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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俏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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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1章 劝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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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岚山城内却另有一番喧嚣。

大堰川的寒气未散,六条湿漉漉的人影却已悄然隐入灯火阑珊的暗巷深处。王修裹紧身上临时寻来的粗布外袍,湿发贴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身子犹自微微发颤,然那双眼眸深处,却已燃起两点寒星般锐利的光。

“此处不可久留。”姬德龙肋下伤口虽经藤原道月妙药压制,动作间仍显凝滞,他目光如电,扫过巷口外流光溢彩的主街,“须得寻个稳妥处,速换行头。”

贾纯刚如铁塔般堵在巷尾阴影里,低声道:“方才抓了个‘舌头’,据他所言,藤原秀乡、藤原纯友两个老狐狸,此刻正在那‘月花楼’里议事。那地方龙蛇混杂,倒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所在。”

“月花楼……”王修轻轻咳了两声,“既是销金窟,便好办了。老姬、老贾,去弄几套体面些的衣衫来,不拘手段,手脚干净些。”

不过片刻,姬德龙与贾纯刚去而复返,臂弯里搭着几套绫罗绸缎,虽非顶顶华贵,却也足够光鲜,甚至还有两套女子装束。

众人七手八脚在暗巷中迅速更换,湿冷的军服被剥下塞入角落的垃圾堆。藤原道月那身灰扑扑的袍子下竟也换上了一套深紫的绸衣,枯槁面容在阴影里更显诡异。

王修则套上一身月白锦缎长衫,以玉带束腰,将湿漉漉的长发重新梳理,挽了个儒雅公子髻,抹去脸上尘土,露出秀美面容,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谢令君与叶枝也换了女装,前者冷若冰霜,后者灵动俏丽,倒真像是携美出游的贵公子。

“走。”王修深吸一口气,压下肺腑间翻涌的寒意,率先步出暗巷,步履间从容闲适,贵气十足。

叶枝紧贴她身侧,虚扶着她的臂弯。其余四人紧随其后,姬德龙与贾纯刚刻意落后半步,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谢令君则落后王修一步,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实则是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藤原道月混在中间,低眉垂眼,如同一个不起眼的老仆。

转过街角,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飞檐斗拱、灯火通明的三层木楼矗立河畔,映得半河波光都染上了胭脂色。楼前高悬“月花楼”三个鎏金大字,丝竹管弦之声混杂着男女调笑浪语,如热浪般扑面而来。

门前车马簇拥,各色人物进进出出,穿盔甲的武士与宽袍大袖的商贾混杂,更添几分奢靡混乱之气。

王修目光锐利,一眼便瞧见楼角暗影里、檐廊阴影下,皆有精悍身影按刀而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门前人流,显是明暗哨卡布置得极为周密。

“呵,好个温柔乡。”王修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低声吩咐,“跟紧我,莫露怯。”

说罢,她手中不知何时已捻出一小锭黄澄澄的金子,当先向那朱漆大门走去。

刚至门前,一股浓烈的脂粉香风便卷着一个穿红着绿、徐娘半老的女人扑了过来。

“哎哟喂!好俊俏的几位公子小姐!眼生得紧,可是头一回来我们月花楼快活?”老鸨眼尖,早瞥见王修那修长的双手,脸上堆起的笑容几乎要滴下蜜来。

王修手中金锭轻轻一抛,又稳稳接住,发出悦耳的声响,神态慵懒中带着几分倨傲:“初到贵宝地,闻得月花楼乃岚山第一风流去处,特来见识见识。寻个清净雅致的上房,好酒好菜只管上,再挑几个懂事的姑娘来唱曲儿陪酒。”她一口倭语流利,京都腔调拿捏得恰到好处,活脱脱一个久经风月的纨绔子弟。

老鸨一把接过金子,入手沉甸甸,脸上更是笑开了花:“公子爷放心!包您满意!顶楼东头有间‘揽月轩’,临河观景最是风雅!这就给您安排最好的姑娘,最醇的美酒!”

“揽月轩?”王修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灯火辉煌的三楼,只见西头一处拐角,廊道尽头一扇雕花木门前,赫然肃立着四名披甲武士,手按刀柄,目光炯炯,与楼下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

她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嗯,尚可。就那儿吧。”说罢,又随手抛给老鸨一小块碎银,“快些张罗。”

老鸨连声应诺,喜滋滋地引着六人穿过喧闹的大堂。

王修目不斜视,步履从容,叶枝好奇地左右张望,谢令君则面若寒霜,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藤原道月缩在姬德龙身后,浑浊的老眼却飞快扫过各处通道、门窗,如同在丈量猎场的毒蛇。

登上三楼,喧嚣略减。

老鸨推开“揽月轩”的门,里面陈设果然雅致,推开窗便能望见波光粼粼的内河与远处巍峨的内城轮廓。

“公子爷稍坐,酒菜姑娘马上就到!”老鸨媚笑着退下,顺手带上了门。

门一关,王修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冰霜般的冷峻。她快步走到窗边,侧身隐在帘后,目光锐利地投向走廊尽头那扇重兵把守的门。

“看到了?便是那处。”她声音压得极低。

“门口四人,廊下暗影里至少还有两个,气息绵长,是硬手。”姬德龙沉声道,肋下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姨母,”王修转向藤原道月,“可有把握?”

藤原道月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无声地从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皮囊里摸出几个颜色各异的小纸包和一支细如发簪的铜管。

“‘迷魂香’,无色无味,遇风即散,吸之者如饮醇酒,盏茶即倒,睡上两个时辰方醒,醒来也只道是贪杯误事。”她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只是需得靠近门窗缝隙施放。”

“好!”王修眼中精光一闪,“老姬,老贾,守住门口。令君,叶子,随我护住姨母。待会儿姑娘酒菜送来,叶子,你负责迷倒她们,手脚要快,藏好。姨母,一旦外面姑娘被处理掉,你立刻动手!”

众人点头,屏息凝神静待时机。

不多时,门外响起娇笑声,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端着酒菜推门而入。

“公子爷久等啦……”为首的女子话音未落,叶枝已如穿花蝴蝶般迎了上去,脸上带着甜笑,口中说着“姐姐们辛苦”,袖中藏着藤原道月给的迷药粉末已悄然洒出。

那粉末极细,沾肤即化。

几个姑娘只觉异香扑鼻,眼前一花,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软软地瘫倒在地。

贾纯刚与姬德龙迅速将昏迷的姑娘拖到屏风后藏好。

藤原道月如鬼魅般闪到门边,将那细铜管悄无声息地插入门缝,对着走廊尽头方向轻轻一吹。一股肉眼难辨的淡烟,顺着穿堂风无声无息地飘散过去。

时间仿佛凝固。

谢令君手按剑柄,侧耳倾听。王修闭目凝神,苍白的手指在窗棂上轻轻敲击,计算着时间。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廊道尽头传来几声沉闷的“噗通”倒地声,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成了!”藤原道月收回铜管,对王修点点头。

王修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当先推门而出,步履沉稳,径直走向那扇雕花木门。

谢令君如影随形,青萍剑虽未出鞘,一股森然剑气已隐隐透出。藤原道月、叶枝紧随其后,姬德龙与贾纯刚则留在“揽月轩”门口,警惕地注视着楼梯口方向。

王修毫无阻滞地走到那扇门前,两名原本守卫的武士已瘫倒在门边,人事不省。

她毫不犹豫,伸手推开房门。

室内灯火通明,檀香袅袅。一张巨大的矮几旁,两名身着锦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正对坐饮酒。

一人面皮白净,三缕长须,眼神锐利中带着深沉算计,正是藤原秀乡。另一人则体格雄壮,满脸虬髯,眉宇间一股桀骜不驯的草莽之气,正是藤原纯友。

两人显然未料到有人敢如此闯入,俱是一愣。

“你是何人?!”藤原纯友反应极快,暴喝一声,蒲扇般的大手已按向腰间太刀。藤原秀乡眼中厉色一闪,手也探向矮几之下。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道青蒙蒙的剑光,如同暗室中陡然亮起的冷电。

谢令君的身形快得只余下一道淡淡的青影。剑未出鞘,只听得“嗤嗤”两声轻响,藤原秀乡额前一缕长须,藤原纯友鬓边一绺虬髯,竟已被无形的剑气齐齐削断,飘然落地。

两人动作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剑太快,太冷,快到他们根本来不及看清动作,只觉咽喉处一片冰凉,仿佛死神的指甲已轻轻拂过。

王修却似闲庭信步,悠然自得地走到矮几旁,在那两人惊骇未定的目光注视下,从容坐了下来,甚至顺手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清酒。

“二位将军,”她轻轻晃动着杯中清冽的酒液,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慵懒,却又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别激动。刀剑无眼,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你……你是谁?!”藤原秀乡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死死盯着王修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微微发颤。能无声无息放倒他精挑细选的亲卫,身边还有如此恐怖的剑客,此人绝非等闲。

藤原纯友更是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野兽,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却因咽喉间那残余的冰冷剑气而不敢妄动分毫:“好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报上名来!”

王修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竟有几分妖异。她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放下酒杯时,眼中慵懒尽褪,只剩下睥睨天下的清冷与威严。

“我?”她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如重锤般敲在两人心上,“不就是你们口中那位‘兴风作浪’、‘意图倾覆国本’的内修子亲王喽。”

“内修子亲王?!”

“一条修子?!”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藤原秀乡与藤原纯友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传说中正率领大军兵临平安京的“叛首”,竟会以如此方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戒备森严的岚山城内,坐在他们的面前。

震惊过后,便是更深的寒意。她怎么进来的?她如何能精准地找到这里?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两人心中炸开,难道岚山城防在她眼中,竟如无人之境?!

“公主殿下?!”藤原秀乡毕竟是老狐狸,强自镇定下来,声音却依旧干涩,“您……您亲涉险地,来此作甚?莫非是想劝降我二人?”他心思电转,瞬间猜到了王修的来意,心中反而升起一丝荒谬的底气。

藤原纯友也回过神来,脸上惊惧化为狞笑:“哈哈!公主殿下好胆色!可惜打错了算盘!我兄弟二人深受藤原家恩典,天皇厚恩,岂是背主求荣之辈!”他嘴上说得硬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心中盘算着如何发出警报。

“忠义?”王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敲打在两人的心鼓上。

“麟嘉卫自登陆以来,摧枯拉朽,一月未到,兵锋已抵平安京下。你们觉得,凭岚山这弹丸之地,挡得住大华天兵?挡得住那焚城裂石的火器之威?”

她目光扫过两人,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没见过火器,难道还没听过摄津的炮声是如何让藤原道长仓惶如丧家之犬的么?”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得两人心头一颤。

摄津惨败,火器之威,早已在军中传得神乎其神,成为笼罩在所有守军心头的巨大阴影。

“倭国沉疴积重,豪强割据,民不聊生。”王修的声音转为一种俯瞰众生的冷冽,“藤原道长倒行逆施,天皇形同傀儡。此等局面,非雷霆手段,不能廓清寰宇!我此来,非惧你岚山坚城,非惧你二人手中些许兵马。”

她顿了顿,目光如利剑般直刺两人眼底,“而是念在倭国日后改天换地,百废待兴,尚需军中干才,统御新军。这机会,过了今夜,可就没了。”

室内一片死寂,檀香袅袅,烛火噼啪。

藤原秀乡与藤原纯友脸色变幻不定。王修的话,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着他们心中那名为“忠诚”实则早已布满裂痕的壁垒。

麟嘉卫势如破竹是实,火器难挡是实,藤原道长威信大跌也是实。更可怕的是,他们隐约听到风声,似乎不止一路大军在向平安京方向运动,甚至有传言德川家已经倒戈。

若真如此,加上眼前这位打出“等贵贱、均贫富、分田免赋”旗号、深得底层军民之心的内修子亲王,藤原氏的江山,真的还稳固吗?

藤原纯友猛地一拍桌子,杯盘震得跳起,眼中凶光毕露,试图用蛮横掩饰内心的动摇:“哼!公主殿下!你若真如此自信,何必亲自冒险来此?又何必费尽唇舌劝说我二人?说到底,还是我兄弟二人麾下这万余兵马,对你还有价值罢了!想让我们做你攻破岚山的垫脚石?休想!”

藤原秀乡捋了捋被削断的胡须,眼神阴鸷,接口道:“公主殿下,明人不说暗话。说说吧,若我二人助你,有何好处?”他不再提忠义,直接问价码,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

王修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新朝鼎立,当效法大华,革除旧弊。地方宗番私兵,必须彻底废除!兵权当归中枢,设兵部、枢密院总揽。

二位皆是将才,日后这兵部侍郎、枢密副使,乃至一方都督之职,虚席以待。掌天下兵符,号令新军,岂不比窝在这岚山一隅,看藤原道长的脸色强上百倍?”她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兵权,正是这些武人毕生所求。

“哈哈哈哈!”藤原纯友爆发出一阵狂笑,充满了嘲讽与不信,“公主殿下当我二人是三岁孩童吗?你麟嘉卫加上不知真假的其他几路大军,兵强马壮!我们手里这点人马,在你眼中算什么?

帮你攻破岚山,待你大功告成,坐稳江山,只怕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我们这些‘拥兵自重’的旧将吧。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道理,老子懂!”

藤原秀乡也缓缓摇头,脸上浮现出老谋深算的冷笑:“公主殿下,空口白牙,画饼充饥,诚意似乎不足啊。”他身体微微后仰,手却悄然在桌下做了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说到底,殿下今日孤身犯险,恐怕也是走投无路,急需破城吧?这条件,请恕我二人,难以从命!”

他话音未落,眼中凶光暴涨,猛地将手中酒杯狠狠掼在地上。

“啪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几乎在同一瞬间,紧闭的房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轰然撞开。木屑纷飞中,只见贾纯刚、姬德龙、藤原道月、叶枝四人被逼得踉跄倒退进来。

门外,赫然是那老鸨带着十几名手持利刃、气息彪悍的武士,杀气腾腾地堵住了去路,显然藤原秀乡早有布置,那老鸨竟是他的人。

“主子!老奴救驾来迟!”老鸨尖着嗓子喊道,脸上哪还有半分谄媚,只剩下凶狠。十几把雪亮的太刀指向屋内的王修等人,寒光刺眼。

形势瞬间逆转,藤原秀乡与藤原纯友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狞笑。

藤原纯友刷地抽出腰间太刀,直指王修:“公主殿下!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日,就留下吧!”

屋内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剑拔弩张,杀机弥漫。

然而,被刀锋指着的王修,脸上却不见丝毫惊慌,甚至连坐姿都没有改变。她甚至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嘴角噙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哦?”她轻轻吐出这个字,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得可怕。她缓缓放下酒杯,抬起眼,目光扫过藤原秀乡与藤原纯友那张狂得意的脸,最终落在那如林般指向她的刀尖上,“你们不会真以为我是莽夫吧?”

就在藤原秀乡二人被她这反常的镇定弄得心头一突之际,只听王修身后传来两声低沉的裂帛声。

“嗤啦!嗤啦!”

姬德龙和贾纯刚猛地撕开了自己的外袍,露出了紧缚在胸前的一排排黝黑、冰冷、如同蜂窝般排列的铁疙瘩,那东西形如拳头大小的铁瓜,表面布满狰狞的凸起,闪烁着死亡的光泽。

“不怕死的就试试老子的轰天雷!”贾纯刚的声音如同闷雷,响彻屋宇。

藤原道月那枯槁的脸上,也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她枯瘦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已夹着几个色彩斑斓的小瓷瓶,瓶口微微开启,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异香开始悄然弥漫。

“老婆子别的本事没有,让这岚山城十室九空的法子,倒是有那么个百八十种。”

“哦,对了,”王修仿佛才想起来,轻描淡写地指了指身旁如同鬼魅的老妇人,“忘了给二位引见。这位是本宫的姨母,藤原家的老人了——藤原道月。想必二位将军,应该听说过她老人家的些许薄名?”

“藤原道月?!”

“毒……毒仙?!”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道冰水,瞬间浇灭了藤原秀乡与藤原纯友脸上的狞笑,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轰天雷的恐怖传说早已随着摄津的硝烟传遍倭国,那是焚城灭寨的魔器。而藤原道月“毒仙”之名,在藤原家内部更是如同梦魇。她若真发起狠来,整座岚山城变成鬼域,绝非虚言。

冷汗瞬间浸透了藤原秀乡的后背,藤原纯友握刀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他们看着姬德龙、贾纯刚胸前那密密麻麻的轰天雷,看着藤原道月指间那随时可能倾覆的毒瓶,再看看王修那气定神闲、仿佛掌控一切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死亡的阴影将他们彻底笼罩。

什么擒拿叛首,什么加官进爵,在眼前这同归于尽的毁灭威胁面前,都变得苍白可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对峙中,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慌乱、近乎连滚带爬的脚步声。

一个浑身浴血、头盔歪斜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到门口,脸上写满了惊骇欲绝,甚至没看清屋内诡异恐怖的景象,便嘶声力竭地哭喊出来:

“将军!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这突兀的惨叫打破了死寂。

藤原纯友正被王修等人逼得心神欲裂,闻言更是怒火攻心,厉声咆哮:“嚎什么丧!天塌下来了不成?!说!”

那传令兵被吼得一哆嗦,这才看清屋内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场面,尤其是看到被刀剑所指的王修等人,以及姬德龙、贾纯刚胸前那恐怖的轰天雷阵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牙齿咯咯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王修见此,轻笑着询问:“说,”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什么不好了?让本宫也听听。”

叶枝见这传令兵吓破了胆,冷哼一声,一步上前,手中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狠狠扎进那传令兵的肩窝,用力一搅。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房间。

“说!”王修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杀意。

剧痛和极致的恐惧彻底摧毁了传令兵的心防,他涕泪横流,不顾一切地嘶嚎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如惊雷:

“平安京!金国公主完颜菖蒲自封为‘玉藻天皇’!率领数万众猛攻平安京,京都大乱!天皇陛下急令增援岚山的三万后军立刻回师救援京都!!”

他喘着粗气,声音充满了绝望:

“将军!我岚山城后路已断,援兵没了,腹背受敌啊!!!”

这消息如同九天之上砸落的万钧雷霆,将房间内所有人,无论敌我,都轰得愣在了原地。

藤原秀乡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扶着桌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藤原纯友更是如遭雷击,手中的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巨大的恐惧。

老鸨和那十几名武士也全都僵在原地,脸上的凶狠被极致的震惊和恐慌所取代。

回援京都?岚山后路断绝?腹背受敌?这意味着岚山城已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孤城,绝地!

唯有王修,在最初的瞬间惊愕之后,眼底深处骤然爆发出难以言喻的璀璨光芒。她强行压下心头的狂喜与翻涌的气血,脸上却迅速恢复了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

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局,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只是要拂去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面如死灰、魂飞天外的藤原秀乡与藤原纯友,唇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气定神闲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三分嘲弄,七分掌控生死的漠然。

“呵!”一声轻嗤,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王修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带着冰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字字如刀,直刺人心:

“二位将军,都听到了?你们效忠的天皇,自身难保。你们倚仗的藤原氏根基,已然动摇。你们寄予厚望的援军,回救平安京去了。”

她向前踱了一步,烛光将她清瘦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竟显出一种渊渟岳峙般的压迫感:“金国铁骑叩关,玉藻天皇!呵,这名号倒是响亮。京都自顾不暇,岚山已成孤岛。而我麟嘉卫大军就在城外。”

“前有虎贲”她微微摇头,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后有狼师环伺,如今看来,这天时、地利、人和,似乎都不站在你们那位藤原道长,和那位躲在深宫发抖的天皇一边了呢。”

王修再次向前一步,距离藤原秀乡二人仅一步之遥,她微微倾身,目光如同寒潭深水,直直刺入对方惊惶失措的眼底,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锋锐诘问: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二位将军,事到如今,你们还要效死吗?!”

“效死”二字,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藤原秀乡与藤原纯友的心脏。是愚忠到底,为注定倾覆的旧朝殉葬?还是抓住眼前这唯一的生机?

室中烛火,是时若凝。

藤原秀乡、藤原纯友僵立,面无血色,唇颤甚,喉动而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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