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寒意,在井陉这道咽喉要道上,依旧张牙舞爪。
山道两旁,残雪如同苟延残喘的幽灵,不肯轻易退去。
韩九骑着他那头瘦骨嶙峋的瘸腿驴,慢悠悠地出现在了村口。
三个蓬头垢面的学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抱着些破破烂烂的工具。
远远的,就能看到泉眼已经被一道简陋却坚固的石坝给封死了,几个膀大腰圆的豪族家丁,手持棍棒,凶神恶煞地守在那里。
村民们远远地围观着,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无奈,却谁也不敢上前。
“呸!一群怂货!”一个家丁啐了口唾沫,满脸不屑。
韩九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从驴背上跳下来,动作略显吃力。
然后,他从随身携带的竹筒里,小心翼翼地倒出两包灰白色的粉末和黄色的粉末。
“取两桶水来。”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学徒们立刻行动起来,从附近的村民家里借来了两只木桶,打满了浑浊的井水。
韩九当众将灰白色粉末倒进其中一桶,用木棍搅拌起来。
水面立刻泛起一层细密的泡沫,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另一边,他将黄色粉末倒入另一桶水中,搅拌后,水质竟然开始变得清澈起来。
“这,便是‘陈野先生’所传的《水性论》。”韩九指着那两桶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浊者病肠,清者活命。这水,本来就该是清的。他们堵了泉眼,断了大家的活路,我就教你们,人人都能自己把水变清!”
一石激起千层浪!
“求先生教我们!”一个壮实的妇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是啊!求先生教我们!”村民们纷纷跪倒,场面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薛仁贵带着十名飞骑军士,出现在了村口。
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扫视着眼前的景象。
他此行的目的,并非是巡边,而是奉命暗中追踪太子的踪迹。
自从那日太原一别,他总觉得心神不宁。
人群中,韩九的身影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竟然在村子的墙壁上,看到了用炭笔绘制的《五音哨共振图》简化版!
这图,与东宫秘卷中记载的,几乎如出一辙!
“难道……太子殿下,真的在这里?”薛仁贵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命令部下暗中调查韩九的行踪。
自己则不动声色地走向村塾。
还没走进,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稚嫩的童声,齐声高唱着:
“莫道工科苦,能造火箭与飞炉……”
正是那首《工科歌》!
薛仁贵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缓缓走到村塾门口,一个老农热情地递给他一碗粗瓷碗盛着的热水。
“将军也是来听‘陈野先生’讲课的吧?他上个月还说,‘官不来,民自救’。这水,也是先生教我们净化的,干净着呢!”老农笑呵呵地说道。
薛仁贵接过碗,默默地喝了下去。
水很烫,却暖到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太子殿下,是真的想要改变这个世界。
当夜,薛仁贵遣了一名亲兵,悄悄将一箱盐铁,送到了讲院。
纸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风紧,火莫熄。
与此同时,在通往井陉的另一条山路上,一支略显寒酸的队伍,正在艰难地跋涉着。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虽然风尘仆仆,却难掩其清丽脱俗的气质。
她正是柳氏,带领着五名女医,从遥远的淮南,一路徒步北上。
她们此行的目的,是带着三十册手抄的《土法防疫十二诀》,去拯救那些饱受瘟疫折磨的百姓。
途经一处被瘟疫肆虐过的废弃村庄,她们看到一群面黄肌瘦的孩童,正无助地哭泣着。
柳氏二话不说,立刻支起了一个临时的医棚。
她用艾草灰拌着米汤,喂给那些孩子。
又教导村里的妇女,用石灰熏房屋的角落,以防止瘟疫蔓延。
她的举动,很快引起了当地士绅的不满。
一名仆人被派来,指着柳氏的鼻子,怒斥道:“哪里来的野医,敢在这里越界行医!?”
柳氏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然后,她走到路边,当众剖开了一具死于肠疾的野狗的腹腔。
“你读《礼》三百篇,可曾读过‘腹中虫生’?!”她指着那条腐烂的肠子,厉声喝道。
围观的人群,顿时悚然。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医,叹了口气,说道:“此女,孙真人门下,当无虚名。”
而此时,在另一边,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也来到了井陉。
他叫裴守约,是工部的一名少匠。
他奉工部之命,秘密调查民间“僭建讲院”一事。
他乔装成游医,混入了韩九的讲堂。
他看到了双层灶台,惊叹于其节省柴火的效率。
他看到了悬水槽,被其借势引流的设计所折服。
他连夜绘制了三幅图纸,详细记录了这些精巧的设计。
在返回的路上,他遭遇了一伙山匪。
为了保护这些图纸,他将它们藏在了棺材的夹层里。
然而,他的举动,却被山匪识破。
“搜!给我仔细搜!我就不信,这穷酸书生,还能有什么宝贝!”山匪头子凶狠地吼道。
就在裴守约绝望之际,一群流民突然冲了出来,与山匪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住手!你们敢动我们先生的人,活腻歪了是不是!”
裴守约这才发现,这些流民,竟然是曾经接受过韩九授技的灾民。
他们虽然衣衫褴褛,却个个骁勇善战,很快便将山匪击退。
“多谢各位壮士相救!”裴守约感激地说道。
“先生救了我们,我们自然要报答先生。”一个流民说道。
裴守约望着他们,心中震撼不已。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陈野”,不立庙宇,却把人,变成了活着的丰碑。
是夜,繁星点点。
李承乾藏身于井陉北坡的一座破庙之中,借着微弱的星光,他取出一方罗盘,仔细地观察着天象。
罗盘上的指针飞速旋转,最终指向了七个不同的方位。
“七院气运……究竟会走向何方?”李承乾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此刻的他,仿佛一个运筹帷幄的棋手,正静静地等待着,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的到来。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场风暴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李承乾夜宿破庙,星光下罗盘飞转,七院气运牵动着他那颗基建狂魔的心。
突然,山下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儿,还夹杂着百姓的哭喊声——这是有人要搞事情啊!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神像背后窜出,施展轻功(虽然不太熟练),朝着火光方向狂奔而去。
只见昔日热火朝天的讲院,此刻已成一片火海,豪强家丁举着火把,还在丧心病狂地往里扔。
韩九浑身焦黑,正试图从火海里抢出几件工具,被烧得不成样子。
柳氏带着她的娘子军,手忙脚乱地救治伤员,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草药味和血腥味。
李承乾立于焦土之上,心头的怒火如同这漫天火焰般熊熊燃烧。
他拾起韩九遗落的竹尺,狠狠地插进灰烬之中,环顾四周,朗声道:“今日烧的是屋,明日盖的是城!从今起,每毁一院,我李承乾必建十院!他们烧的不是房子,是希望,我就是要让他们绝望!”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赵十三临走前塞给他的麦种,那是希望的种子,一把把撒入被烧焦的土地。
随后,他将贴身的“五音哨”郑重地交予柳氏:“若我失音,你替我吹响它。”
远处雪岭之上,一个身影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正是裴守约。
他望着那片火光,低声喃喃自语:“此人不反,天下必反。”
井陉北坡焦土未寒,他却已然转身离去。
井陉北坡的焦土还带着余温,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烧焦味儿。
李承乾站在那里,环顾四周,仿佛能听到那些无声的哭泣。
他没时间悲伤,也没时间愤怒,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柳氏,学徒们,跟我来!”李承乾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带着柳氏和三个灰头土脸的学徒,猫着腰,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井陉山后的荒谷。
这地方有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龙骨洼。
据说,这里地质奇特,土质贫瘠,还经常能挖出一些奇形怪状的兽骨,当地人认为是不祥之地,所以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百年无人问津。
“先生,这地方……”一个学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声音颤抖着,“真的能种出东西吗?”
李承乾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布包,一层又一层地打开,露出了里面金灿灿、饱满的麦种,那是赵十三临走前留给他的,希望的种子。
然而,他并没有立刻播种,而是眼神示意学徒们。
“去,把那七个家伙给我抬过来!”
学徒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没过多久,七个散发着刺鼻臭味的陶瓮被抬到了李承乾面前。
“打开!”李承乾一声令下。
瓮盖被一一揭开,一股浓烈的粪肥味瞬间弥漫开来,熏得人直翻白眼。
“呕……”一个学徒没忍住,吐了出来。
李承乾却像是没闻到一样,面不改色地吩咐道:“再把草木灰拿来!”
三个学徒强忍着恶心,把三筐草木灰也搬了过来。
李承乾走到一块空地上,指着地面说道:“挖!给我往深了挖,挖它个底朝天!”
学徒们不敢怠慢,抡起锄头,吭哧吭哧地挖了起来。
挖了大概三尺深,泥土的颜色开始发生变化,夹杂着一些黑色的灰烬和碎裂的陶片。
“停!”李承乾喊了一声,蹲下身子,捻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又仔细地观察着。
“烧过的地方,最肥。”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得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原来,这龙骨洼并非寸草不生,而是几十年前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焚村事件,所有的房屋、田地,都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夜晚,李承乾支起一口大锅,开始烧水。
水开后,他将麦种倒进一个木盆里,又从柳氏那里要来一些艾草,放进锅里一起熬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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