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永熙皇帝几道旨意下去,广州城快要崩盘的银根,总算是稳住了。发行的“广州特别港口债券”起了大用,给这座城续上了一口气。
商人们拿到钱,就能发工钱、还贷款。工匠们领到工钱,城西闹事的失业百姓也就慢慢安生了。虽然港口还封着,但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大乱,就这么被这位年轻皇帝用些新奇的法子给按了下去。
可是,明面上的乱子刚平,一场看不见的瘟疫,却在城里的阴暗角落里悄悄传开了。
这场瘟疫,不伤人命,专攻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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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城西,一处被划为隔离区的贫民杂院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当家的……当家的你再想想办法……狗子……狗子他快不行了!”
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内,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死死抱着怀里瘦得皮包骨的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男孩叫狗子,才五岁,此刻双目紧闭,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微弱,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他的男人,一个叫李三的扛包工人,双眼通红的蹲在墙角,双手插进干草似的头发里,使劲揪着。
“办法?我他娘的还能有什么办法!”李三的声音嘶哑,“官府发的汤药,天天按时按点地灌下去,你看有半点用吗?孩子的烧就没退过!我昨天求了门口的军爷,想去惠民药局请个好点的大夫,可他们说,凡是发热的,都是疑似‘蛇蛊’,一律不准出门,就在这儿等死!”
“等死”两个字,让妇人彻底崩溃,抱着孩子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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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
一个佝偻着背、满脸皱纹的老婆子,端着一个破陶碗,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张……张大娘?”李三抬起头,认出来人是住在隔壁院的寡妇。这老婆子平日里话很少,不跟人来往,不知道怎么今晚竟主动上门了。
“孩子……快不行了吧?”张大娘没有看他,一双浑浊的眼睛幽幽的盯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孩,沙哑的问道。
“张大娘……您老行行好,还有没有吃的?我家……已经一天没开火了……孩子连喝口热水的力气都没了……”妇人以为她是来送吃的,脸上满是哀求。
“吃食,救不了他的命。”张大娘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将手里的陶碗递了过去。
碗里是一碗黑乎乎的水,散发着一股烟火味,像是香灰冲的。
“这是……”李三夫妇都愣住了。
“这是‘无根圣水’,是无生老母座下黑莲圣母,亲赐的‘解脱散’。”张大娘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凡间的医药,治不了天降的神罚。这蛇蛊之疫,是皇帝失德,老天爷降下的惩戒。你们的孩子是无辜的,与其让他在这凡间受罪,不如早登极乐,归于真空家乡。”
“这‘解脱散’,能让他的魂儿,安安稳稳的离开这副臭皮囊,不受半点痛苦。”老婆子幽幽的说,“喝下去,睡一觉,就什么疼都没有了。他会在圣母的接引下,去一个没有饥饿、没有瘟疫的好地方。”
李三听过无生教的邪名,心里一惊,正要骂人。可他的妻子却看着怀里烧得抽搐的儿子,眼神从绝望变得麻木起来。
“真……真的能……不受罪?”她颤声问道。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从不骗人。”张大娘说。
那一晚,李三怎么拦都拦不住,他那被逼疯了的妻子还是撬开了儿子的嘴,将那碗黑色的香灰水,一勺一勺的,亲手喂了下去。
她甚至停掉了官府每日派发的那碗苦药。
***
第二天清晨。
第一缕阳光照进破败的土坯房时,院子里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
“啊——!狗子!我的狗子啊!”
闻声而来的邻居和巡逻士兵冲进房内,只见那妇人抱着孩子早已冰冷的尸体,瘫坐在地,整个人都疯了。
而那孩子的死状,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他的尸体蜷缩着,小脸上布满了狰狞的黑色蛇纹,七窍里流出的不是血,是黑色的粘液。十根手指死死抠进床板,指甲都翻卷断裂了。
这哪里是安祥的解脱,这分明是比任何酷刑都残忍的折磨!
那碗“解脱散”非但没用,反而催得他体内的“蛇蛊”彻底爆发,死状惨烈了百倍!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这个老妖婆!”李三双眼赤红,疯了一样冲向隔壁,一脚踹开了张大娘的房门。
然而,房内早已是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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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二年,七月初五,夜,广州总指挥部。**
帅帐之内,烛火通明。
朱见济面沉如水,看着面前桌案上,那份由沈炼亲自呈上来的密报。
“陛下,这已经是这三天来,发生在城内隔离区的第五起类似案件了。”沈炼的声音有些疲惫,“都是家中有重病孩童或老人,在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听信了无生教妖人的蛊惑,停掉官府的汤药,转而饮用所谓的‘圣水’、‘解脱散’。其结果……无一例外,皆是病情急剧恶化,死状……惨不忍睹。”
“我们抓了几个传播妖言的教徒,都是些底层的贫苦百姓,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那香灰里有什么,只当是拜神求来的慰藉。而真正的妖人头目,一击得手,便立刻消失,如同人间蒸发。”
沈炼叹了口气,继续说:“臣已经下令,在各隔离区张贴告示,严禁传播邪教,并加派了人手巡查。可是……陛下,人心里长的毒,比那蛇蛊,更难防啊!”
“那些妖人,正是抓住了百姓在绝境下的脆弱和愚昧。他们不跟我们争地盘,不跟我们抢钱粮,他们在跟我们……抢人心!”
朱见济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他合上密报,缓缓站起身,走到了那幅巨大的广州舆图前。
“你说的对,沈炼。”他的声音很平静,“他们发现刀枪火炮打不垮朕的军队,银钱上的风波动摇不了朕的国本,就开始用这种最阴毒、最下作的手段,来攻击我大明最脆弱的地方——朕的子民。”
“他们这是想告诉朕,就算朕能防住看得见的瘟疫,也防不住这看不见的人心之疫。”
“一场瘟疫,竟让他们玩出了两种花样。”朱见济冷笑一声,“真是好手段。”
“陛下……”沈炼看着他,有些担心。
“无妨。”朱见济转过身,眼神锐利,“他们有他们的打法,朕,自然也有朕的对策。”
“他们不是喜欢讲故事,喜欢造神吗?”
“那朕,就给全广州的百姓,讲一个更大的故事,造一个……真正的神!”
他回到案前,提起了朱笔。
“传朕旨意!”
“第一,命《大明日报》广州分社,即刻印制全新的‘图画版’报纸!上面的字不用多深奥,关键是图画要简单,要让不识字的百姓也能看懂!”
“第二,在这图画报上,将‘蛇蛊’描绘成从九幽地府爬出来的,青面獠牙的绝世妖魔!再将我朝的防疫之策,包装成‘圣天子亲传之降妖三法’!”
“何为降妖三法?”沈炼眼前一亮。
“第一法,口鼻加封,妖气不侵!”朱见济在纸上画下一个简笔的戴口罩小人,“凡出门者,必须以布遮口鼻,此乃天兵神将之法相!”
“第二法,烈酒净手,妖邪退散!”他又画下一个洗手的小人,“凡饭前便后,触摸外物,皆需以酒洗手,此乃天庭琼浆玉液,妖魔触之即溃!”
“第三法,沸水除秽,百毒不侵!”最后一个小人,守在一个冒着热气的烧水锅炉旁,“凡入口之水,必须煮沸!此乃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炼出的真火神水,能荡涤一切污秽!”
沈炼看着这三幅简单又直观的图画,听着皇帝这番“降妖除魔”的理论,惊愕不已。
还能……这么玩?
这哪里是防疫,这分明是在讲神话故事!但细细一想,又不得不佩服,这种说法,远比枯燥的政令,更容易让老百姓接受和相信!
“光有报纸还不够。”朱见济继续下令,“传令下去,组织城内所有的说书先生、戏曲班子,将这‘三法降妖’的故事,给朕编成朗朗上口、惊心动魄的评书和折子戏!在全城的茶馆、街头、广场,给朕日夜不停的演!唱!”
“朕要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他们信奉的皇帝,才是这世上最大的神!朕要用官府的故事,去淹没那些邪教的妖言!”
“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无生老母’厉害,还是朕这位‘真龙天子’,更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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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国家科学院,临时化学实验室内。**
灯火通明,空气里充满了各种药材和矿石混合的味道。
新任的格物院化学司首席,年轻的学者钱铭,正对着一份样本出神,眉头紧锁。这份样本,正是从那“解脱散”的香灰中提取出来的。
“老师,查……查出来了。”他走到正在另一旁指导学生处理样本的李泰身边,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点颤抖。
“哦?那妖人的香灰里,究竟有何名堂?”李泰抬起头。
“大部分……确实是普通的草木灰烬。”钱铭咽了口唾沫,将一份写满了他自己才看得懂的符号的报告递了过去,指着最后一行结论说:
“但是,我们在里面,还分析出了一种极其微量的,似乎……似乎是从疫尸腐肉中提取并烤干后,研磨成的……有机物粉末。”
“什么?”李泰闻言,脸色大变。
“经过在显微镜下的对比试验……”钱铭的声音都在发抖,“我们发现,这种粉末,本身并无直接毒性。但是,一旦它进入人体,就会破坏人体的防御!”
“它能强烈的抑制陛下所说的,血液中那些‘守卫者’的活性!”
“原本的‘蛇蛊’发作,人体好歹还能抵挡一阵。可吃了这种东西,就等于废掉了人自身的所有抵抗力,任由‘蛇蛊’横冲直撞!到时候,任何汤药和我们研制的初代血清,都没用了!”
李泰听完,心中一寒。
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些喝了“解脱散”的孩童,会死得那么惨了。
敌人,已不满足于单纯的传播瘟疫。
他们,竟已开始通过这种歹毒的方式,试图人为的,让病毒在人体内,变得更“毒”!
他们,正在诱导一场更加恐怖的,死亡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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