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晋君周不用心导致楚君员当众自杀,即便晋周乃一国之君都是失职。
要是晋君周刻意逼迫到楚君员自杀,并且楚君员在自杀的过程中还搞了那么一出,到底晋君周的动机是什么?
回到“新田”的楼令不会调查,一来没有意思,再则只会更加闹心。
“君上出城做什么,有交代去哪里吗?”楼令唤来宫城的宦官提问。
宫城里面有很多宦官,当前担任官宦一职不用阉割,担任宦官的人多数是公族的出身。
贾罗恭敬达到:“君上心有所感,出城去了文公墓。”
文公墓?那就是晋君周去晋文公的陵墓了。
目前各国的君主不会刻意建造大型寝陵,生前着手建造陵墓则是一定的事情。
很久之前就有“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的观念,后面又被周公旦进行强调。
儒就是周公旦创建的学说,后来分裂成了诸多的学派,那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经由周公旦在《礼》进行强调之后成了儒学的“招牌”之一。
后人拿前人的成果是一贯的事情,其实只要传承能够延续下去,多数先贤并不会在意。他们要是真的在意,那也没有办法。
楼令一听就知道晋君周是去躲祸事,一时间深感无语。
到底是看管不严,还是处心积虑,还是那一句话:已经造成既定的事实,无法进行处置,变得无所谓了。
“去文公墓禀告君上,说我已经入城。”楼令该派人去通禀,步骤不会忘记。
同行的智罃和士鲂也分别派人过去。
“君上这样……”士鲂后面的话没有讲出来。
为什么晋君周要那样干呢?摆明就是给国家治理楚地上强度。
这里需要再次强调一个事实,列国之君只是大贵族,身为一国之君真无法方方面面统治国家,顶多就是得到其他贵族的效忠。而其他贵族有权在自己的封地执行自家的律法,有权制定税收额度以及征召出私军。
那么就是,只要有封地,每一个贵族的封地都是国中之国,身为一国之君无法随意干涉。
那样一来,尽管楚地成了晋国的疆域,赏赐出去却落到获得封赏的贵族统治之下。
晋君周当然可以从那些贵族收税,也能够征召他们出兵参战,可是跟直辖的区别很大。
因此,不算是“家天下”的格局,一国之君给治下一众贵族上强度这种操作很是屡见不鲜。
哪怕是进入“家天下”的格局,也不是凡事皇帝说了算,君臣一样存在对抗,互相坑来坑去无比的正常。
其实,就算不是封建时代之后,一个国家内部还能少了派系吗?
晋君周给楚地的贵族上强度,可以加强楚地一众贵族对中枢的依赖,并且还可以顺便给横扫列国也上一上强度,一切都是为了给加强君权服务。
所以,晋君周只是有了立场去干那种事情,真不是纯粹的损人不利己。
当然,前提是晋君周要扛住反噬,玩砸了可就要成为“晋出公”了。
选择在关键时刻做那些事情,无疑是晋君周的政治智慧体现。
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更换国君势必造成一系列动荡,别提是按照计划实施横扫列国的方案,能不能守住占领楚地的胜利果实都难说。
到底定性是晋君周刻意还是疏忽所造成,变得非常讲究了。
“中军佐,下军佐,新军将和新军佐早就在都城,发生那一件事情之后的当天,中军佐与下军佐入宫痛斥国君。夫人出面才劝走中军佐和下军佐。”林姒见到楼令进行汇报。
这些是楼令早就知情了的。
林姒重提是因为需要引出所讲的话:“国君前往文公墓,乃是夫人的建议。”
晋君周的夫人是谁?她是楼令的女儿啊。
今天这一出是为了什么,楼令还真不知道。
听到林姒那么讲,一下子让楼令发出“呵呵”的笑声。
自古便是女生外向,出嫁之后多为丈夫着想是应该的事情。不想外嫁的女儿被迫回娘家,娘家人明智就别什么都干涉。
外嫁的女儿坑娘家,其实也是多有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事的话,娘家人苦笑几声也就算了。
不出意外,翎姒得知楼令入城,人很快就回了娘家。
“父亲。”翎姒没有多么毕恭毕敬,喊人更像是在撒娇。
楼令肯定不会说什么风凉话,真那么做除了将女儿往外推,搞到父女之间难受与出现隔阂,其它屁的效果都不会有。
父女俩说了一会家常。
“照顾好丈夫和孩子,维持国夫人的体面,便是帮为父的大忙。”楼令同样不会去问晋君周是故意还是疏忽,甚至没有提到楚君员什么事情,让翎姒去文公墓劝晋君周回宫。
翎姒好几次开个口就被楼令转到其它话题,很难不对于楼令不提楚君员的事情感到担忧,最终还是没敢多说什么,答应去劝晋君周回宫就走了。
很多时候,不说并非无所谓,单纯就是下定决心或被伤透了心。
楼令对晋君周没什么可伤心的地方。
春秋时期的君臣就是合作关系,互相之间少谈感情。
既然本就是一种合作关系,谁强势谁掌握话语权,较量过程中在合理范围内各凭手段罢了。
不管承不承认,只要楼令让晋君周仍旧坐在君位?这一次就是晋君周胜了一筹。
那么,楼令的选项会是什么?外孙实在过于年幼,可能便宜其他封君,当然是让晋君周继续坐在君位上了。
憋屈?多少有点,可楼令有其它的考虑。
引发的影响对楼氏的影响其实最小,对迁徙到楚地的各个家族影响最大。
至于说会让横扫列国出现极大的牵制,受到影响的是整个国家。
再来提对各个卿位家族产生的影响。
楼氏位处晋地以北和西部,并不直面列国。
如果列国未被消灭或削弱力度有限,无论是分封之前还是之后,该是郤氏、范氏、荀氏、邯郸氏感到最为难受。
因此,楼令的恼怒更多是制定的计划有变,并不是楼氏会受到多大的损害。
当然了,主要也是楼令想要有更好的身后名。
仅仅担任晋国中军将期间横扫列国,这一项该是加分多少?
追求历史定位啊?只要是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想来都会考虑。多少也算是华夏子孙的一种浪漫了。
在当天夜晚,晋君周返回宫城。
也是在当晚,其他卿大夫没有互相商量,先后抵达楼氏府宅。
没有一个卿大夫对发生的事情不感到恼火,要论谁说话最难听,竟然是觉得最近诸事不顺的士匄。
“中军将以为应该怎么来处理呢?”士匄发泄了一通,最后提问。
楼令选择抛回去:“下军将以为应该怎么处理?”
作为臣子却商量怎么处置国君,好像挺大逆不道啊?
可是,一再强调过,目前真不是“朕即国家”的时代,国君只是大一些的贵族。
士匄无法回答。
“要不是储君年幼。发生那样的事情,足够驱逐国君了。”郤至说道。
理就是那么个理。
更深层的地方,要不是晋君周娶了楼令的女儿,卿大夫们完全不用有太多的顾忌,弑君倒是不至于,赶走却不会有政治负担。
毕竟,列国大臣赶走国君,发生的次数还少了吗?
尤其是办大事业的当前,一国之君能够干出那种事情,只是赶走都算轻了。
“当初,叔父与上军将怎么会选择君上呢?”郤杨很是不理解。
在晋厉公被弑君之后,智罃率先提议迎接晋周回国继位,得到郤至的大力支持,其他卿大夫并未进行反对。
有其他更多的人选可以来选择,他们为什么选择年幼而又继承权非常靠后的晋周?不就是因为方便进行控制嘛。
智罃仗着娇姬,埋怨似得说道:“中军将过于放纵君上了。”
看着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很像因为楼令的放纵才搞得晋君周的胆子越来越大。
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是,没有楼令的历史版本,一众卿大夫在四五年内被晋君周彻底压制,搞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众多中等家族崛起,卿权也遭到了不小的削弱。
起码有楼令的这个版本,晋国没有错过机会,连续削弱几个强国,乃至于都占领了包括都城在内的楚国半壁江山。
楼令对智罃进行了斜视。
“明年的行动是否展开?”士匄不是在给智罃解围,纯粹就是问正事。
众人立刻看向楼令,等待一个答案。
“派去大江以南的人汇报,楚军面临各部的激烈反抗,并且没有发现楚军集结的迹象,楚军仍旧分散在征讨南方各个部落。”楼令先说这一点,稍微顿了顿继续说道:“一众楚国贵族推举子庚为新君,他变成了楚君午。”
这件事情,一众卿大夫已经先后收到消息。
楼令稍微沉吟了一下:“楚君午多次直面我们,应该发现暂时没有反扑的成功可言。他又很理智,很大概率希望扑灭杨越、干越等南方势力,蓄积实力以及等待我们生变,找机会夺回故土。”
子庚乃是芈姓熊氏名午,他也是楚共王的弟弟,以楚国的政治生态,确实够资格担任楚国之君。
要说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当初是子庚率军征讨吴国,导致楚国都城陷落。尽管都城与其它区域陷落的速度太快,晋军从东向西行军是一个事实,没有成功拦截晋军的子庚非但没有背锅,反而成了楚国之君,无疑是最奇怪的事情了。
由于楼令的判断一直正确,很愿意让其他卿大夫相信。
“可是……”中行吴提出应该担心的事情:“便是楚军北上的可能性不大,仅仅有那样的可能,势必牵制我们更多的兵力。”
按照原定计划,晋国展开对列国的横扫之战,一样会在楚地留有驻军,只是驻军的数量被减少到一万。一旦遭遇楚军北上,迁徙到楚地的各个家族再发布征召,与驻军一块应对北上的楚军。
而楚军若是真的北上收复失地,他们肯定想要攻克“郢”的吧?
迁徙到楚地的各个家族,估算能够征召出三万左右的部队,配合一万驻军顶住楚军,依靠“郢”作为依托,坚持至少半年不会存在问题。
半年的时间,足够晋国高层做出反应,哪怕怎么挤,怎么也能挤出一两万部队对“郢”实施救援。
有一两万援军,必定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而拖越久,不止会消耗楚军的士气,也会增加他们的危险,攻打一年未能夺回“郢”的楚军就该重新撤回大江以南。
另外别忘记一件事情,楼令坚持打造水军,使得晋国有了一支拥有两千七百舟船的水军。有这一支水军的存在,可不再是楚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邯郸旃很担忧增加楚地驻军之下,自己的家族被分配去充当驻军,说道:“魏氏已经迁徙大半,他们并不弱小。仅是魏氏一家,必要时能够征召出两万以上的大军。”
中行吴则是说道:“事情有变,计划是不是暂缓呢?”
固然有一些私心,可是大体上认认真真做事却老是会遭到掣肘,讲实话就是楼令早就习惯了。
“你们认为呢?”楼令问道。
没有卿大夫马上发表意见。
其实,楼令制定那些计划除了想增加功绩含金量之外,一样是在减少其他卿位家族的敌意。
他们眼睛又不瞎,看不见楼氏离列国较远。
要是楼令专注于发展楼氏,以为其他几个卿位家族会眼睁睁看着吗?
纯粹就是楼令比较识相,愿意花费精力进行计划,所布置的计划又可以让其他卿位家族获利,互相之间完成了默契的交换。
现在出了意外,有卿大夫想要退缩,可就不是楼令的错了。
“要不……,再等等?”士匄打破了沉默。
中行吴斟酌着说道:“方才中军将讲了大江以南的事情,吴认可楚人短期内不会北上的判断。”
“拖下去,拖到楚人消灭南方各部落,到时候阻力会更大。”郤杨是真的那么觉得。
他们哪里不知道范氏想再等一等是因为什么。不就是范氏被鲜虞牵制了太多的力量嘛。
晋国讲究的就是谁出多少力,事后分配吃下多大的肉。
范氏很难拿出更多的力量参与横扫列国,到时候怎么跟其他家族争?之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有了理由可就给士匄绝佳的机会了。
众人又看向楼令,很希望他像往常那样,拿出身为晋国中军将该有的气魄。
楼令被注视了有一会,突然间笑了几声,再说道:“打,为什么不打。”
能够横扫干净,那就横扫干净。
如果未能竟全功,也是他们努力过了。
真要是列国已经察觉到晋国的计划,结果晋国迟迟不将计划实施下去,一样是在给他们做更多准备的时间,可别搞到最后一个庞大联盟出现,又成为两个阵营没完没了地征战和撕扯。
楼令表态。
其他卿大夫互相对视之后,神态放松了下来。
没有达成目标的士匄也跟着一块变得轻松起来。
在后面,他们绕开晋君周发布了一系列的行政指令,包括决定先取代周王室再发动对列国之战这一项。
当年的冬季,晋君周直至被带到“洛邑”完成禅让仪式,脑子还是晕懵的状态。
也是在那一个冬季,晋国派出天使通知列国周王子禅让的事情,并且要求列国君臣到“洛邑”进行朝拜。
早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列国君臣,他们对于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讲事实就是什么情绪都有。
小国的君臣没得选择,面对新王朝的天使,只有回复会去“洛邑”朝拜新天子的份。
自认为有点实力的一国君臣,他们想得是能拖就拖,等大多数国家做出表态再尾随。
很碰巧,多数认为有实力的一国君臣都是那般的想法,没有第一时间给予新王朝的天使正式答复。
一直到来年的春播结束,晋国君臣在“洛邑”昭示天下,周室之君自认无力继续统领天下,禅让给晋室之君乃承天应命的举动,新天子仍然是姬姓在位,列国之君拒绝朝拜便是逆天而行,当伐!
新一波的天使出“洛邑”前往列国都城。
晋国各个一家之主先是得到中军将的命令,随后向治下各处发布征召命令,一支支队伍汇聚成为大军,一部分向“洛邑”开拔而来,更多则是前往指定的位置。
怎么是由楼令来发布命令?简单就是晋君周有通天大道不走,偏偏选择了小径,导致权力真的被完全架空了。
没有实力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待遇就是那种样子。
临近春季下旬的时候,一场誓师大会在“洛邑”城外举行,新天子并未出现在现场,由一众卿大夫来完成誓师大会,随即卿大夫又分别领兵开拔。
“翁人,寡人会薨逝吗?”晋君周短短数个月之内,不见了曾经的意气风发,人也变得很消瘦。
如果是执行原定的计划,应该由晋君周亲自率军征讨宋国,真正攻打宋国则是由楼令来指挥。
那不是计划有变吗?率军征讨宋国的主将变成郤至,他已经带上大军出发,会得到楼令在楚地打造的攻城器械,用在各处攻城拔寨的战场。
“天子怎么会随便薨逝呢?”楼令说完叹息了一声,很惆怅地说道:“事情本不该这样子的。”
变成了天子的晋周又问道:“翁人不领兵出征吗?”
楼令摇头说道:“臣担心陛下的安全,再来是需要防备楚人北上,会留在‘洛邑’镇守。”
天子周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翁人什么时候会成为周公一般的人物?”
这话问得很有水平。
压根就是周成王年幼,搞得周公旦需要做摄政王。
天子周那样说话,摆明就是知道自己不会有太美妙的下场,问什么时候会被处理掉。
楼令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低落,回避了正面回答,转而说道:“我们本来可以作为后世君臣的典范,君上为什么不再忍一忍,非要在关键时刻做那样的事情啊。”
“寡人只是做了没有实权的一国之君,他们必然会做的事情。”天子周讲得很实在。
天子周突然间笑了,笑得比较开朗,说道:“寡人做得最为正确的事情便是娶了翁人之女,否则国祚怕是不保。”
一帮卿大夫连请示都没有,急匆匆地操办了禅让仪式,后面干脆将天子软禁在宫城。这些事情干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事呢?
要说事先有什么让晋君周没有料到,只剩下卿大夫的反击那么果断了。
按照晋君周的想法,临近大事做那些事情,但凡卿大夫忍了下来,往后就可以更加得寸进尺,慢慢将权力收回到手。
其实……,那也是楼令长久的忍让给了晋君周信心,使之笃定顶多就是君臣之间闹一阵子的别扭。
楼令也在笑,只是笑得比较勉强,说道:“陛下可以及时行乐。”
这不是在威胁,也不是劝告。
闹到现在的地步,楼令愿意心软放一马,有得是卿大夫让天子周死得悄无声息。
“寡人若是毫无作为,便是成为天子,寡人与继任之君亦如历代天子待遇。取不取代周室,有何区别?”天子周说道。
天子周也不等楼令说什么,洒脱地说道:“寡人努力过,并不后悔。”
楼令点了点头,说道:“臣活着的时候,不会坐视彪儿遭受欺凌。”
怎么有点以后不会再见面的样子?
倒也不是不会再见面,只是很难再聊点知心的话题了。
无论横扫列国的军事行动结果怎么样,晋室取代周室已经成为一个事实。
征战不知道会进行多久,权力全在卿大夫手中,天子周也会一直被软禁在宫城。
举行朝会的时候,但凡天子周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就不该乱说话。
“寡人一直在想,若是在那次风寒死去,也许会很好。”天子周等楼令走到门边,大声说道。
天子周在说是七年前的事情,生病之后尽管被楼氏的医匠诊治,还是痛苦了将近一个月。
病重到那种程度,要不是有楼氏的医匠,挺过去的概率几乎没有。
楼令脚步稍微一顿,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回头,重新迈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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