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老子们在南边被当靶子射,樊稠在西边吃香喝辣?”
“就是!郭将军这边也安稳许多……那传言……”
“嘘!不要命了!将军严禁议论!”
“可这……也太不公平了!死的都是咱们的人!”
“听说……朝廷只针对李将军……”
私下的抱怨和猜疑,如同地底的暗流,在士兵们疲惫的眼神和低沉的交谈中涌动。
樊稠的享受,郭汜的“安稳”,与李傕、李蒙部下的浴血苦战,形成了越来越鲜明的对比。
那份凉州军内部粗犷的“公平”感,正在被现实残酷地撕裂。
李傕的威望,在士兵无声的怨气和流言的侵蚀下,正一点点地流失。
就在这人心浮动、猜忌日深的氛围中,被张济寄予厚望的钉子——校尉郭荣,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机会。
他所在的营队,被临时指派了一项任务。出营采买!军中存粮尚可支撑,但肉食和部分不易储存的蔬菜早已告罄,尤其是军官们的小灶需要补充。这个任务油水不大,风险却不小——要离开相对安全的军营区域,进入被战火摧残、秩序混乱的长安外城坊市。
“兄弟们!”郭荣故意挤眉弄眼,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对着手下几个同样刚熬过圈禁、精神萎靡的士兵吆喝道,“军中肉食见底了,上官的嘴里怕是淡出鸟来了!这次奉令出来采买,虽是苦差,可也是难得能喘口气的机会!那些暗门子……”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嘿嘿笑了两声。
几个士兵原本蔫头耷脑,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也浮现出心照不宣的、带着点猥琐的笑容。
长安城,这座曾经繁华的帝都,如今在他们这些乱兵眼中,就是一座予取予求的猎场。
短暂的放纵,是残酷军旅中唯一的慰藉。
“都给我听好了!”
郭荣半笑半骂,语气陡然转厉,“手脚麻利点!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买齐东西立刻回来,都在这巷口集合!谁他妈敢误了时辰,或者惹出乱子连累了大家,老子扒了他的皮!”
他凶狠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是!校尉放心!”
几个部下连忙收起嬉笑,点头哈腰地应诺,拍着胸脯保证。
“滚吧!搞快点!”郭荣不耐烦地挥挥手。
几个士兵如蒙大赦,立刻作鸟兽散,熟门熟路地朝着记忆中可能有“乐子”的坊巷钻去。
郭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残破的街角,脸上的凶厉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和一丝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辨明方向,朝着记忆中那个至关重要的地点“丰记”疾步而去。
不到半刻钟,一座规模不小、但显得颇为萧条的店铺出现在眼前。
木质的招牌斜挂着,上面“丰记”四个字依稀可辨。
店门紧闭,仿佛很久无人光顾了。
郭荣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尾随,巷口也暂时无人。
他快步上前,用指节在厚重的门板上急促而又有节奏地敲了三下,停顿一息,又敲了两下。
里面一片死寂。
郭荣的心沉了一下,又加重力道,再敲了一次。
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个警惕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恐惧:“军爷!军爷行行好!店里真没什么东西了!上次……上次你们的人来,值点钱的、能吃的,早被搬空了!就剩点破烂家什了!求您高抬贵手,去别家看看吧!”
郭荣听到回应,非但不恼,反而心中一喜。
他立刻将嘴凑近门缝,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几乎只有门内人能听到的气声说道:“故人送炭,天寒需备!”
门内瞬间陷入了更深的寂静,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郭荣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终于,“吱呀”一声轻响,门板被挪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张胡子拉碴的青年面孔探了出来,眼神锐利如鹰隼,飞快地扫视着巷子两头,又上下打量了郭荣一番,确认他只有一人,且身后没有尾巴。
青年紧绷的神色似乎松动了一丝,但警惕未消。
他不再说话,只是朝郭荣使了个眼色,然后迅速侧身让开通道。
郭荣会意,立刻闪身而入。
青年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将门板合拢、闩好。
店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气味,货架上空空荡荡,一片狼藉。
“长安甲十二!”
青年背靠着门板,目光依旧紧紧锁住郭荣,突然吐出一串数字代号。
郭荣闻言一愣,脸上露出茫然之色:“什么十二?兄台,你在说什么?”
他确实不懂这口令。
青年见状,确认了眼前人并非朔风同袍。
他紧绷的肩背微微放松,但语气依旧谨慎:“将军冒险前来,有何要事?此处非久留之地。”
郭荣心中大石落地,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探手入怀,小心翼翼地摸出那枚被体温焐得温热的竹片。
竹他郑重地将竹片递给青年:“我名郭荣,乃张济将军麾下校尉!奉命潜入长安,亲送此物!”
青年接过竹片,入手微温,瞳孔骤然收缩。
他不再多问,立刻将竹片收好,动作干净利落。
“郭将军一路辛苦,凶险万分!不如在此稍歇片刻,饮碗水再走?外面风声正紧。”
青年开口,已经是送客之意。
郭荣苦笑摇头,抱拳道:“职责在身,不敢懈怠!须得按时回去复命,迟则生疑!东西既已送到,郭某重任已卸,就此告辞!保重!”
他深知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尤其那几个出去“找乐子”的部下,随时可能回来。
“保重!”
青年也不强留,立刻挪开门闩,再次谨慎地确认巷口无人,才将门板拉开一道缝隙。
郭荣迅速闪出,头也不回地朝着集合的巷口快步走去,很快便融入街巷的阴影之中。
青年立刻关好门板,插紧门闩,背靠着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随即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不再看店内狼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通往二楼的狭窄木梯。
二楼更加昏暗,只有一扇小小的气窗透进些许天光。
角落里,一个穿着普通商贾棉袍、面容精悍、眼神沉静如渊的中年人,正就着一盏如豆的油灯,仔细擦拭着一把短弩的机括。
他便是“丰记”真正的核心,朔风营潜伏在长安城的军侯。
“军侯!”
青年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凝重,“城外传来消息!张济将军派的人,刚刚送达!”
他快步上前,将竹片双手奉上。
中年人擦拭弩机的手瞬间停住,眼中精光爆射。
他放下短弩,接过那枚竹片。
他立刻将竹片凑到油灯昏黄跳跃的火焰旁,眯起眼睛,仔细地、一寸一寸地审视着竹片的表面。
微弱的灯光下,只见竹片青黄色的表面上,几点符号和文字。
片刻后,他抬起头:
“庚戌丑,章城门,涵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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