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露台。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丝竹管弦之声早已被殿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彻底淹没。
宫女乐师们花容失色，瑟缩在角落，如同受惊的鹌鹑。
仅存的几名心腹武将和宦官面无人色，簇拥着龙椅上的李璘，身体抖如筛糠。
李璘瘫坐在宽大的蟠龙金椅上，那身明黄色的龙袍此刻仿佛有千钧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肥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的茫然。
一股温热的、带着浓烈骚臭味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下涌出，迅速浸透了明黄的龙袍下摆，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洇开一滩刺目的湿痕。
浓烈的尿臊味混合着殿内残留的熏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
“陛…陛下！杜…杜家反了！积玉楼…积玉楼烧塌了半边天！乱民…还有郭襄阳那帮山匪…杀…杀进来了！守不住了！”一个满身血污、头盔歪斜的侍卫连滚爬冲进殿内，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废物！都是废物！”李璘猛地一个激灵，仿佛被这噩耗刺激得回光返照，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刺耳，“护驾！给朕杀光他们！杀光！”
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指向殿门，肥胖的身躯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轰——！”
沉重的镶铜殿门被一股沛然巨力从外面猛地撞开！碎裂的木屑四溅！
凛冽的夜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烟尘，狂灌而入！
火光与杀气的中心，郭襄阳魁梧如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手中那柄滴血的开山刀在殿内辉煌的灯火下反射着刺目的寒芒。
他身后，是三百名浑身是血的特战大队顶尖杀手。
“李璘！”郭襄阳的声音如同闷雷，在大殿内隆隆滚过，震得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你的气数尽了！”
他刀锋直指龙椅，目光扫过那些面无人色的永王心腹，厉声喝道：“长安天兵已至！冯帅大军就在城外！尔等助纣为虐，残害百姓，罪该万死！此刻弃暗投明，跪地受缚者，或可免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杀！杀！杀！”三百名杀手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无数道充满仇恨的目光如同利箭，死死钉在李璘和他身边那些权贵身上。
一名李璘的心腹武将，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
他看看殿外火光冲天的夜空，听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虎贲万胜”的呐喊，再瞥一眼龙椅上抖成一团、下身湿透的“皇帝”。
最后，他目光落在郭襄阳那滴血的刀锋上。
“哐当！”
他手中的佩刀颓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嘶声道：“罪…罪将愿降！求…求将军饶命！”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哐当！”“噗通！”“饶命啊！”
兵刃坠地声、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带着哭腔的求饶声此起彼伏。
仅存的侍卫和官员们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纷纷丢弃武器，跪倒一片。
整个承露台内，除了角落宫女压抑的啜泣，只剩下李璘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他身下液体滴落的“嗒…嗒…”声。
郭襄阳不再看他们，他踏着粘稠的血迹和丢弃的兵刃，一步步走向那金碧辉煌的龙椅。
沉重的脚步如同丧钟，敲在李璘的心上。
李璘看着那血人般的身影逼近，看着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巨大的恐惧彻底吞噬了他。
他想尖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想逃离，肥胖的身躯却如同被钉死在金椅上，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沾满血污、骨节粗大的手，如同铁钳般，带着不容抗拒的万钧之力，狠狠揪住了他明黄龙袍的前襟！
“下来！”一声断喝如同惊雷！
郭襄阳单臂爆发出骇人的力量，竟将李璘那肥胖沉重的身躯如同拎小鸡般，硬生生从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上拽了下来！
“噗通！”
李璘如同一个沉重的破麻袋，重重摔在金砖地面上，滚了一身血污和尘土。
象征着皇权的九旒冕滚落一旁，珠串散落一地。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肥胖的身躯因恐惧和羞辱而剧烈颤抖，龙袍沾满污秽，身下一片狼藉，哪里还有半分帝王威严？
“伪帝李璘，束手就擒！”郭襄阳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宣告，响彻大殿，也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但心中却是暗忖道：“七天后是太后寿辰，江南喜报刚好送进长安，算是我给太后的寿礼。”
殿外，江陵城彻底沸腾的厮杀声、欢呼声，如同汹涌的潮水，拍打着这座刚刚陷落的王权孤岛。
……
……
金陵城东，百里之外的采石矶！
此刻的长江，万籁俱寂。
浓得化不开的江雾弥漫，将江流、江岸、战船都吞噬其中，唯有浑浊江水拍打岸壁的沉闷声响如巨兽的鼾声。
但在这片死寂的浓雾之下，奔涌的却是即将沸腾的热血和无尽的杀机！
北岸，无数大小战船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虎贲军团大将军冯进军，身着玄甲，猩红披风在潮湿的雾气中沉甸甸地垂着，却遮不住他如山岳般的肃杀之气。
他立于旗舰“破浪”号的船头，古铜色的脸庞在朦胧中如同石刻，唯有那双眸子，如同穿透迷雾的利剑，死死盯着对岸的方向。
腰间“断浪”长剑静默无声，但握剑的手却稳定如山。
在他身后，“浪里蛟”徐大膀子一身漆黑水靠，腰跨精钢分水刺，精赤的上半身肌肉虬结，布满水战痕迹和新旧疤痕。
他脸上那道蜈蚣疤在昏暗光线下更加狰狞，看着沸腾的战意无声燃烧。
他已经不再是太湖水匪，而是朝廷敕封的五品“荡寇将军”！今夜，他要让长江，成为敌寇的坟场！
“王镇恶的步军已抵润州城下，赵破虏的水师前锋已咬住周世荣的残部。”一名传令兵低声道。声音在压抑的雾气中显得特别清晰。
冯进军缓缓抬起手，感受着江风细微的变化。
此时，天际线上，金陵城内冲天而起的火光与隐约的杀喊声骤然撕裂了沉寂的夜空！那是郭襄阳和城内杜家兵动手的信号！
几乎就在信号亮起的同一瞬间！冯进军眼中寒光炸裂！按在“断浪”剑柄上的手猛地一挥！如雷霆破开浓雾！
“发信号——！全军渡江！”
“呜——呜——呜——！！！”
三道凄厉到极致的牛角号声如同龙吟，猛地穿透重重江雾，在两岸之间炸响！
轰——！！！
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北岸江边瞬间亮起万千炬火！火光驱散了浓雾，照亮了一张张写满战意与杀戮的脸！
“风！风！大风——！！”震耳欲聋的战吼从无数甲士胸膛中迸发！如同天雷滚滚，压过了长江的咆哮！
“降帆！开桨！弓弩手准备——！” 赵破虏站在一艘新式改造的赤马舟船头，疯狂挥舞令旗。无数桨片瞬间插入浑浊江水，整齐划一！水花激烈飞溅！小型战船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射出！
“稳住船身！强弩上弦！礌石火油准备——！” 艨艟斗舰上传令官的吼声在巨大的船甲板上回荡。体型庞大的战舰缓缓离开渡口，如同一头头被唤醒的水上巨兽，碾开波涛，气势汹汹地压向江心！
“兄弟们——！随老子凿沉周胖子的破船！捞个大功！搏个封妻荫子！”徐大膀子眼中凶光毕露，嘶吼着，一个猛子扎入冰冷刺骨的江水！
在他身后，数百名最精锐的“前水匪”，现“荡寇军”精锐水鬼，如蛟龙入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翻滚的江流之下，直扑南岸游弋警戒、早已残破不堪的周世荣水师残部！
江面上，千帆竞渡！火把如星火燎原！箭矢如蝗群蔽空！刀枪的寒光映照着冰冷的江水！
巨大的破浪声、擂鼓声、号角声、战吼声、箭矢破空声……汇成一股毁灭一切的洪流！
北岸积蓄已久的力量，如同愤怒的海啸，排山倒海般撞向南岸！
长江，在这一刻，怒极！沸腾！
……
……
长江之上。
冯进军矗立在旗舰“破浪”号船头，长剑指向南岸越来越清晰的金陵城墙轮廓，其上早已插满了象征虎贲军团的猩红战旗！
长江江面，漂浮着无数燃烧和断裂的战船残骸。一些还在挣扎冒烟的地方，显然是徐大膀子水鬼队的杰作。
一具肥胖臃肿的尸体被拖上了甲板，穿着镶金缀玉的华丽锦袍，只是被江水泡得肿胀发白，几块沉重的金砖还绑在腰间——正是水师都督周世荣。
显然他试图携带金砖跳水逃生，却被沉重的黄金拖入江底。
“报——大将军！周世荣残部已尽数歼灭！其尸在此！”一名浑身湿透的校尉兴奋高喊。
冯进军只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冷硬如石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目光投向金陵城方向，那里火光渐息，但代表胜利的猩红旗帜正高高飘扬。
“传令赵破虏，清剿江面残余，维持航道！王镇恶何在？！”冯进军的声音如同洪钟。
“回大将军！王镇恶将军已扫平润州守军！其部前锋已近金陵太平门外！”
冯进军颔首，猛地提气，声浪滚滚传遍江上战船：“金陵已下！伪王就擒！众将士——！随本将军，入城——！”
“入城——！入城——！万胜——！！” 震天的欢呼如同海啸，久久回荡在万里长江之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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