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熬五个昼夜后,薛沉甯改良的药方终于显出奇效。
清晨,她掀开王婶孙子的衣襟时,那些狰狞的紫斑已褪成淡青。
孩子的小手抓住她的指尖,温度虽弱,却不再滚烫骇人。
“热退了…”薛沉甯嗓音嘶哑,手中的药碗差点跌落。
萧承岺及时托住她的手腕,粗糙的拇指在她淤青的眼下轻轻一蹭。
“去睡。”
“再等等。”她固执地摇头,转向其他病患。
药方显出奇效的消息传开,全村人都松了口气。
村里的炊烟重新升起时,薛沉甯的药棚前排起了长队。
“多亏了薛娘子啊!”老人们感激涕零。
“还有萧兄弟,要不是他组织大家清理水源,病情早就扩散了。”年轻人补充道。
“真的是神医济世啊!”
村民们捧着鸡蛋、山货,眼中满是敬畏。
薛沉甯的指尖已经磨出了血泡,却仍固执地攥着药勺不肯松手。
又一锅新煎的药汤在灶上翻滚,她舀起半勺,颤抖着送到唇边——
“够了。”
萧承岺夺过药勺,铁臂一揽便将人打横抱起。
薛沉甯惊呼一声,药汁溅在两人衣襟上,氤氲开深色的痕迹。
“放我下来!”她挣扎着去够药勺,发髻散开几缕青丝,“最后一锅…”
萧承岺充耳不闻,大步穿过药棚。
在满村人善意的哄笑中,他低头凑近她耳畔,温热的呼吸烫得她耳垂绯红:“娘子辛苦了。”
刻意扬高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张,“为夫先带她去歇息。”
“谁、谁是你…”薛沉甯的抗议被淹没在更响亮的起哄声中。
她被稳稳抱进内室,落在铺着新晒被褥的榻上。
萧承岺单膝跪在榻边,捧着她伤痕累累的手浸入温水。
皂角泡沫掩盖了两人交握的颤抖,他粗糙手掌摩挲着她虎口的针痕。
“笨死了。”薛沉甯声音发哽,“药还没…”
窗外飘来浓郁的药香,夹杂着茗翠清脆的指挥声。
萧承岺用下巴指了指——透过窗纸,可见村民们正按她教的步骤轮流照看药炉,井然有序。
“他们学会了。”他解下染血的护腕,露出结痂的伤口,“现在,陪我躺会儿。”
薛沉甯怔怔望着这个曾孤狼般的男人,此刻眼底盛满温柔的疲惫。
“那就…勉为其难吧。”
檐下风铃轻响,混着远处药棚的喧闹。
两个伤痕累累的人相拥而眠,发丝纠缠,分不清谁护着谁。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药碾上,薛沉甯专注地研磨着草药,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个月过去,村里疫情已经基本控制,只剩下几个重症患者还需要继续治疗。
“薛娘子,您看这药方…”老郎中李叔恭敬地站在一旁,指着自己拟的药方请教。
这位曾经对薛沉甯不屑一顾的老郎中,如今完全被她的医术折服。
薛沉甯擦了擦手,接过药方仔细查看:“黄连的量可以减半,再加一味茯苓…”
她提笔修改着,字迹清秀有力。
自从改良的药方成功治愈第一批病人后,附近村庄甚至镇上都有人慕名而来。
薛沉甯来者不拒,从早忙到晚。
奇怪的是,她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小姐,喝点水吧。”茗翠端来茶水,心疼地看着她消瘦的脸颊。
薛沉甯接过茶杯,突然想起什么:“萧承岺呢?”
“一早就去镇上了,说是有事。”茗翠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连马车都没套,骑马去的。”
薛沉甯微微蹙眉。
最近萧承岺确实有些反常,时常独自出门,有时深夜才回来。
她不是没想过问他,但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虽然是夫妻之名,却并无夫妻之实,她有什么资格过问他的行踪?
正想着,院外传来马蹄声。
薛沉甯走到窗前,看见萧承岺翻身下马,动作矫健如豹。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短打,衬得肩膀更加宽厚。
阳光下,他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下巴上那道细疤为他平添几分粗犷的魅力。
薛沉甯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她急忙退回药台前,假装专注地捣药。
萧承岺大步走进屋子,身上带着风尘的气息。
他看了一眼薛沉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在她手边:“镇上买的。”
薛沉甯打开一看,是一支精致的银簪,簪头雕成玉琼花的形状,做工精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她惊讶地抬头,“为什么…”
“适合你。”萧承岺简短地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薛沉甯叫住他,“今天下午村里要办丰收节,你…你去吗?”
萧承岺停下脚步,思考了片刻,点点头:“去。”
薛沉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我等你一起。”
萧承岺看了她一眼,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再次点头后离开了屋子。
茗翠替薛沉甯抿好鬓角碎发,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小姐,您脸红了。”
“胡说什么!”薛沉甯轻斥,却忍不住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午后,薛沉甯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裙。
她对着铜镜,低头整理腰间的丝绦,指尖在淡青色的衣料上反复摩挲。
这是箱底最体面的一件云锦襦裙,袖口还绣着暗纹玉琼,虽已洗得泛白,却仍透着几分京城闺秀的雅致。
玉琼花银簪在发间轻颤,她对着铜镜第三次调整角度,忽然被镜中陌生的自己惊住。
眼角眉梢流转的,分明是待嫁新娘的羞赧。
“小姐真好看。”茗翠由衷赞叹。
薛沉甯抿嘴一笑,突然有些紧张。
她很久没在意自己的打扮了,今天却像个待嫁姑娘似的挑了半天衣服。
院中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却在门廊处戛然而止。
薛沉甯深吸一口气推开门,阳光倾泻而下,为萧承岺挺拔的身影镀上金边。
他换了件半新的靛蓝长衫,领口针脚歪斜——正是她上个月初学女红的“杰作”。
看到薛沉甯出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伸出手,又在半空僵住,腕骨上还戴着那枚被她嘲笑过丑的松纹护腕。
“走吧。“他似乎觉得不妥,想要收回去。
薛沉甯忽然上前两步,在满院玉琼花香里,将自己的手放入他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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