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罐浸泡着“冥河纱”碎片与骨殖的猩红粘稠液体,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在宣室殿内炸响。王莽胸中的怒火与寒意交织,几乎要凝成实质。幼童尸骸!这等丧尽天良之举,已彻底践踏了人伦底线。
“传太医令!”王莽的声音因极力压抑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让他带上最精于验毒、辨药之人,给朕仔细查验此物!朕要知道,这里面除了血,还有什么!”
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黄天”需要幼童精血培育邪符,这说明他们的仪式或邪术对“质”和“量”都有苛刻要求。如此大规模、持续性的需求,绝非一两个太学生能独立完成,背后必然有一个严密的供应链和负责执行的网络。
“阿远,”王莽目光锐利如刀,“那废弃染坊周围,可还有类似的可疑场所?近期京城,特别是南城一带,可有幼童失踪的报案?”
阿远努力回忆着:“回陛下,那染坊位于城墙根,周围多是废弃的工坊和贫民聚集的陋巷,人员混杂,排查不易。至于幼童失踪……京兆尹那边似乎并无集中报案,但城南本就是流民、乞儿聚集之地,偶有孩童走失或……被拐卖,也常被忽视。”
王莽心下一沉。这就是了,“黄天”利用了底层管理的混乱和人命的微贱,悄无声息地攫取着他们所需的“祭品”。他们的残忍和狡猾,远超寻常叛党。
“通知仇恸,让他的人,以搜捕王邑余孽、整顿城南治安为由,对南城所有废弃房屋、地下暗渠、偏僻庙宇进行拉网式排查!重点是查找近期有无可疑人员聚集,有无异常气味或血迹!”王莽顿了顿,补充道,“让他的人机灵点,若发现异常,先监视,勿打草惊蛇,朕要顺藤摸瓜!”
“是!”
“还有,”王莽看向蒋涣,“太学那边,加强监视。重点留意是否有人员频繁往来于太学与南城之间,特别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杂役、帮工。另外,太学内部的物资采买,尤其是涉及药材、朱砂、特殊香料的部分,给朕盯紧了,查清来源和去向。”
“臣明白!”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长安,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探与卫士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悄然游弋。
王莽则将自己关在宣室殿的内室,对着那罐邪物和相关的卷宗,苦苦思索。他尝试用现代的逻辑去解构这看似荒诞的邪术。
“能量载体……”他盯着那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血液含有铁离子,是良好的能量传导介质?那骨粉呢?增加结构稳定性?还是蕴含某种生物信息?”他想起某些原始部落的信仰,认为骨骼承载着灵魂的力量。
“冥河纱……这种来自极西之地的特殊织物,它的物理结构或许能更好地储存或引导这种……负能量?”王莽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还有那异香,是某种精神诱导剂?类似于致幻剂?”
他将邪术试图“科学化”理解,虽然依旧笼罩在迷雾中,但至少提供了一个思考的方向。若能量传递需要介质,那么破坏介质,或许就能干扰甚至中断他们的仪式。
太医令很快带着两名须发皆白的老医官赶来。经过小心翼翼的取样、焚烧、嗅闻、甚至用银针和活物测试,老医官们的脸色越来越白。
“陛……陛下,”为首的老太医声音发颤,“此物……此物中之血液,混杂不一,确……确有多人精血,且……阳气微弱,似多取自童稚……其中混杂之骨粉,亦非兽骨,乃……乃人骨磨就,观其细小,恐亦……”
老太医说不下去了,伏地不起。
王莽闭了闭眼,压下翻腾的胃液和杀意。果然如此!
“其中异香是何物?”
“回陛下,此香诡异,臣等前所未见,似由多种西域奇木、麝香及……及某种腐败血肉混合炼制而成,嗅之久矣,令人心神不宁,气血躁动。”
精神影响,确认了。王莽挥手让他们退下,心中已有计较。
接下来的两天,消息陆续传回。
仇恸的人在城南另一处废弃的砖窑内,发现了少量类似的异香残留和血迹,但人已去楼空。同时,京兆尹府在高压下,重新梳理卷宗,发现近两月来,南城及周边确实有数起贫苦人家孩童或流浪儿失踪的报案,但因无人重视或苦主无力追究,大多不了了之。
蒋涣那边也有进展,太学一名负责采买纸张墨锭的小吏,被发现近期频繁私下接触一个南城的香料贩子,而那名香料贩子,经查,与之前发现异香的废弃砖窑有过关联。
线索开始交织,指向一个逐渐清晰的网络。
然而,“黄天”的反击也来得悄无声息。
第三天夜里,一名奉命监视太学西侧门的龙雀卫暗哨,被人发现死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死状极其诡异——全身无外伤,但面色青黑,双目圆睁,仿佛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事物,七窍之中有细微的黑色血丝渗出。在他的手心,紧紧攥着一小片“冥河纱”。
是警告,也是挑衅。
王莽看着被抬回来的尸体,脸色冰寒。对方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调查,并且毫不畏惧,甚至主动出手剪除眼线。
“陛下,是否加强太学周边的兵力?”阿远忧心忡忡。
“不。”王莽摇头,“他们越是如此,越说明太学内部有他们不得不保护的东西,或者……仪式即将完成,他们狗急跳墙。”他眼中闪过厉色,“传令蒋涣,收缩外围监视,将精锐力量集中,给朕死死盯住太学内部,尤其是藏书阁及几名重点怀疑对象!朕要看看,他们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就在王莽与“黄天”在暗处激烈角力之时,偏殿中一直昏迷的刘秀,情况再次发生变化。
他不再只是偶尔的呓语或手指微动。在无人察觉的深夜,他的身体开始间歇性地轻微抽搐,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在昏迷中与某种无形的力量进行着艰难的对抗。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若是有人凑近细听,或许能捕捉到几个破碎的音节:
“……气……浊……逆流……”
“……核心……在……地下……”
“……阻止……血……月……”
当值的太医只以为是病情反复,加大了安神汤药的剂量,却不知那沉睡的意识,正凭借其诡异的天赋,捕捉着来自太学地底深处,那越来越清晰的、污秽而危险的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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