑暗褪去了一层。
持续压抑着冰原的铅灰色云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勉强撕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漏下一种惨淡的、毫无温度可言的白色天光。
这光均匀得过分,像一张巨大而无情的曝光过度的相纸,铺满了整个视野。
它消除了阴影,也抹平了远近景物之间那点可怜的立体感,天地间只剩下单调而刺眼的白,让人头晕目眩。
脚下的冰层,远处的雪丘,都融化在这片令人不安的均匀光线里,失去了参照,行走其上,有种踏在虚空之上的错觉。
马权走在最前,右臂的烧伤在寒冷中传来一阵阵顽固的闷痛,空荡荡的左袖管被风拉扯着,提醒着他时刻需要调整着重心。
他(马权)体内的九阳真气,自从昨夜那转瞬即逝的共鸣后,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死寂,如同将熄的炭火被微风拂过,偶尔会闪烁一丝微弱的火星,但总量依旧匮乏得可怜。
此刻的马权正用全部的精神都用来对抗疲惫、维持平衡,以及锁定北方天际那早已消失在白昼光线中的、唯一的绿色希望。
火舞在马权的侧翼,步伐带着精确计算过的节奏,每一次机械足的抬起、落下,都严格控制着能量的输出。
她(火舞)手臂上的传感器屏幕幽幽亮着,不断刷新着周围环境的数据。
突然,她平稳的步伐顿住了,几乎是同一时刻,走在前面的马权也猛地停下了脚步,握着冰镐的右手骤然收紧。
前方,那片平坦得令人麻木的冰原,毫无征兆地断裂了。
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圆形凹陷,如同神只漫不经心掷下的一枚硬币,深深嵌入苍茫的大地。
它的边缘异常光滑、陡峭,与周围被风蚀出粗糙纹理和起伏的冰原形成了刺目而诡异的对比,仿佛不是自然形成,而是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用绝对精准的工具切割、挖掘而成。
坑壁向下延伸,没入一片比周围冰原更深邃、更纯粹的幽蓝之中,那蓝色浓得化不开,像凝固的深渊。
在巨坑的中心区域,空气似乎有些微的扭曲,一层难以察觉的薄雾若有若无地萦绕其间,为这非自然的造物更添几分神秘与不安。
北源的风在这里变了调。
不再是冰原上那种肆无忌惮的尖啸。
而当这怪风掠过那光滑得不可思议的坑壁时,被拉扯、揉碎,变成了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呜咽共鸣。
这声音萦绕在耳边,比纯粹的寂静更让人心悸。
除了风声,四周是一片死寂,连最细微的冰雪摩擦声都消失了,仿佛所有的生命,无论是脆弱还是顽强,都被这巨坑的存在所震慑,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一股极其微弱的、类似臭氧的金属腥气,混杂在冰冷的空气里,刺激着鼻腔黏膜,带来一种若有若无的麻痒感。
空气中的寒意似乎也变得更加尖锐,带着一种轻微的、几乎难以感知的静电,让暴露在外的皮肤汗毛不由自主地根根竖起。
“这是个什么怪东西……” 李国华眯缝着那只视力严重衰退的右眼,努力向前方模糊的光影轮廓聚焦。
即使看不真切,那巨大凹陷带来的空间断裂感,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那股非自然的氛围,也足以让老谋士感到强烈的威胁。
“这形状……似乎太规整了,规整得……并不像是天灾造成的物体形状。”他的声音干涩,带着凝重:
“是陨石撞击?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包皮这奸滑如斯的小子,立刻已经下意识地缩到了队伍最后面……
而他的脖子几乎要埋进衣领里,眼神里充满了本能的不安和抗拒。
“管它是什么鬼东西!”他声音发紧,连连摆手,机械尾不安地扫动着,惊恐说道:
“这玩意看着就特别的邪门!
我们绕开吧,赶紧绕开走!
这地方多待一秒都感觉特别的危险”
火舞没有参与议论,她抬起手臂,传感器对准下方的巨坑,幽蓝的扫描光线稳定地工作着。
几秒钟后,仪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提示音。
她(火舞)低头看着屏幕,冷静地报出数据:
“检测到辐射,中心区域。
强度不高,但信号很稳定,类型……未知,数据库没有匹配项。”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的刘波,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咕哝。
他(刘波)覆盖着青灰色骨甲的左臂,不易察觉地微微抬起,指向坑心方向。
刘波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分辨某种来自身体内部的奇异信号。
“这里面……”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罕见的、不确定的困惑,“好像有什么东西。”
马权立刻转向他,目光锐利:
“什么东西?
说清楚!”
刘波摇了摇头,骨甲摩擦发出细微的“喀喀”声。
他(刘波)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指了指自己胸口和肩胛处增生的骨甲,闷声道:
“说不清……不是听到或者看到。
是这里,骨头里面……
有点痒,还有点……热。”
此刻刘波描述的这种感觉,与平日骨甲生长带来的尖锐刺痛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被无形能量轻轻拨动的麻痒和温热,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舒适感。
这种很舒服的感觉,让他那被冻毒和不断生长痛持续折磨的身体,感受到了一丝短暂的缓解。
这个发现让原本就凝重的气氛瞬间几乎冻结。
而辐射读数加上刘波骨甲的异常反应,将眼前这个巨坑的危险性和未知性提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李国华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着有限的信息进行推演:
“这里的辐射……刺激了刘波的骨甲异变。
看来这坑底里面,要么有放射性极强的陨石残骸,要么……就存在着某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能量源。”
老谋士(李国华)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说着:
“冒险穿越这个地方,风险不可估量。
这个地方的区域辐射散发出的剂量虽然目前度数不高。
但普通人长期暴露在这样的,一个区域其后果难料。
更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栖息着依赖这种辐射或能量生存的……什么怪东西。”
他(李国华)没有把话说完,但那个“东西”所代表的潜在威胁,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抉择的时刻马上到了。
马权站在坑缘,目光沉凝地扫过那深邃的幽蓝坑底,又缓缓移向身边一张张疲惫而紧张的面孔。
如果直接穿越,这样浓重辐射区域…………?
这或许是到达对岸最短的路径,能节省大量宝贵的时间和体力。
但小队众人会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未知的辐射,可能存在的诡异能量源,以及潜在的危险生物。
他们这支伤痕累累、补给见底的队伍,还能承受得起又一次意外吗?
绕行?
安全,相对可以控制在范围之中。
但看着巨坑那几乎望不到头的弧形边缘,绕行意味着无法估量的额外路程,会消耗更多他们早已捉襟见肘的口粮和燃料(如果还有的话),甚至可能在这过程中偏离方向,与那遥远的绿色光点失之交臂。
“我们不能下去!
绝对不能!”包皮几乎是在尖叫,脸上写满了恐惧,惊恐的说着:
“为了省去几步路的路程,我们把命搭进去?
老子不干!
要是你们下,我宁愿自己绕路!”
他(包皮)的声音在坑壁间引起微弱的回声,更添了几分慌乱。
火舞的目光从传感器上抬起,看向马权,她的眼神冷静而明确:
“数据不支持冒险。
辐射类型未知,能量场稳定但来源不明。
建议规避。”
她(火舞)的判断基于冰冷的逻辑和仪器读数,是最客观的风险评估。
李国华叹了口气,那只尚能模糊视物的右眼最后望了一眼巨坑中心那扭曲的空气。
作为自谋者,他对那可能存在的“能量源”或“天外陨石”有着一丝本能的好奇,但理智压倒了一切。
“队伍的状态……经不起折腾了。
刘波的反应就是个警告。
绕行吧,虽然耗时,但……活着才有希望到达灯塔。”
老谋士(李国华)选择了最稳妥,也最符合现实的选择。
刘波沉默着,他没有发表意见,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掌摩挲着胸口传来异样感觉的骨甲。
那奇特的麻痒和温热,像是一个无声的呼唤,来自坑底深处,让他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他(刘波)的感受被所有人听到了,但在这个关乎生死存亡的决策面前,他身体的这点异常反应,还不足以撼动理性的天平。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马权身上。
他(马权)深吸了一口带着金属腥气和静电感的冰冷空气,目光逐一掠过李国华浑浊却坚定的独眼,火舞冷静的面容,刘波沉默而异常的身体,以及包皮那张因恐惧而有些扭曲的脸。
此时此刻队伍的疲惫,资源的匮乏,每个人身上或轻或重的伤……这一切都像沉重的砝码,压在了“绕行”这一边。
时间仿佛凝固了片刻。
最终,马权紧握冰镐的手微微松开,做出了决定。
“绕行。”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斩断了所有的犹豫,坚定的说道:
“安全第一。”
马权抬起完好的右臂,指向巨坑那光滑得令人心悸的东侧边缘:
“沿着边缘走。
火舞,持续监测辐射水平,确保我们始终在安全距离之外。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注意脚下和周围,这里很邪门,不知道除了辐射还会有什么。”
命令下达,队伍再次行动起来,只是方向不再是笔直向北,而是沿着那巨大圆坑的弧线,开始了漫长的绕行。
小队众人的每一步都踏在光滑坚硬的冰面上,身旁不远处就是那深不见底的幽蓝。
巨坑如同一个沉默的、俯视着他们的巨眼,冰冷的视线时刻跟随着这群渺小的跋涉者。
坑心那微微扭曲的空气,仿佛隐藏着某种亘古的秘密,无声地散发着诱惑与警告。
刘波走在队伍中,不时会不受控制地回头,望向那片深邃的中心区域。
他(刘波)的骨甲下那奇异的麻痒感并未消失,反而像一枚埋入体内的种子,随着距离的拉远而变得更加清晰,成为一种无声的、持续的低语,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荡漾开了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马权走在最外侧,最后一次深深看了一眼那非自然的、如同大地伤疤般的巨坑。
他(马权)将这份强烈的疑惑与深深的警惕,连同对那未知能量源的一丝忌惮,牢牢刻印在心底。
他们选择了规避,暂时绕开了这眼前的未知威胁,保存了摇摇欲坠的生机。
但这座诡异的“陨石坑”,以及它对刘波骨甲产生的奇特影响,就像一颗被无意中埋下的种子。
而小队里的每一个人谁也不知道,这怪异的陨石坑是否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在命运的催生下,破土而出,再次与他们的旅途,产生无法预料的交织。
前路,依旧被惨白的天光和漫长的绕行距离所笼罩,似乎永无尽头。
而这片冰原隐藏的秘密,显然比他们所能想象的,还要更多,也更加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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