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狭小储物间的死寂与压抑中,仿佛被拉长成了粘稠的胶质。
每一秒都伴随着马权手臂灼伤的阵阵抽痛,并伴随着刘波骨甲下沉闷的呼吸,还有伴随着李国华艰难维持清醒的喘息,也伴随着包皮在角落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希望,如同角落里那盏手电筒发出的昏黄光线,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呼吸声掩盖的呻吟,从房间角落传来。
声音来自火舞。
一直如同沉睡瓷器般安静的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些,那长长的、沾染着灰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又一下。
她(火舞)被搁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勾了勾。
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始终守护在旁的刘波。
他(刘波)那覆盖着骨甲的头颅猛地转向火舞,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近乎询问的咕噜声。
这声音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马权猛地睁开独眼,强忍着剧痛撑起身体。
李国华也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左眼努力聚焦。
就连蜷缩的包皮,也下意识地停止了颤抖,偷偷望了过来。
火舞的眼皮又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原本清亮狡黠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迷茫与虚弱,仿佛隔着一层浓雾,努力辨认着周围昏暗的光线和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她(火舞)的嘴唇干裂,微微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气音。
“……我这……是哪儿?”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蚊蚋。
“醒了就好。” 马权的声音同样沙哑,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沉重。
他(马权)没有过多废话,言简意赅地说明了现状:
“我们在商场里。
你昏迷了一段时间。
现在,我们必须去对面的医院搞药。”
马权省略了过程的惨烈,省略了资源的枯竭,省略了“元素尸”的警告,只点明了当前最核心的目标和行动。
过多的信息对刚刚苏醒、虚弱不堪的火舞而言并无益处。
火舞的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她努力地消化着这简短的信息,目光缓缓扫过马权那被纱布包裹、依旧能看出肿胀轮廓的手臂,扫过刘波骨甲上新增的可怕裂纹与坑洼,扫过李国华蜡黄而痛苦的脸,最后,与角落里包皮那惊慌躲闪的目光短暂接触了一瞬。
她(火舞)记得……昏迷前,似乎瞥见了包皮某个快速藏匿东西的动作……但那记忆模糊得像一场梦,此刻身体的虚弱和环境的危机感压倒了一切。
火舞现在尝试调动体内那熟悉的气流,却只觉得空空荡荡,经脉间传来隐隐的刺痛和滞涩感,异能显然因之前的透支和长时间的昏迷而处于沉寂状态。
“能走吗?” 马权询问,唯一独眼紧紧盯着火舞。
而火舞深吸一口气,这简单的动作都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火舞)用手肘支撑着,试图坐起,刘波立刻用他那覆盖着骨甲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扶了她一把。
此时的火舞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力气,但终究是靠着意志和刘波的支撑,勉强坐直了。
“可以……我试试。” 火舞的声音微弱,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属于她的倔强。
“没时间慢慢恢复了。” 马权斩钉截铁,用那只完好的手撑着墙壁站起身说着:
“我们必须立刻确认医院的位置和路线。
包皮,注意警戒。
老李,还能撑住吗?”
李国华艰难地点了点头,抓起旁边的铁管,也试图站起来,身体却晃了晃。
刘波见状,伸出另一只手臂,让李国华可以借力稳住身形。
包皮不情不愿地挪到门边,耳朵贴在货架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和恐惧。
小队,以一种极其艰难、近乎蹒跚的姿态,再次开始移动。
他们离开了那间短暂的避难所,重新没入商场内部迷宫般的昏暗与死寂之中。
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伴随着伤痛的呻吟和压抑的喘息。
他们的目标是寻找一个能看清街道对面情况的窗口。
在废墟和倒塌的货架间艰难穿行了一段距离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观察点——
一面巨大的、已经破碎不堪的落地窗,原本可能是某个品牌旗舰店的展示窗。
寒冷的空气从破口处呼啸灌入,带着城市特有的、混合着冰雪、灰尘和隐约腐臭的气味。
马权示意众人压低身体,自己则小心翼翼地从窗框边缘探出半个头,向外望去。
那一刻,即便是以他的坚毅,独眼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街道对面,那栋相比周围建筑还算完好的灰白色大楼顶端,红色的十字标志虽然蒙尘,却依旧清晰可辨——
中心医院。
他们此行的目标,承载着药品和生存希望的地方,就在眼前!
相隔不过一条宽阔的街道!
这近在咫尺的目标,带来了一瞬间几乎冲垮理智的狂喜和希望。
然而,这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下方景象泼下的冰水瞬间浇灭。
街道。
那条横亘在他们与医院之间的、原本应该车水马龙的宽阔街道,此刻……
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街道。
那是……
一片蠕动的、灰色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海洋”。
数不清的丧尸挤满了每一寸路面,它们摩肩接踵,缓慢而呆滞地移动着,如同腐烂潮水中无数随波逐流的浮游生物。
破损的车辆被它们淹没,只剩下隆起的轮廓。
嘶吼声、摩擦声、脚步拖沓声……
从下方汇聚成一片低沉而持续的背景噪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交响乐,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敲打着本就紧绷的神经。
那数量,绝非他们之前遭遇的任何尸群可比,仅仅是粗略一瞥,就足以让任何心存侥幸的人彻底绝望。
“这些丧尸太多了……” 李国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李国华)仅存的左眼同样看到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继续说着:
“我们如果直接过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谋士(李国华)的判断冰冷而客观,斩断了任何硬闯的幻想。
也就在这时,一直强压着恐惧的包皮,在亲眼目睹了下方那无边无际的尸潮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不可能!
这根本就是去送死!” 包皮猛地缩回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
他(包皮)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在这相对安静的环境中格外突兀:
“我们拿什么过去?
啊?
马队你告诉我!
刀断了!水没了!
刘哥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火舞刚醒路都走不稳!
老李也快不行了!
我们他妈的还有什么?!”
包皮越说越激动,长久以来积压的恐惧、疲惫、以及对马权强硬领导方式潜藏的不满,在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这一路过来,我们得到了什么?
除了身上的伤和越来越少的东西,我们得到了什么?!
现在还要往这种鬼地方冲?!
这不是去找药,这是排着队去给下面那些东西加餐!”
包皮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破了团队表面维持的、脆弱的平静,将血淋淋的现实和内部滋生的绝望情绪,赤裸裸地摊开在每个人面前。
马权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独眼中厉芒一闪,那只完好的手猛地握紧,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马权)的胸膛剧烈起伏,肋间的旧伤和手臂的灼痛仿佛因这怒火而更加剧烈。
马权此时几乎要忍不住厉声呵斥,甚至动手。
但最终,马权强行将这口怒气咽了下去。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尤其是在火舞刚刚苏醒,团队士气本就低落到谷底的时刻。
他(马权)深深地、冰冷地看了包皮一眼,那眼神如同极地的寒风,让包皮后面更激烈的抱怨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因为恐惧和激动而粗重的喘息。
“撤。” 马权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队沉默地、迅速地撤离了窗口区域,重新退入商场内部更深的阴影中,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藏身。
希望仿佛触手可及,医院大楼的轮廓似乎还在视网膜上残留,但下方街道那无尽的、如同实质般的嘶吼声,却像一堵无形而冰冷的墙壁,将那份希望牢牢隔绝在外,遥不可及。
马权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独眼扫过脸上犹自带着不满和恐惧、不敢与他对视的包皮,又看向脸色苍白、需要刘波搀扶才能站稳的火舞,看向疲惫虚弱、几乎全靠意志支撑的李国华,最后目光落在沉默如山、但骨甲上裂纹狰狞的刘波身上。
绝望的气氛如同浓雾般弥漫。
然而,在这极致的压抑中,马权那双独眼里的光芒,却如同在暴风雪中依旧不肯熄灭的篝火,顽强地燃烧着。
他(马权)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在这绝望的角落里清晰响起:
“现在、路,只有这一条。”
马权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凝视着那条死亡街道,并说着:
“硬闯,不行。”
他(马权)承认了李国华的判断。
顿了顿,马权的声音愈发低沉,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
“那我们就想办法绕……或者……”
他(马权)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让这些尸群自己让开一条路出来。”
这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沉重的绝望,却也带来了更深的寒意和未知。
如何让下面那成千上万的、只遵循吞噬本能的亡灵“自己让开”?
所有人的心,都因这句话而再次猛地悬起。
包皮听着这话,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嘴唇嗫嚅着,似乎还想反驳这异想天开的念头,还想诉说其中的危险与不可能。
但当包皮接触到马权那冰冷、锐利、不容任何质疑的目光时,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包皮)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更深地、绝望地将自己蜷缩起来,仿佛想将自己从这个令人窒息的现实和即将到来的、无法想象的冒险中,彻底隐藏出去。
医院就在眼前。
而生路,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狭窄和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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