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贼!!!”
这吼声!这杀声!汇聚了数万虎贲精锐压抑已久的怒火与杀意!
它不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来自地狱深渊的咆哮!是亿万冤魂索命的尖啸!
无数面黑底金边、绣着狰狞咆哮虎头的巨大战旗,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从三面山坡的密林深处、岩石缝隙、沟壑之中猛然竖起!
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金色的虎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冰冷嗜血的光芒!
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千军万马凭空出现,填满了整个视野!
原本被山壁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阳光,此刻被无数攒动的人头、林立的刀枪和招展的战旗彻底搅碎,投下无数摇曳跳跃、光怪陆离的光斑,更添几分诡谲和肃杀!
“放!!!”负责弩阵的校尉王槊,站在北坡一处视野极佳的岩石上,脖颈上青筋如同蚯蚓般根根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嗡——嗡——嗡——!”
沉闷而恐怖到极致的弓弦齐鸣声瞬间压过了风声!
那不是一声,而是成百上千张连发快弩同时激发时,弓臂剧烈震颤、弓弦高速切割空气产生的、令人牙酸的巨大共鸣!这声音,是死神磨刀霍霍的宣告!
下一秒,遮天蔽日!
特制的三棱透甲重弩箭矢,带着刺耳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直达灵魂深处的尖啸,如同亿万来自地狱深渊的嗜血毒蜂,从两侧高坡的制高点,以近乎垂直的角度,铺天盖地地俯冲而下!
阳光被彻底遮蔽,谷底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绝望的、死亡的阴影!
“噗嗤!”“咔嚓!”“呃啊——!”
箭矢入肉的闷响,盾牌碎裂的爆鸣,骨骼被巨力撞击折断的脆响,以及人类临死前发出的、短促而凄厉到变形的惨嚎,瞬间交织在一起,在狭窄的山谷中疯狂碰撞、叠加、回响!
谱写成一首令人血液冻结、灵魂颤栗的地狱交响曲!
箭雨无情!
皮甲如同纸糊,瞬间被洞穿!
甚至一些永王军精锐身上的薄铁片,在虎贲军特制的破甲重弩面前,也如同脆弱的蛋壳,被轻易撕开!
那感觉,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凝固的牛油,毫无阻滞!
冲在最前排的永王军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大的镰刀成片扫过,齐刷刷地倒下一大片!
许多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生命就被瞬间剥夺!
中箭者倒在地上翻滚哀嚎,伤口处鲜血狂喷;侥幸未被射中要害的,惊恐地看着身边同伴瞬间变成刺猬,精神瞬间崩溃;
木制的盾牌被密集的箭矢射穿、射裂,木屑纷飞,持盾的手臂被巨大的冲击力震断!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人体被撕裂后内脏的腥臊气、箭矢穿透皮肉带来的焦糊味,如同实质般迅速弥漫开来,形成一层肉眼可见的淡红色血雾,疯狂地钻入每一个幸存者的鼻腔,刺激着他们脆弱的神经!
“顶住!举盾!举盾啊!”蒙骞目眦欲裂,挥舞着弯刀嘶声力竭地咆哮,试图稳住阵脚。
他身边的亲兵队长铁鹰,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蛮族勇士,挥舞着一面巨大的包铁木盾,奋力挡在蒙骞身前。
“大帅小心!”叮叮当当!数支重弩箭狠狠钉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巨大的力量让铁鹰手臂发麻,盾牌剧烈晃动。
然而,这仅仅是死亡盛宴的开胃菜!
箭雨的毁灭风暴尚未停歇,更为原始、更为恐怖、更为震撼人心的毁灭力量,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发出了毁灭的咆哮!
“推——!!!”山坡更高处,负责滚木礌石的力士营校尉雷洪,赤膊上阵,古铜色的上身肌肉虬结如铁块,油亮发光。
他额头青筋暴跳,发出一声震彻山林的、非人般的怒吼!那吼声中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
早已在山坡高处安置妥当、用粗大绳索和撬棍固定的巨大滚木——每一根都需要数人合抱,长度超过两丈!
还有那磨盘大小、棱角狰狞的沉重礌石!在力士营士兵们用肩膀死命顶扛、用撬棍疯狂撬动、用绳索合力拉扯之下,终于挣脱了束缚!
“轰隆…轰隆…轰隆…”
起初,它们只是笨拙地、沉重地滚动着,发出如同远古巨兽从沉睡中苏醒的、沉闷而压抑的叹息。
但随即,在陡峭山坡近乎垂直的角度和地心引力疯狂的拉扯下,它们开始加速!
翻滚!跳跃!碰撞!腾空!裹挟着沿途被碾碎的泥土、崩飞的碎石、折断的树干枝叶,如同无数颗从九天之上被狠狠砸落的、燃烧着毁灭之火的陨星!
带着碾碎一切、毁灭一切的恐怖气势,撕裂空气,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呼啸,狠狠砸入谷底那已经乱作一团、如同蚁群般密集的叛军人海之中!
“天啊——!”一个叛军士兵下意识地抬头,只看到一片巨大的阴影带着死亡的气息当头罩下!
他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哀鸣!
“噗——!”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一块凌空砸下的千斤礌石,如同天神掷下的重锤,毫无花巧地正面击中了他!
瞬间,血肉之躯如同一个被铁锤砸中的烂西瓜般轰然爆开!红的、白的、粉的…各种组织混合着碎裂的骨茬和甲片,呈放射状向四周猛烈喷溅!
他周围数名同伴被飞溅的骨肉碎块和冲击波扫中,惨叫着筋断骨折,如同破布袋般被抛飞!
“快躲开!滚木!滚木来了!”另一侧,一根巨大的滚木,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轰隆隆滚下!
沿途试图阻挡的士兵,无论是人是马,都如同螳臂当车!惨叫声戛然而止!
滚木无情地碾过,在拥挤的人群中硬生生犁开一条宽达数尺、深可及膝的、触目惊心的血肉通道!
通道里,是黏稠的血浆、破碎的肉糜、被碾压成饼状的内脏、扭曲变形的断肢残臂!
花花绿绿的肠子挂在滚木粗糙的表面,被拖行出老远!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内脏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
拥挤的谷底,彻底变成了血肉磨坊!士兵们惊恐的尖叫、绝望的哭喊、濒死的呻吟,被滚木礌石那震耳欲聋、仿佛永无止境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声彻底淹没、撕碎!
视野所及,只剩下临死前那一张张因极致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变形、如同恶鬼般的面孔,以及在空中短暂弥漫、又被后续冲击波搅散、混合着尘土形成的猩红色血雾!
生命,在这里以最廉价、最残酷的方式,被批量收割!
就在这箭雨如蝗、滚石如雷、血肉横飞的地狱图景中,一道身影,如同劈开混沌的魔神,出现在口袋岭北坡最高处那块象征着绝对力量的巨岩之上!
冯进军!
身披玄色重甲,甲叶上已溅满星星点点的血污,如同地狱归来的战纹!
猩红披风在因爆炸和巨石滚落而激荡起的狂乱气流中,如同燃烧的烈焰,疯狂舞动!
他手中那柄名为“断浪”的狭长战刀,高高举起!
刀身狭长笔直,刃口在穿透血雾的、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刺眼欲盲、足以冻结灵魂的森冷寒芒!那光芒,仿佛能斩断江河,劈开山岳!
他目光如电,穿透弥漫的烟尘、翻滚的血雾、纷飞的碎肉断肢,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死死锁定谷底混乱中心那个在亲兵护卫下、惊骇欲绝、状若疯魔的身影——蒙骞!
气沉丹田,声若洪钟!每一个字都如同九天神罚的重锤,裹挟着千军万马的杀伐意志,狠狠砸在每一个叛军士兵的心头,甚至短暂地压过了滚石的轰鸣和死亡的哀嚎:
“虎贲儿郎——!杀贼——!!!”
这声怒吼,是点燃地狱之火的最后一道神谕!是宣告叛军彻底灭亡的丧钟!
回应他的,是比滚木礌石更狂暴、比箭雨更密集的、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死亡洪流!
早已按捺不住滔天杀意的虎贲步兵,在王镇恶、李敢等悍将的咆哮声中,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从三面山坡的密林、沟壑、岩石后汹涌而出!
“杀光叛贼!一个不留!”
“虎贲!虎贲!虎贲!”
震天的战吼汇聚成一股无坚不摧、撕裂苍穹的声浪!这些养精蓄锐、仇恨刻骨的战士,居高临下,借着下冲的狂猛之势,如同无数头被激怒的、扑向猎物的下山猛虎!
他们组成严密的楔形突击阵,玄色的甲胄连成一片移动的钢铁城墙,雪亮的长矛如同荆棘丛林,锋利的战刀反射着死亡的光芒!
狠狠楔入早已被远程打击蹂躏得七零八落、建制崩溃、乱作一团的叛军阵中!
钢铁与血肉的碰撞,瞬间达到白热化!
“噗嗤!”一名虎贲什长手中的长矛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洞穿了一名蛮兵百夫长试图格挡的手臂,余势不减,狠狠扎进其咽喉!
蛮兵百夫长眼珠暴突,嗬嗬作响,手中的弯刀无力垂下。
“死!”王镇恶如同人形凶兽,手中一柄厚背环首大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横扫!
三个试图围上来的蛮兵精锐,连人带兵器被拦腰斩断!
内脏混合着血水狂喷而出!王镇恶疤脸上溅满血污,状如厉鬼,狂吼着继续向前碾压!
“结阵!结阵!”叛军中也有悍勇之徒试图组织抵抗。
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蛮族千夫长巴图,挥舞着一柄车轮般的巨斧,咆哮着劈翻了两名突前的虎贲士兵,暂时稳住了身边一小块阵地。
“蒙骞大帅在此!随我…” 话音未落!
“咻!”一支角度刁钻的重弩箭,带着死神的尖啸,如同长了眼睛般,从混乱的战场缝隙中钻入,“噗”地一声,狠狠贯穿了巴图没有面甲保护的左眼!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
这位以勇力着称的蛮族悍将,连惨叫都未及发出,庞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树般轰然倒地!他身边的亲兵瞬间崩溃!
玄甲洪流所过之处,叛军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残雪,迅速消融!刀光闪烁,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蓬血雨;长矛攒刺,每一次突进都留下串串尸体!
虎贲军士兵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配合默契,三人成组,五人成阵,盾牌格挡,长矛突刺,战刀劈砍,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高效而冷酷地收割着生命!
谷底中心,叛军主帅蒙骞的矮脚马被这从天而降的毁灭性打击惊得彻底发狂,人立而起,发出凄厉绝望的长嘶,碗口大的蹄子在空中乱蹬,险些将蒙骞掀下马背!
“吁——!畜生!稳住!”蒙骞死死勒住缰绳,古铜色的脸庞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鬓角滚滚而下。
他脸上那道从额角斜劈至下颌的狰狞刀疤,此刻因极度的惊骇、暴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虬结,如同一条活过来的、丑陋的剧毒蜈蚣在疯狂蠕动!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和思维!
完了!全完了!一个绝望的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中计了!冯阎王!!”他目眦欲裂,眼球布满血丝,仿佛要瞪出眼眶!喉咙里爆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充满了滔天恨意和被彻底愚弄的狂怒咆哮,声音嘶哑变形,“给老子顶住!顶住!后队变前队,给老子冲出去!冲出去才有活路!冲啊!!”
然而,混乱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以惊人的速度在庞大的四万叛军中蔓延、失控、癌变!
狭窄的谷口,早已被后续因恐惧而盲目涌入的部队、层层叠叠倒毙的尸体彻底堵死,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绞杀生命的死亡瓶颈!绝望在蔓延!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军纪!
“让开!让老子过去!”
“滚开!别挡路!想死吗?”
“后面有魔鬼!快跑啊!”
前面的士兵在箭雨滚石和虎贲军冲锋的死亡威胁下,拼命想后退;
后面的士兵却被蒙骞本部督战队明晃晃的刀锋和疯狂的呵斥驱赶着向前挤:“冲!冲出去!后退者斩!”
自相践踏造成的伤亡瞬间飙升,惨烈程度甚至超过了虎贲军攻击的杀伤力!
倒地的伤兵被无数双慌乱的脚踩踏,发出非人的惨嚎,随即被淹没在泥泞和血泊中。
蒙骞本部那些素以剽悍凶残着称的蛮兵,在如此天崩地裂、无处可逃的绝境下,也彻底失去了凶性,像一群被沸水浇灌的蚂蚁,没头苍蝇般惊恐乱撞。
他们的个人勇武,在密集如雨的远程打击和居高临下、组织严密的钢铁洪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徒增悲鸣。
“大帅!谷口…谷口被堵死了!全是人,堆得像山一样,根本冲不动啊!弟兄们…弟兄们都在互相踩踏!督战队…督战队都被人流冲散了!”
一名满脸是血、头盔歪斜、锁子甲被撕开一道大口子的副将连滚带爬地冲到蒙骞马前,嘶声哭喊,眼中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恐惧,他的一条胳膊无力地耷拉着,显然已经断了。
“废物!一群没卵子的废物!”蒙骞狂怒欲疯,血红的眼睛扫过这如同沸汤炼狱般的战场,一股暴虐之气直冲顶门。
他猛地挥刀,“咔嚓”一声,劈死一个从他马前惊恐跑过、只顾逃命的溃兵!
那溃兵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飞起,无头尸身喷着血泉向前扑倒。
“给老子杀!用刀砍,用脚踹,杀也要给老子杀出一条血路!杜衡呢?!杜衡的人马在哪里?!让他的人给老子顶上去!顶住山坡下来的虎贲狗!!”他疯狂地嘶吼着,如同输光一切的赌徒,寻找着那支装备精良的杜家私兵——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最后的救命稻草!
就在蒙骞前方不远处,叛军队伍相对靠后的位置,杜家私兵统领杜衡,正勒马驻足,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他身边环绕着数十名精锐家将,将混乱的人流稍稍隔开。
他年约四旬,面容阴鸷,颧骨高耸,一双细长的眼睛如同最阴冷的毒蛇,闪烁着冰冷、算计、权衡利弊的复杂光芒。
精工打造的鱼鳞细甲上溅上了几点血污,但他毫不在意。
他身边的杜家私兵虽然也因这末日景象而面露惊惧,眼神惶恐不安,但在杜衡多年积威和严苛军纪之下,阵型尚未完全崩溃,显示出远超蒙骞本部的纪律性,如同惊涛骇浪中勉强维持的礁石。
杜衡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快速扫视:
前方:蒙骞本部被虎贲军疯狂屠戮,如同沸汤中的饺子,不断被吞噬、搅碎。
王镇恶那柄大刀挥舞出的死亡旋风,清晰可见。
谷口方向:绝望拥堵,自相践踏,尸体堆积如山,如同巨大的绞肉机入口。冲出去?希望渺茫!
最后,如同被磁石吸引般,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远处高坡巨岩上那个如战神般的身影——冯进军。
那柄名为“断浪”的长刀所指,便是死亡降临的方向!那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混乱的战场,直接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丝极其冷酷、近乎残忍、却又带着一丝绝处逢生般快意的笑意,缓缓爬上杜衡的嘴角,扭曲了他阴鸷的面容。
电光火石之间,心中那架冰冷的天平瞬间倾斜,完成了冷酷到极致的算计:蒙骞完了!四万大军已陷入十死无生之局!神仙难救!跟着这个刚愎自用、愚蠢透顶的莽夫,只有陪葬一条路!
杜家六百年基业,数代积累,绝不能毁于此役!
冯进军…好狠的手段!好深的算计!好一个口袋岭!
这是绝境,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生机!向朝廷投诚!用蒙骞的人头做投名状!这是唯一的活路!
也是保全家族的唯一机会!至于道义?盟友?在家族存续面前,一文不值!
“统领…我们…怎么办?虎贲军…太猛了!谷口…堵死了!”心腹校尉杜冲声音发颤,带着哭腔问道,握刀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脸上写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周围的杜家军官也纷纷投来惊惶询问的目光。
杜衡猛地抽出腰间那柄装饰华丽、镶嵌宝石却锋利异常的佩剑,手臂高高举起,剑锋所指,赫然是前方正苦苦抵挡虎贲军冲击、将后背完全暴露给自己的蒙骞本部蛮兵!
“杜家儿郎听令!”杜衡的声音陡然拔高,运足了内力,充满了煽动性与一种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狠厉,清晰地压过部分喧嚣,传遍周围杜家军阵!“蒙骞匹夫!勾结逆贼李璘,悖逆朝廷,倒行逆施!屠戮百姓,罪孽滔天!更兼刚愎自用,愚蠢无能,轻敌冒进,今日陷我等于死地!此獠,罪该万死!人人得而诛之!”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更加高亢,充满了“正义”的愤怒:“朝廷王师已至!冯大将军天威在此!剿灭叛逆,拨乱反正!此乃天命所归!今日,正是我杜家拨乱反正、效忠朝廷、戴罪立功、保全家族血脉之时!随我——杀蛮兵!取蒙骞首级!向冯大将军投诚!杀——!!!”
这命令!如同九霄之上最狂暴的雷霆!在每一个听到的人耳边轰然炸响!震得人魂飞魄散!
杜家私兵们瞬间懵了!脸上的表情凝固,写满了极致的错愕、茫然和巨大的惊恐!杀…杀自己人?向…向刚才还在屠戮他们的虎贲军投诚?
这…这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附近的蒙骞部士兵更是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多人甚至忘记了前方的虎贲军,下意识地回头,惊恐地看着那些昔日“盟友”手中突然转向的刀锋!
“杜衡!你…你竟敢背叛!!!”
蒙骞清晰地听到了杜衡那如同淬毒冰锥般的喊声!那声音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一股腥甜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冲上喉头,“哇”地一声喷了出来!直冲顶门,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他浑身剧震,仿佛被无形的、万钧巨锤正面击中!愤怒?不,是比愤怒更深百倍千倍的、被至亲至信之人从背后捅刀的、刻骨铭心的背叛感!如同毒火焚心!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十死无生的绝境之中,最致命、最歹毒的一刀,竟来自自己视为最后希望的“盟友”杜衡!这比冯进军的埋伏更让他肝胆俱裂,万念俱灰!
“狗贼!杜衡狗贼!背主求荣的无耻小人!我蒙骞做鬼也不放过你!定要生啖汝肉!!”蒙骞状若疯癫,用沾满自己鲜血的弯刀指着杜衡的方向,发出凄厉绝望、充满了无尽怨毒和诅咒的咆哮,声音如同夜枭啼血,令人毛骨悚然。
八千杜家私兵在短暂的错愕、茫然和内心剧烈的挣扎后,在杜衡和他亲信将领厉声催促、刀剑胁迫以及“活命”、“戴罪立功”、“保全家族”的致命诱惑下,求生的欲望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犹豫和道义!
他们本就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此刻调转刀口,如同被主人驱赶的恶犬,对着毫无防备、正全力应付前方虎贲军和侧面滚石冲击的蒙骞本部蛮兵的后背,凶狠无比地捅了过去!
为了生存,他们爆发出比平时更凶悍的战斗力!
“杀啊!杀蛮兵!向大将军投诚!”
“拨乱反正!杀叛逆!”
“噗嗤!”“呃啊——!”
“叛徒!杜衡狗贼!不得好死!”
“背信弃义的畜生!老子跟你们拼了!”
猝不及防!绝对的猝不及防!蒙骞部士兵的后背被冰冷的、来自“盟友”的刀锋无情刺穿!
惨叫着倒下!他们至死都无法理解,为何屠刀会来自后方!
腹背受敌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蒙骞本部最后一点残存的抵抗意志!
本就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防线,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轰然崩溃!
“顶不住了!快跑啊!”
“杜家反了!后面也有敌人!”
“大帅!大帅在哪?”
混乱如同雪崩般加剧、蔓延、彻底失控!杜家军的临阵倒戈,成了压垮这支叛军的最后一根、也是最致命的一根稻草!
将整个口袋岭彻底变成了一个血腥残酷、毫无人性、也毫无希望的修罗屠宰场!
背叛者的怒吼,被背叛者的咒骂,垂死者的哀嚎,兵刃砍入骨肉的闷响,彻底交织在一起,奏响了叛军覆灭的最后乐章!
山坡巨岩之上,冯进军将谷底杜衡那场“精彩”的倒戈表演看得一清二楚。
他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冰冷讥诮,如同高高在上的猎人,看着掉入自己精心布置陷阱的狐狸,在绝望中进行的最后、也是最丑陋的挣扎。
这讥诮随即化为更浓烈、更纯粹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杀意。杜家?墙头草罢了!想用旧主的血染红自己的顶子?做梦!
“哼,杜家…果然首鼠两端!蛇鼠一窝!想戴罪立功?晚了!”他声音低沉,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身边亲卫和传令兵的耳中。
手中“断浪”长刀向前狠狠一挥,划破弥漫的血雾烟尘,“传令!三面合围!收拢口袋!礌石弓箭,给老子往死里砸!步卒全力绞杀!一个不留!虎贲的刀下,不收叛贼的降书!尤其是杜家的人,给本帅盯紧了!”
冯进军的命令冷酷无情,他深知杜衡的投诚不过是权宜之计,此等反复小人,绝不能留后患!至少,不能让他们轻松过关!
“诺!”身边的传令兵声嘶力竭地应道,眼中闪烁着对大将军命令的绝对服从和对叛贼的刻骨仇恨。
手中令旗疯狂舞动,号角声变得前所未有的急促、凄厉、尖锐,如同索命恶鬼的尖啸,响彻整个血腥山谷!
虎贲军的攻势,在接到命令的瞬间,骤然提升到毁灭的顶点!
弩阵在王槊的咆哮下,射速提升到了极致!箭矢不再是之前的批次覆盖,而是几乎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闪烁着死亡寒光的钢铁幕布!
持续不断地倾泻而下!覆盖着谷底每一个角落,尤其是杜家军“投诚”的区域和蒙骞残部聚集的地方!
进行着无差别的毁灭性打击!
力士营的士兵们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在雷洪野兽般的咆哮指挥下,将更多的、更巨大的滚木礌石推下山崖!
毁灭的洪流永不停歇,反复冲刷、碾压着谷底残存的一切!将尸体、伤兵、绝望的抵抗者一同碾入猩红的泥泞!
冲下山坡的虎贲步兵在王镇恶、李敢等将领的精准指挥下,迅速调整阵型。
巨大的盾牌紧密相连,如同移动的、不可摧毁的钢铁城墙,稳步向前推进;丈余长的锋利长矛如同毒蛇森林,从盾牌缝隙中猛烈攒刺;手持战刀、链枷、战斧的跳荡兵紧随其后,如同庖丁解牛,高效地收割着被长矛阵打散、刺伤的敌人。
他们不再是散乱的追击,而是组成了一个巨大、精密、冷酷无情的血肉磨盘,高效而残忍地向前推进、挤压、碾碎着包围圈中一切还能站立的生命!目标明确:彻底歼灭!
“虎贲!虎贲!虎贲!”整齐划一、如同闷雷滚动、带着金属颤音的战吼声,伴随着兵刃砍入骨肉的闷响、濒死者的短促哀嚎、盾牌撞击的轰鸣,成为这血色山谷中最恐怖、最震撼的主旋律!
玄色的甲胄早已被血浆浸透,呈现出一种暗沉粘稠、令人作呕的紫黑色。
虎贲军士兵的每一步推进,脚下都留下深可没踝的、由粘稠血水、泥泞和破碎内脏混合而成的、如同地狱沼泽般的泥泞!每一步,都踏在叛军的尸骸之上!
蒙骞身边最后的亲兵,如同被投入这巨大血肉磨盘的残雪,在虎贲军的无情绞杀和杜衡背刺军的疯狂捅刀下,迅速消融、湮灭!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勇猛、跟随自己征战多年、如同兄弟般的千夫长巴图(先前被冷箭射中眼睛未死,挣扎着继续战斗),被数支虎贲长矛同时贯穿胸膛,像一只破布口袋一样被高高挑起,钉死在地上!
巴图口中喷涌着血沫和内脏碎片,独眼死死瞪着蒙骞的方向,充满了不甘和悲愤,最终黯淡下去。
忠心耿耿的副将阿木尔,为了保护他,嘶吼着用身体撞开一块翻滚而下的巨大礌石!“大帅快走!”
话音未落,“轰!”一声闷响!阿木尔强壮的上半身瞬间化作一滩模糊的肉泥和碎裂的骨甲!只有下半身还在泥泞中无意识地抽搐着,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跟随他多年的亲兵队长铁鹰,脸上被流矢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糊住了半张脸,依然状若疯虎,挥舞着弯刀,用身体死死护住蒙骞的后背,格挡开捅刺过来的长矛和背后杜家军砍来的刀锋!
“保护大帅!”他的吼声嘶哑而绝望。
恐惧!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足以摧毁一切勇气的恐惧,如同冰冷滑腻的毒蛇,终于彻底吞噬了这位以蛮勇着称的悍将!
什么永王大业,什么雄图霸业,什么兄弟情谊,在赤裸裸的、近在咫尺的死亡面前,都化作了泡影和虚无!
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强烈的念头:逃!逃出去!活下去!
“大帅!走!快走啊!留得青山在!!”铁鹰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在蒙骞矮脚马那肥厚的臀部!匕首直没至柄!
“唏律律——!!!”
剧痛刺激下,蒙骞的矮脚马爆发出超越极限的、近乎疯狂的力量!
它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嘶鸣,双目赤红,猛地人立而起,将两个试图扑上来抓缰绳的虎贲士兵狠狠踹飞!
然后,如同离弦之箭般,不管不顾地向前狂冲!
竟真的将挡在前面的几名溃兵和杜家兵撞得骨断筋折,惨叫着飞了出去!
硬生生在混乱的人群中撞开一条缝隙!
蒙骞死死伏在马背上,头盔早已不知去向,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和泥浆,状若疯魔!
心中只剩下那个如同烙铁般灼热的念头:逃!逃出去!活下去!
他挥舞着手中那把已经砍出无数缺口、卷了刃的弯刀,不管不顾地劈砍着挡路的一切——无论是凶狠扑来的虎贲军士兵、倒戈相向、面目狰狞的杜家兵,还是自己那些惊恐溃散、如同无头苍蝇般的士兵!
刀锋卷刃,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温热的、带着浓烈腥气的鲜血不断溅射到他脸上、嘴里,那味道让他几欲作呕,却又刺激着他求生的神经!
为了减轻负担,增加速度,他丢弃了那面代表着主帅身份、此刻却如同招魂幡般吸引箭矢的、巨大的、绣着狰狞狼头的帅旗!
他甚至嫌那身显眼的精铁锁子甲太过沉重碍事,在仅存的亲兵铁鹰等人的帮助下,奋力扯开甲胄的系带,任由沉重的铁甲“哐当”一声滑落在地,被无数慌乱的脚步踩入泥泞!
为了不引人注目,为了增加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逃生机会,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屈辱和疯狂!
猛地抽出匕首,狠狠割断了自己那引以为傲、象征着勇武和蛮族男子气概的浓密虬髯!断须飘落,瞬间被血水泥泞淹没。
在亲兵用命、战马发狂、以及叛军溃兵自身混乱互相踩踏形成的短暂“掩护”下,蒙骞如同一头受伤濒死、只想逃命的野猪,竟然奇迹般地冲杀到了拥堵不堪、尸积如山的谷口。
这里,早已是真正的地狱之门!尸体层层叠叠,堆积成令人绝望的小山,伤兵的呻吟、绝望的哭喊、垂死的咒骂交织在一起。
空气污浊不堪,血腥味、内脏腐臭味、排泄物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窒息的毒气。
蒙骞仅存的亲兵铁鹰等五六人,个个带伤,状若疯魔。
他们用刀背疯狂抽打、用肩膀和身体死命冲撞、甚至不惜用弯刀凶狠砍杀挡路的、无论是伤兵还是溃兵!“滚开!挡大帅者死!”
铁鹰嘶吼着,脸上那道伤口皮肉翻卷,如同恶鬼。
硬生生在尸堆和人墙中挤开一条狭窄、滑腻、散发着浓烈血腥和内脏恶臭的缝隙!
“滚开!”蒙骞嘶哑地咆哮着,弯刀胡乱劈砍。
一名腹部被剖开、肠子流了一地,却仍试图抓住他马缰绳求救的重伤士兵,被他反手一刀削去了半个脑袋!
红白之物喷溅而出,溅了蒙骞一脸。
矮脚马奋力一跃,踩着滑腻的尸堆和哀嚎的伤兵,蒙骞终于冲出了那如同鬼门关般的狭窄谷口!
身后,只剩下不足百骑的亲兵(包括铁鹰)和少量同样侥幸挤出来的溃兵,个个丢盔弃甲,面无人色,如同丧家之犬。
就在蒙骞冲出谷口,马蹄踏上相对开阔些的南麓缓坡,以为逃出生天,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血腥地狱,头也不回、亡命向南奔逃之时——
“咔嚓——!!!”
酝酿已久的、压抑到极致的天空,仿佛终于承受不住这无边的杀孽和怨气!
一道惨白的、撕裂天幕的闪电,如同巨神的愤怒之鞭,狠狠抽打在口袋岭最高的山巅!瞬间照亮了天地间那尸山血海的惨烈景象!
紧接着!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仿佛天穹炸裂的雷声滚滚而来!如同为这场惨烈的屠杀敲响了最后的、悲怆的丧钟!
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如同天河倒泻、银河决堤般,倾盆而下!
豆大的、冰冷的雨点,带着上天的怒火和悲悯(或许),以万钧之势,噼里啪啦地狠狠砸落!无情地冲刷着山坡上淋漓的鲜血、粘稠的泥泞、破碎的残肢断臂和扭曲的尸体。
雨水迅速汇聚,混合着山谷中早已浓稠得化不开的、暗红色的血水,形成一道道猩红、粘腻、如同大地的伤口在汩汩流血的溪流,顺着山坡奔腾而下,疯狂灌入谷底那个巨大的“口袋”。
整个战场底部,迅速变成了一片暗红色的、令人作呕的、深可及膝的血肉沼泽!雨水无情地浇灭了滚木上零星燃起的火焰(那是虎贲军事先涂抹的引火物),升腾起一片片带着浓烈血腥味、焦糊味和内脏腐败腥气的白色水汽。
这水汽如同无数枉死者的亡魂吐息,弥漫笼罩着尸横遍野、残破不堪的山谷,将这片人间修罗场渲染得更加凄厉、诡异,宛如九幽鬼域。
暴雨的声音,哗啦啦地覆盖了大部分战斗的喧嚣,却更添一份天地不仁的苍凉。
山坡上,虎贲军的追杀仍在继续,但滂沱的暴雨极大地阻碍了视线和行动。
雨幕如织,十步之外便人影模糊。
悍将王镇恶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中捞出的魔神,雨水混着血水顺着他脸上那道骇人的旧疤不断流淌而下。
他提着已经卷刃、崩口的战刀,踩着泥泞和层层叠叠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大步走到冯进军所在的巨岩下,声音带着战斗后的沙哑和一丝未能竟全功的强烈不甘,仰头吼道:
“大将军!蒙骞那狗贼…割须弃甲,带着几十个残兵败将,冲出谷口跑了!雨太大!跟瓢泼似的,几步外就看不见人影!道路泥泞不堪,马匹难行,步卒追击更慢!末将请令,给我三百轻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定要斩下蒙骞狗头,献于大将军帐下!”
王镇恶的疤脸上满是雨水血水,但眼中的杀意和执拗却如同熊熊烈火。
冯进军依旧巍然不动地站在巨岩之上,如同扎根于山岳的磐石。
冰冷的暴雨无情地冲刷着他玄甲上厚厚的血痂、泥污和碎肉,发出“哗哗”的声响。
他望着谷底那由无数生命填满、被雨水疯狂冲刷着的、暗红色的、翻腾着气泡的血肉沼泽,又望向蒙骞逃窜的南方,目光深邃如万载寒潭,仿佛能穿透重重雨幕和空间。
雨水顺着他刚毅冷峻的脸颊流下,那道眉骨上的旧疤在雨水的浸润下,如同一条蛰伏的恶龙,更显狰狞威严。
他脸上没有胜利的狂喜,也没有错失敌酋的愤怒,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冰冷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尸山血海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穷寇莫追。”冯进军的声音在滂沱雨声中依然清晰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暴雨阻路,强行追击,徒增儿郎伤亡。蒙骞丧家之犬,丢盔弃甲,割须弃袍,威望尽丧,身边不过数十残兵,已成不了气候。”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残酷、洞悉人心的弧度,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战场上那些在杜家军倒戈后控制下、跪地投降、在暴雨中瑟瑟发抖的叛军俘虏(主要是杜家军在倒戈后控制的部分俘虏和蒙骞部的幸存者),以及谷外杜衡正在“奋力追击”蒙骞残部的方向。
“杜衡那老狐狸,‘临阵起义’,演得一出好戏。
正好,让他去‘追剿’蒙骞残部。”冯进军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狗咬狗,一嘴毛。
省得我们费力打扫战场,也给江南伪朝添点内乱。” 他特意在“内乱”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其中的深意,身边的领神会。
杜衡想用蒙骞的人头做投名就让他自己去拿!拿不到,是废物;拿到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冯进军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附逆之徒,尤其是杜家这种首鼠两端的世家。
“王镇恶!”
“末将在!”王镇恶挺直脊背,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露出下面刚硬的线条。
他虽然不甘,但对大将军的命令绝对服从。
“打扫战场!重中之重,全力救治我军伤员!一个都不能落下!仔细清点战果,伤亡,缴获!至于俘虏…”冯进军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如同出鞘的绝世神兵,带着凛冽的杀意,“甄别清楚!顽抗到底者、手持兵刃者,杀无赦!蒙骞本部蛮兵,参与屠城,罪大恶极,手上沾满无辜百姓鲜血,一个不留!就地正法!杜家军…”
他目光扫过远处在雨幕中影影绰绰、同样在“打扫战场”、看押俘虏的杜家军,“暂且看押,严加看管!不得虐待,也绝不许任何人私自接触!待本帅亲自处置!我倒要看看,杜家这次‘拨乱反正’的功劳有多大,能不能抵得过他们附逆李璘、助纣为虐的滔天罪孽!”
最后一句,充满了冰冷的嘲讽和深不可测的深意。
杜衡的如意算盘,在冯进军这里,注定要落空。
“诺!末将领命!”王镇恶抱拳,疤脸上厉色一闪,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军靴踩在血水泥泞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每一步都带着肃杀的决心。
他明白,甄别和处决,同样是残酷的任务,但为了风陵渡死难的兄弟和百姓,他不会有丝毫手软。
冯进军缓缓举起手中那柄名为“断浪”的长刀。
冰冷的雨水激烈地冲刷着刀锋上厚厚的血污和泥垢,如同天河的洗礼,重新露出其下森冷如雪、光可鉴人的绝世锋芒!
他环视着在暴雨中依旧肃立、如同无数黑色磐石般沉默而坚韧的虎贲将士。
尽管人人浴血,甲胄残破,许多人身受重伤,相互搀扶,但那股百战余生的铁血之气,那股大胜之后、洗刷耻辱的昂扬斗志,却更加凝练、更加磅礴、直冲云霄!
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龙吟九天,穿透重重雨幕,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虎贲儿郎的心头:“此战!虎贲儿郎,扬我军威!雪我前耻!用叛贼的污血,洗刷了风陵渡的耻辱!用叛贼的尸骸,铸就了虎贲不败的威名!”
他手中“断浪”遥指南天,仿佛要劈开这混沌的雨幕,“看这淮河之水,当为贼血染红!永王李璘小儿,当知我冯某人之剑,尚未老!虎贲之锋,依旧可断江截流!!!”
“虎贲!万胜!大将军!万胜!!”
“虎贲!万胜!大将军!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山谷中,幸存的虎贲将士,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与欢呼!
这吼声,汇聚了血战的豪情、复仇的快意、生还的激动和对统帅的无上崇敬!
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压倒了狂暴的雨声、雷霆的轰鸣,直冲九霄云外!
这吼声,是宣告,是誓言,更是对这场风陵渡-口袋岭双重战役惨烈终结的、最铿锵有力的最终注脚!
暴雨如注,冲刷着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土地,试图洗去满目的血腥与狰狞。
血水汇成的溪流,如同大地的泪痕,蜿蜒流向未知的远方。
口袋岭,这个无名的山谷,从此将因为这场惊心动魄的血战而载入史册,成为一个象征着铁血、智谋、背叛与最终胜利的永恒坐标。
而冯进军和他那支玄甲浴血的虎贲军团,踏着尸山血海,将带着更盛的兵锋,指向下一个战场,指向那搅动天下的江南风暴中心——李璘!
新的征程,已在血雨腥风中悄然开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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