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码头工人的妻子来看头疼病，杨静文一边摸脉一边问，“大姐在码头做工？”
“我男人是。”妇人叹气，“苦力活，累得很。前阵子还出了那档子事，吓得我都不敢让孩子去码头玩了。”
“什么事啊？”杨静文装作好奇。
“孩子失踪呗。”妇人压低声音，“王老五家的儿子，九岁了，聪明着呢，突然就不见了。有人说看到被带上一条黑篷船，船当天就开走了。”
“报官了吗？”
“报了，有什么用？官府来查了两天，说可能是自己跑丢了，或者掉江里了。”妇人摇头，“我们穷苦人家，丢了孩子就像丢根草，谁真当回事？”
杨静文心中发沉，面上却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孩子哪天就回来了。”
另一边，李南风来到景安镇码头。
这是长江支流汇入处的一个中型码头，停泊着大小船只数十艘。
搬运工、商贩、船家、旅客往来穿梭，热闹非凡。
他装作寻找活计的游侠，在码头转了一圈，他在观察各个货物的标识，尤其是可疑标识。
就在他转到西南角落的时候，他注意到，此处货栈侧门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正在卸货。
虽然只有一个老头在看着货栈大门，但暗处似乎还有人。
那货物箱子不大，但两个壮汉抬着都有些吃力。
他眯起眼，看清了箱子上的标记，一个模糊的鸟形图案。
鸽子？
他正想靠近细看，货栈里走出一个穿深蓝短褂的中年人，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李南风连忙转头看向另一边，用余光观察。
中年人检查了箱子，对车夫点点头，然后挥手让壮汉把箱子抬进去。整个过程沉默迅速，没有多余交流。
李南风记下中年人的相貌特征：方脸，左眉有颗黑痣，右手虎口有老茧，那是长期握刀留下的。
他在码头又转了一个时辰，摸清了货栈周边的地形和守卫情况，然后返回芦苇荡村。
傍晚，三人在客栈房间会合，交换情报。
“有处货栈守卫森严，明面上只有一个看门老头，但暗处至少有两个盯梢的。”李南风画出草图，“货栈后门通一条小巷，巷子尽头是江边，那里系着几条小船。”
杨静文说了孩童失踪的事，“不止一起，最近三个月，码头区失踪了至少七个孩子，都是穷苦人家。官府敷衍了事，村民敢怒不敢言。”
喻万春则说了另一个发现，“我在村里茶馆听到有人议论，说有个货栈的东家很神秘，从不露面。货栈平时生意清淡，但每月总有几天半夜有货物进出。更奇怪的是，货栈不对外出租仓库，只做自家生意。”
“自家生意？”李南风皱眉，“什么生意需要这么神秘的仓库？”
“我打听了一下，货栈登记在东街‘隆昌货行’名下。”喻万春说，“但隆昌货行的掌柜说，三号货栈是三年前被人高价买走的，买卖通过牙行，他也不知道真正东家是谁。”
三人沉默片刻。杨静文先开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硬闯肯定不行。”
“先摸清他们的活动规律。”喻万春说，“南风兄，你继续盯着码头，记下所有进出货栈的人员、船只。静文，你试着接触失踪孩童的家属，看能不能问出更多细节。我……去会会那个左眉有痣的中年人。”
“太危险了！”杨静文反对。
“我有分寸。”喻万春说，“只是跟踪，看看他去哪里，见什么人。”
计划定下后，三人简单吃了晚饭，早早休息，准备第二天的行动。
然而，深夜时分，客栈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喻万春警觉地起身，从窗户缝隙往外看，只见村里火把晃动，人声嘈杂，似乎出了什么事。
李南风也醒了，两人对视一眼，悄悄出了房间。
胡掌柜正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张望，见他们出来，忙说，“两位客官回屋吧，外头乱，怕是又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喻万春问道。
胡掌柜压低声音，“听说王老五家的小儿子也不见了！这才消停几天啊！”
喻万春心中一震。
李南风已经推开院门，混入人群。
喻万春让杨静文留在客栈，自己也跟了出去。
村东头一户茅屋前，围满了村民。一个黝黑汉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几个妇女在一旁劝慰。
里正和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正在询问情况。
“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里正问。
“就……就晚饭后。”汉子哽咽道，“他说去村口玩一会儿，天黑就回来……结果……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
一个小孩怯生生地说，“我看到狗娃跟一个卖糖人的走了……那人说带他去码头看大船。”
“卖糖人的？长什么样？”衙役问。
“戴着草帽，没看清脸……穿灰衣服，说话声音哑哑的。”
喻万春和李南风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退出人群，走到僻静处。
“又是码头方向。”李南风沉声道，“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喻万春望着黑暗中的江面，江风带着水腥气扑面而来，“我们不能等了。必须尽快查清货栈的底细，救出这些孩子。”
“能确定是那家？”李南风疑问道。
“穷尽所有可能后，剩下的哪怕再不可思议，亦是唯一答案！”喻万春回答道，这在概率问题上已经是必然了。
“你打算怎么做？”
“明天你先去码头，盯住那个中年人。我去问清楚卖糖人的细节。”喻万春说，“如果真是货栈的人干的，孩子很可能被关在那里，或者今晚就会转运出去。”
李南风点头，“我这就去码头盯着。如果有船半夜离开，我发信号。”
“什么信号？”
李南风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管，“这是杨大给我的‘穿云箭’。红色代表有船离开，绿色代表安全。”
喻万春接过一支，“小心。”
李南风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喻万春返回客栈，将情况告诉杨静文，让她准备好伤药和解毒剂，随时可能行动。
这一夜，喻万春没有合眼。
他站在窗前，望着码头的方向，心中思绪翻涌。
那些失踪孩童的面孔，和山寨里四十二个孩子的面孔重叠在一起。
如果不是他们及时端掉那个寨子，还会有多少孩子遭受同样的命运？
天快亮时，一道红色火光突然在码头方向升起，划破黎明前的黑暗。
穿云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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