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五。
奉天殿。
殿内的气氛又沉又闷,压的人喘不过气。
两天前的大辩论,结果已经传遍了京城。
太子,一个人。
辩倒了满朝宿儒。
他把“格物致知”掰开了,揉碎了。
圣人学问,成了强国富民的“经世致用”。
这一仗,赢的太狠。
恨到王文商辂那群人,今天上朝都蔫头耷脑。
一个个低着头,眼皮都不敢抬。
反观于谦沈炼这边的年轻人,个个腰杆笔直,眼里有光。
新时代的气息。
他们闻到了。
龙椅上,朱祁钰俯瞰着泾渭分明的两派臣子。
他笑了。
思想上的障碍清干净了。
现在,就等他的儿子亮出真刀子。
朝会按部就班的进行。
户部报帐,兵部报兵员,礼部报祥瑞。。。
全是过场。
“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司礼监太监的调子刚扬起。
那个身影,动了。
所有人心头一紧。
朱见济手持奏疏,从队列最前走出,站定大殿正中。
他一出现,殿内落针可闻。
“父皇,儿臣有本上奏。”
他的声音清朗,没有半分孩童的稚嫩。
“准。”
朱祁钰吐出一个字。
“儿臣的奏本,名为‘盐粮凭引新法’。”
朱见济展开奏疏,视线却扫过殿中每一张脸。
“我朝九边空虚,将士用命,常为粮饷所困。”
“漕运陈腐,层层盘剥,十石粮食运到边关,能剩下三石就是万幸。”
“再这么下去,边防必将瓦解。”
“儿臣有一法,可解此局。”
他顿了顿。
“此法,名为‘盐粮凭引’,也可叫‘粮票’。”
“粮票?”
“何物?”
底下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
“凭引由东宫格物院承印。”
“用棉花混合特殊树皮浆制成,纸张坚韧,民间仿不了。”
“里面嵌了红蓝丝线,还有我独创的‘水印’。”
“对着光看,能看见‘大明永昌’四个字。”
“每一张凭引,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
“户部,兵部,东宫,三方共同存档。”
“绝难伪造。”
“法子分三步。发卖,运输,兑付。”
“朝廷以官方名义,在京师和江南富庶之地,向天下商人发卖这种凭引。”
“商人用白银认购。”
“一张凭引,能兑换边关官盐一百斤。”
“售价,比商人在边关直接用现银买盐,便宜一成。”
“商人买到凭引,就不用再雇重兵,费时费力运粮草去边关换盐引了。”
“只要带着这一张纸,轻车简从,就能直达九边。”
“到了边关卫所,商人拿凭引,直接从官仓换盐。”
“我大明的将士,则用朝廷发的军饷银两,在当地皇商开的粮行,买足额粮食。”
“朝廷卖凭引收到的巨款,足够支付边军好几年的军饷。”
“此法,于国,省下漕运的巨大耗费,杜绝盘剥,充裕国库。”
“于商,减少运输风险,加速资金周转,利润更大。”
“于兵,保证粮饷足额按时,再没有冻饿的危险。”
“一举三得!”
“恳请父皇,准儿臣推行此法!”
一番话,让大殿先是死寂。
接着,炸了。
这法子,竟然绕开了百年的漕运体系和开中法。
凭空造出一种纸,就要转动整个国家的军粮血脉?
“荒唐!荒唐至极!”
户部尚书张英第一个跳出来,脸涨成猪肝色。
“启禀陛下,太子此法,动摇国本!万万不可!”
他重重叩首,声泪俱下。
“我大明以农为本,粮盐是国之血脉!怎么能用一张薄纸代替?”
“这凭引法,是与商争利,是把国家命脉交到商贾手上!”
“万一商贾图利,不买了,边关粮饷怎么办?其心可诛啊!”
“臣附议!”
又一个官员出列。
“太子说凭引难仿,可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万一伪票横行,我大明百年盐法就毁了!”
“到时信用崩塌,天下大乱,后悔都来不及!”
反对声此起彼伏。
刀刀见血,全是“国本”“风险”。
“哼。”
一声冷哼,从武将队列中传出。
魏国公徐承宗。
旧勋贵的领头人,满脸横肉,一身沙场莽气,大步出列。
他看都没看朱见济,直接对龙椅抱拳,声音粗犷的吓人。
“陛下,末将是个粗人,不懂啥大道理。”
“可末将只道,打仗靠刀和粮食,不是几张画得花里胡哨的纸!”
他转过身,斜眼看朱见济。
“太子殿下,您把治国当成过家家了?”
“几张纸片片,就想换来几十万大军的吃喝?”
“您想过没?”
“万一哪天,商人不买了,或者纸片换不出盐,边关几十万兄弟饿着肚子哗变,这责任谁担?”
“您,担得起吗?”
徐承宗放声大笑,笑声里全是瞧不起。
“闻所未闻!”
“儿戏!”
“说得好!”
“魏国公说的是!”
勋贵将领们纷纷附和。
奉天殿吵得和菜市场一样。
朱见济站在围攻的中心。
他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就静静的站着。
等所有人都吼累了,声音小了下去,他才抬起头。
视线落在笑得最欢的魏国公徐承宗身上。
“国公爷的担忧,孤听到了。”
他的语气平淡。
“推行新政有风险,孤想到了。国公爷提到的问题,孤也都有对策。”
话锋一转,平淡的语气里透出冰冷的寒意。
“不过,比起这些能控制的风险。。。”
朱见济笑了,那笑容让人看不懂。
“孤,其实更担心另外一些事。”
“一些。。。足以真正动摇国本,让我大明顷刻间分崩离析的大事!”
殿内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里的杀气镇住了。
还有什么事,比边军哗变更严重?
徐承宗的笑声卡在喉咙里。
他眯起眼,死死的盯着朱见济。
朱见济没理他。
他转身,对御座上的朱祁钰再躬身。
“父皇,‘盐粮凭引’的利弊,儿臣自会解释清楚。”
“但在此之前,儿臣另有一份紧急密奏。”
“事关我大明生死存亡,请父皇先看!”
他从袖中抽出另一份黄绫包裹的奏疏,高高举过头顶。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内侍快步走下,小心翼翼的接过密奏,送到御前。
整个奉天殿落针可闻。
几百道目光,全盯在龙椅上的朱祁钰身上。
朱祁钰接过密奏,打开。
他眉头微蹙。
奏疏很奇怪。
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些名字,账目,还有朱笔画的线,乱七八糟。
他顺着那些线看下去。
把那些名字和银钱数目连在一起。
他的脸色,变了。
疑惑变成了惊愕。
惊愕,又变成了不敢置信的震怒。
呼吸开始急促。
胸口剧烈起伏。
握着奏疏的手,指节惨白,青筋暴起。
最后,震怒沉淀下来。
成了一股刮骨的森寒杀意。
他抬起头。
那双温和的眼睛,此刻冷冷的扫过群臣。
视线所及,官员们个个心惊胆战,全都低下头。
他的目光,落在魏国公徐承宗那伙勋贵身上时,杀意浓得化不开。
徐承宗心里“咯噔”一下。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那是看叛徒,看死人的眼神。
那奏疏里,到底写了啥?
啪!
一声巨响。
朱祁钰猛的合上奏疏。
他豁然起身,龙袍激荡。
“今日议到此为止!退——朝!”
三个字,是吼出来的。
说完,他看也不看满朝惊骇的臣子,抓起密奏,转身拂袖,带着滔天怒火冲进了后殿。
整个奉天殿的文武百官,全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刚才还是朝争,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皇帝要杀人?
那份奏疏上,到底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混乱的人群里,只有朱见济还静静的站着。
他抬起眼,隔着人堆,和脸色煞白,眼神惊疑的魏国公徐承宗对视了一眼。
然后,他笑了。
云淡风轻的笑了。
这笑容落在徐承宗眼里,比阎王帖还让他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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