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眼皮和胸口。
维护通道内,只有几道手电光柱在疯狂晃动,切割开令人窒息的墨色,照亮前方刘波那覆盖着骨甲、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宽阔背影。
光线边缘,尘埃在气流中狂舞,像是受惊的微小生灵。
脚步声凌乱而沉重,混杂着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马权半架着李国华,能清晰地感觉到老谋士身体的重量几乎完全压在自己身上,那枯瘦的骨架在不住地颤抖,每一次颠簸都引来他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哼。
李国华的呼吸灼热而短促,喷在马权的颈侧,带着一种病态的潮气。
而马权自己的右臂则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先前强行催谷九阳真气带来的内脏灼痛感并未平息,反而在亡命奔逃中愈发清晰,如同有烧红的炭在腹腔内滚动。
火舞拉着包皮跟在后面,她的手指冰凉,死死攥着包皮的手腕,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拖拽。
包皮双腿发软,好几次差点跪倒,都被火舞强行拉起。
他(包皮)的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恐惧已经抽走了他大半的魂魄。
而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身后。
那密集的“窸窸窣窣”声,如同潮水般涌来,紧追不舍。
声音源自无数细小的、坚硬的肢体快速刮擦着金属通道壁,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后根。
其间还夹杂着某种令人牙酸的、类似节肢动物颚骨开合的“咔哒”声,组成了一曲来自地狱的追魂曲。
“妈的……没完没了……”包皮终于崩溃般地哭喊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它们……它们要追上来了!”
“闭嘴!”马权低吼,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独眼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说着:
“留点力气跑!”
火舞的脸色在晃动的光影中苍白如纸。
她(火舞)强忍着脑海中依旧盘旋不去的、嚎叫者留下的精神余波带来的刺痛和眩晕,勉强集中起那千疮百孔的感知力。
仅仅是一瞬间的触碰,火舞就猛地缩回,如同被烫伤一般,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悸:
“很多……非常多的生命信号……很小,但是……充满了饥饿和攻击性……就在后面,很近!”
火舞的预警让所有人的内心都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刘波猛地停下脚步,庞大的身躯几乎堵死了本就狭窄的通道。
他(刘波)转过身,那双沉淀着愧疚与坚决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
“马队!”刘波的声音低沉如闷雷:
“我断后!
你们快走!”
没有等待命令,这是一种近乎赎罪的主动请缨。
不等马权回应,刘波已经低吼一声,覆盖着骨甲的双臂猛地张开,橙红色的火焰——
并非那消耗巨大且难以控制的幽蓝之焰——
从刘波的拳锋和骨甲的缝隙间喷涌而出!
“轰!”
火焰并非爆燃,而是形成一道凝实、炽热的扇形火墙,瞬间填满了他们刚刚经过的那段通道。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刺鼻臭味。
火光的映照下,隐约可见通道深处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东西——
那是一只只拳头大小、甲壳黝黑发亮、长着无数细足和狰狞口器的怪异虫群!
火焰触及虫群的瞬间,爆发出密集而尖锐的嘶鸣和噼啪爆裂声。
冲在最前面的怪虫在橙焰中瞬间蜷缩、碳化,但后面的虫群只是略微一滞,依旧悍不畏死地试图穿越火墙,它们相互踩踏,发出更加疯狂的“咔哒”声。
“走!”马权没有任何犹豫,架起李国华,朝着火墙相反的方向奋力前冲。
他(马权)知道刘波的火焰支撑不了太久,尤其是在他状态不佳的情况下。
火舞用力拉扯着几乎瘫软的包皮,踉跄着跟上。
刘波维持着火焰输出,骨甲下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绷紧,他一步步缓缓后退,确保火墙始终横亘在虫群与队友之间。
橙焰的光芒在刘波坚毅而沉默的脸上跳跃,映出一种一往无前的坚决。
而此时此刻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
就在马权感觉肺部如同火烧,李国华的重量几乎要将他压垮时,前方侧壁出现了一个向上的金属梯,通往一个半开的厚重防火门。
“这里!”马权精神一振,率先攀上梯子,用肩膀顶开防火门,谨慎地探头望去。
门外是医院上层熟悉的、弥漫着福尔马林和腐败气味的阴暗走廊,暂时没有活动的身影。
“快!上来!”马权低喝着,先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李国华推了上去,然后伸手拉上火舞和包皮。
刘波是最后一个。
他(刘波)在梯子下方猛地将残余的火焰向前一推,暂时逼退虫群,然后敏捷(与他庞大身躯不符的敏捷)地攀上梯子。
而在刘波魁梧的身躯完全通过后,马权和刘波合力,奋力将这扇沉重的防火门“砰”地一声关上!
门合拢的瞬间,还能听到下方通道内虫群撞击门板的沉闷声响,以及那令人不安的“窸窣”声。
马权迅速扫视四周,抓起旁边散落的一个锈蚀金属柜,和刘波一起将其死死抵在门后。
“走!不能停!”马权喘息着,再次架起李国华。
医院上层虽然相对安静,但谁也不知道刚才的动静是否惊动了什么。
他们沿着记忆中来时的路线,向着医院大门的方向冲刺。
途中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几只漫无目的游荡的“医护丧尸”和“病人丧尸”,但此刻小队根本没有缠斗的资本。
“嗖!”马权独眼一凝,腰间短刀出鞘,精准地掷出,贯穿了一只挡路丧尸的眼窝,将其钉在墙上。
“砰!”刘波则更加直接,覆盖着骨甲的拳头如同重锤,直接将另一只丧尸的头颅砸得粉碎,骨甲与颅骨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动作干净利落,力求一击致命,避免发出过大噪音。
黑暗的走廊,摇曳的应急灯绿光,弥漫的死亡气息,以及身后门板后持续传来的、越来越激烈的撞击声,共同构成了一幅绝望的逃亡画卷。
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终于,前方出现了医院大厅那破碎的玻璃大门,以及门外铁锈镇那永恒昏黄的天光。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当他们冲破大厅的阻碍,踉跄着踏上门外冰冷的、布满碎石的街道时,心再次沉了下去。
街道上,十几只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丧尸,正被某种动静吸引,缓缓聚集过来。
它们空洞的眼窝转向突然出现的活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嗬嗬声,僵硬地调转方向,围拢过来。
前有堵截,后有未知的、即将破门而出的虫群追兵!
一瞬间,小队陷入了绝境。
“我…操!”包皮绝望地骂了一声,腿一软,几乎要坐倒在地。
马权的独眼瞬间扫过前方尸群的数量和分布,大脑高速运转。
硬拼?
队伍状态太差,一旦被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退回医院?
那扇门根本挡不住后面的东西!
没有时间犹豫!
“所有人不要恋战!
冲过去!”马权的声音嘶哑却如同磐石般坚定。
他(马权)猛地将李国华往背上一甩,用独臂死死箍住,大吼一声:
“刘波!开路!”
“跟我冲!”刘波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不再保留体力,庞大的身躯如同失控的重型卡车,猛地向前冲去!
他(刘波)不再使用技巧,纯粹依靠骨甲的防御和恐怖的力量,将挡在正前方的两只丧尸狠狠撞飞,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马权紧随其后,脚步有些踉跄,但眼神锐利如鹰,不断避开两侧试图抓挠的丧尸,实在避不开的,便用脚迅猛踹开。
火舞咬着牙,强忍着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眩晕和恶心,一手紧捂着贴身存放数据盘的口袋,另一只手几乎是拖着魂不守舍的包皮,在刘波和马权开辟的缝隙中拼命穿梭。
一只丧尸从侧面扑向火舞,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滚开!”包皮在这一刻爆发出求生的本能,尖叫着用他那只机械尾猛地向前一戳,虽然力道不足,但也恰好戳中了丧尸的胸膛,让其动作一滞,为火舞争取到了躲闪的空间。
就在他们即将冲破尸群最薄弱的环节时——
“轰隆!!!”
身后医院大厅内,传来那扇防火门被彻底撞开的巨响!
紧接着,是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出的、令人头皮炸裂的“窸窸窣窣”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医院大厅,并且迅速向着门口蔓延!
幸运的是,那些被撞开的大门和涌出的虫群,似乎首先吸引了街道上剩余丧尸的注意。
丧尸们本能地转向那个充满“活性”的方向,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暂时忽略了几近脱力的小队。
“快!这边!”马权看准机会,背着李国华,一头扎进医院对面一条堆满废弃车辆和建筑垃圾的狭窄小巷。
刘波、火舞和包皮用尽最后力气跟上。
巷子深处,阴影笼罩,相对僻静。
马权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李国华放下,老谋士一接触到地面,便如同被抽去骨般瘫软下去,靠着冰冷的墙壁,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
马权自己也靠着锈蚀的车门滑坐在地,独臂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用力按着灼痛的腹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刺痛,却也带来了劫后余生的真实感。
刘波靠在另一侧墙壁上,骨甲缓缓收缩回体内,露出那张布满汗水和疲惫的粗犷面孔。
他(刘波)沉默地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刚刚砸碎丧尸头颅的拳头,眼神复杂。
火舞直接跪坐在地,双手依旧死死捂着口袋,仿佛那数据盘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她(火舞)的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医院的方向,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刚才的亡命奔逃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心力。
包皮则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身体止不住地剧烈颤抖,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从臂弯中传出来。
恐惧、委屈、后怕……
种种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将包皮淹没。
没有欢呼,没有庆幸。
只有死里逃生后的虚脱,以及弥漫在空气中、比铁锈镇的寒气更加刺骨的沉重。
医院方向传来的骚动渐渐平息了下去,不知是虫群退去了,还是和丧尸达成了某种“平衡”。
但那股冰冷的威胁感,依旧如同无形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逃出来了。
带着可能关乎人类命运的核心数据,带着勉强获取的药品,也带着满身的创伤、透支的体能和几乎降至冰点的士气。
医院,那座吞噬了无数生命也隐藏着惊天秘密的巨兽,在他们身后沉默地矗立着,投下漫长而冰冷的阴影,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狼狈。
马权抬起独眼,望向小巷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内部的裂痕,外部的威胁,资源的匮乏,以及那遥不可及、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灯塔……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深渊的边缘。
他(马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现在,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短暂的,能够喘息的角落。
然而,在这座被遗弃的城市里,就连这最微小的奢求,也显得如此珍贵………
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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