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丁港的相遇,让周玄机一行人彻底放弃了海路计划。
在海狼阿卜杜勒的暗中安排下,他们很快混入了一支前往大马士革的商队。这支商队由经验丰富的阿拉伯商人带领,常年往返于阿拉伯半岛与地中海东岸,对沿途的水源、绿洲、部落分布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商队中有一位通晓汉语的波斯学者——这是阿卜杜勒特意安排的人手,名为“哈桑”。
哈桑年约四十,面容和善,学识渊博。他年轻时曾随父亲到过广州经商,对中国文化颇有研究,甚至能背诵几首唐诗。当周玄机问及“东方的朋友”时,哈桑神秘地笑了笑。
“你们到巴格达就知道了。”他说,“有一位来自东方的长者,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带着疑问,商队启程。
从亚丁港到巴格达,要穿越整个阿拉伯半岛的南部沙漠。时值冬季,虽是沙漠中相对温和的季节,但昼夜温差极大,白日酷热,夜晚严寒。放眼望去,尽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金色,偶尔能看到几丛顽强的骆驼刺和沙棘,已是难得的绿意。
周玄机坐在驼背上,仔细观察着这片与中土迥异的土地。在他的阴阳眼中,沙漠的气场与山地、平原截然不同——干燥、炽热、流动,如同巨大的火炉在不断燃烧。地脉之气稀薄而分散,几乎无法形成有效的风水格局。但也正因如此,这里的星空格外清晰,星辰之力异常充沛。
“沙漠是观测星辰的最佳场所。”星河道与他并骑而行,指点着夜空,“没有水汽云雾遮挡,没有地脉干扰,星辰的轨迹、光芒的变化,都清晰可见。守门人一族的先祖,曾有许多人在沙漠中修行,参悟星象奥秘。”
周玄机点头,心中却想起另一件事。这些日子,他一直暗中戒备,以防光明会再次来袭。但奇怪的是,自那夜在亚丁港交手后,光明会的人就像消失了一般,再无踪迹。这反而让他更加警惕——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是危险。
商队昼行夜宿,二十余日后,终于抵达阿拉伯帝国的都城——巴格达。
这座城市比周玄机想象的更加宏伟。底格里斯河穿城而过,两岸是密密麻麻的白色房屋,圆顶的清真寺高耸入云,宣礼塔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街道上人来人往,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商贾汇聚于此,市集里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中国的丝绸瓷器,印度的香料宝石,波斯的织毯,欧洲的玻璃器皿……
哈桑将众人安置在一家名为“新月”的客栈,然后神秘地说:“请稍候,那位东方长者很快会来。”
果然,傍晚时分,客栈房间的门被轻轻叩响。
周玄机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位身着青布长衫、头戴方巾的老者。老者面容清癯,蓄着三缕长须,虽然衣着与当地人无异,但气质明显是中原人士。而更让周玄机惊讶的是,老者手中拿着一柄熟悉的折扇——扇面上绘着湘西山水,那是林九爷的随身之物!
“您是……”周玄机试探着问。
老者微微一笑,用标准的官话说:“老夫姓徐,名清风,林九师兄的师弟。按辈分,你可以叫我一声师叔。”
周玄机大喜:“徐师叔!您怎么会在巴格达?”
徐清风步入房间,落座后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三十年前,我与林师兄一起学艺,后来因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他留在中土,我则游历天下,追寻风水之道的更高境界。十年前,我来到巴格达,在此定居,一边研究西方星象学,一边暗中留意星石的消息。”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摊在桌上:“三个月前,我收到林师兄的飞鸽传书,知道你们要来,便开始暗中打探。果然,光明会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计划,正在斯通亨奇布下天罗地网。”
地图上详细标注着斯通亨奇石阵的布局,以及光明会在周围的兵力部署。石阵位于不列颠岛西南部的索尔兹伯里平原,由数十块巨大的环形巨石组成,中心是一座祭坛。而光明会在石阵周围三里内,设置了十二处哨所,每个哨所都有圣殿骑士驻守。更麻烦的是,石阵内部被布置了炼金矩阵,任何非圣光力量进入都会触发警报。
“炼金矩阵?”周玄机皱眉,“那是什么?”
“西方秘法的一种。”徐清风解释道,“以特殊材料绘制阵图,引动地脉能量,形成各种效果——防御、攻击、警戒、幻术,不一而足。光明会的炼金术传承自古埃及和古希腊,经过千年发展,已自成一派,威力不容小觑。”
他指着地图上几个关键节点:“这些是炼金矩阵的能量节点,必须全部破坏,才能进入石阵中心。但每个节点都有守卫,而且一旦某个节点被破坏,其他节点会立刻感应到。”
周玄机沉思片刻,问:“师叔可有破解之法?”
徐清风捋须一笑:“西方炼金术虽精妙,但论阵法变化,终究不及我华夏的奇门遁甲。我这些年研究西方阵法,结合奇门遁甲之理,创出了一套‘破阵指要’。只要你们按此法行事,破那炼金矩阵不难。难的是……”
他顿了顿,神色凝重:“光明会此次派来的,是圣殿骑士团第七分队队长莱因哈特,此人我打过交道,实力极强,已修成‘圣光化身’,相当于我们的筑基后期。而且他手下还有两名副官——‘铁锤’布鲁诺和‘圣光之指’安娜,都是凝液大圆满的好手。你们若要硬拼,胜算不大。”
白素卿忽然开口:“既然不能硬拼,可否智取?”
“正是此意。”徐清风点头,“我建议你们兵分三路。一路佯攻石阵外围,吸引主力注意;一路潜入破坏炼金节点;最后一路趁机进入石阵中心,夺取星石。但时间必须精准——从第一个节点被破坏到最后一个节点被破,不能超过一炷香时间。否则炼金矩阵会启动自毁程序,将星石传送到预设的安全地点。”
周玄机与众人商议后,定下计划:由星河道和陈明远带领十名徐清风招募的阿拉伯武士,在外围佯攻;由黑三、岩山、云雀负责破坏炼金节点;由周玄机、白素卿、徐清风亲自进入石阵中心。
计划已定,众人不再耽搁,在巴格达休整三日后,继续西行。
这一次,徐清风亲自带队。他对沿途地理、风土人情极为熟悉,避开光明会的眼线,绕路穿越小亚细亚半岛,乘船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欧罗巴大陆。又历经月余跋涉,终于在来年二月,抵达不列颠岛。
斯通亨奇石阵,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片广袤的荒原,冬季的寒风吹过枯黄的草地,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数十块巨大的青灰色巨石耸立在荒原中央,围成三个同心圆环。每块巨石都高达两三丈,重逾万斤,表面粗糙,布满岁月的痕迹。石阵中心是一座低矮的祭坛,由整块黑色岩石雕成,上面刻满古老的星纹符号。
即使隔着数里远,周玄机也能感受到石阵中散发出的磅礴星力。那力量古老而纯净,与天罡阵图隐隐共鸣。而在石力深处,他感应到了一团更加凝聚、更加璀璨的能量核心——正是星石!
但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石阵周围那些隐晦的能量流动。十二处炼金节点如同十二颗心脏,以特定频率跳动着,将整个石阵笼罩在一层无形的能量网络中。更远处,光明会的营帐隐约可见,白色的帐篷上绣着金色太阳纹章,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就是今夜。”周玄机低声道,“月隐之时,星辰最暗,炼金矩阵的感应会降到最低。我们子时行动。”
夜幕降临,寒风凛冽。
子时将至,荒原上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响。天空无月,只有几颗稀疏的星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动手!”周玄机一声令下。
石阵东侧三里外,突然亮起数十支火把,喊杀声震天!星河道和陈明远带领的佯攻部队,开始冲击光明会的外围哨所。
几乎同时,石阵周围十二个方位,黑三、岩山、云雀三人如同鬼魅般潜入。他们按照徐清风传授的“破阵指要”,精确找到每个炼金节点的核心符文,以特殊手法破坏。黑三的憋宝术能感知能量流动,岩山的石肤蛊能抵抗炼金腐蚀,云雀的蛊虫能吞噬符文能量,三人配合默契,一个接一个地破坏节点。
石阵中央的营帐中,莱因哈特猛然睁眼。
“敌袭!”他厉声喝道,冲出营帐。布鲁诺和安娜紧随其后。
三人看向东侧的火光,又感应到炼金节点一个个失效,脸色顿时难看。
“调虎离山!”安娜惊呼,“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星石!”
莱因哈特眼中闪过怒火:“安娜,你带人去东侧抵挡佯攻。布鲁诺,你跟我守住石阵中心!我倒要看看,这些东方异端有什么本事!”
话音未落,三道身影已出现在石阵边缘。
周玄机、白素卿、徐清风,趁着外围混乱,悄无声息地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踏入石阵范围。
刚一进入,异变陡生!
石阵中的炼金矩阵虽然节点被破,但残余能量仍在。这些能量感应到非圣光力量侵入,自动触发防御机制。地面浮现出复杂的金色阵图,阵图中升起十二尊石像——那是炼金术制造的“石魔像”,每一尊都有三丈高,通体由青石构成,眼中燃烧着金色火焰。
“石魔像阵!”徐清风低喝,“小心,这些石像力大无穷,且免疫大部分法术攻击!”
话音未落,十二尊石魔像已齐齐踏前一步,沉重的脚步让整个石阵都在震颤。它们挥动石臂,带起呼啸的风声,砸向三人。
周玄机不退反进,判官笔在手,凌空画符:“天罡·定!”
金色符文化作三十六道锁链,缠住最近的三尊石魔像。石魔像动作一滞,但随即挣断锁链,继续扑来。
“物理攻击无效,需破其核心!”徐清风快速说道,“石魔像的核心在胸口位置,那是一块‘炼金石’,击碎它就能让石像瘫痪!”
白素卿闻言,袖中飞出数十只淡金色的蛊虫。这些蛊虫名为“破金石蛊”,是她专门为此次行动培育的,专破各种金石结构。蛊虫飞向石魔像胸口,钻入石缝,开始啃噬炼金石。
与此同时,周玄机全力催动天罡阵图,三十六颗星辰虚影浮现,洒下磅礴星力。这星力与石阵本身的星力产生共鸣,竟让石魔像的动作又迟缓了几分。
徐清风则施展奇门遁甲,身形在石像间穿梭,手中折扇点、戳、扫、劈,每一击都精准命中石像关节薄弱处,虽然无法击碎石像,却让它们行动更加笨拙。
三人配合,短短半炷香时间,已有六尊石魔像被破去核心,瘫倒在地。
但就在这时,莱因哈特和布鲁诺赶到了。
“异端,受死!”布鲁诺怒吼一声,巨锤抡起,带着刺耳的风声砸向徐清风。
徐清风身形一晃,以奇妙的步法避开这一锤。锤头砸在地面,轰出一个丈许深坑,碎石飞溅。
莱因哈特则直接找上了周玄机。他高举十字剑,圣光爆发:“圣光裁决·天罚!”
一道粗大的金色光柱从天而降,直劈周玄机头顶。
周玄机不敢硬接,判官笔连点,布下三层防御符阵。光柱击碎前两层,在第三层前稍稍停滞。趁此机会,周玄机身形疾退,同时反手一指点向莱因哈特:“天罡·破邪!”
一道凝练的金色光束射出,直刺莱因哈特眉心。
莱因哈特冷哼,十字剑横挡。金光与圣光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两人同时后退三步,竟是平分秋色。
“有点本事。”莱因哈特眼中闪过讶异,“难怪敢来送死。”
他长剑一振,周身浮现出金色虚影——那是一个背生光翼、手持圣剑的天使形象,正是“圣光化身”!化身一出,莱因哈特的气息暴涨,已无限接近金丹期!
周玄机压力陡增,只能全力运转天罡阵图,以星力对抗圣光威压。
另一边,白素卿对上安娜。安娜的“圣光之指”专破各种能量防御,指尖射出的金色光线如同活物,追着白素卿的身影。白素卿则以蛊术应对,冰蛊、火蛊、毒蛊轮番上阵,但圣光对蛊术克制明显,渐渐落入下风。
黑三、岩山、云雀此时已破坏完所有炼金节点,赶来支援。三人加入战团,局势稍有缓解,但依然胶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周玄机心中焦急。他们必须在炼金矩阵自毁程序启动前夺取星石,否则前功尽弃。但莱因哈特的圣光化身太过强大,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击败。
电光石火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师叔!”他高声道,“用‘颠倒阴阳’!”
徐清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妙计!”
他身形急退,手中折扇展开,扇面上浮现出阴阳太极图。太极图缓缓旋转,一股奇异的力场扩散开来——正是奇门遁甲中的秘术“颠倒阴阳”!
此术不具攻击性,却能短暂颠倒一方区域内的阴阳属性、能量性质。圣光属阳,天罡星力亦属阳,两者本是同性相斥。但在“颠倒阴阳”的作用下,圣光被短暂转化为阴属性,而天罡星力则保持不变。
于是,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莱因哈特的圣光化身突然变得不稳定,金色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溃散。而他斩出的圣光剑芒,在触碰到周玄机的天罡星力时,不但没有排斥,反而隐隐有融合的趋势!
“这……这是什么妖术?!”莱因哈特大惊失色。
周玄机抓住机会,判官笔疾书,三十六道金色符文在空中凝聚,化作一个巨大的“封”字,印向莱因哈特。
莱因哈特想要躲避,但圣光化身失控,动作迟滞,只能硬接。
“封”字印在胸口,他闷哼一声,圣光化身轰然溃散,整个人倒飞出去,口喷鲜血。
周玄机不再恋战,转身冲向石阵中心的祭坛。
祭坛上,那块星石静静悬浮着。它只有拳头大小,通体银白,表面流转着七彩星光,内部仿佛封印着一片微缩的星空。当周玄机的手触碰到星石的瞬间,一股浩瀚而古老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那是星图,是星路,是无数星辰的坐标与轨迹。
而在这些信息深处,还有一缕残破的意志碎片。碎片属于一位上古星海旅行者,他在无数年前途经此界,留下星石作为信标。但碎片中也包含了一些恐怖的记忆片段:黑暗的星辰,贪婪的眷属,无尽的吞噬,以及……一个正在苏醒的、更加恐怖的存在。
“暗星之母……”周玄机喃喃道。
就在这时,祭坛周围的炼金矩阵彻底失效,自毁程序启动。整个石阵开始剧烈震动,地面裂开道道缝隙,仿佛要崩塌。
“快走!”徐清风大喝。
周玄机收起星石,与众人迅速撤离。
莱因哈特挣扎着站起,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怨毒:“你们……逃不掉的。光明会不会放过你们,圣光……必将净化一切异端!”
寒风中,他的声音渐渐远去。
周玄机等人冲出石阵,与星河道等人会合,迅速消失在茫茫荒原中。
星石到手了,但星石中的记忆碎片,却让他们心中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暗星之母……那是什么?
而星域征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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