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赞普,前面……就是石门关了!”脸上带着新鲜箭伤、血痂糊住了半边脸颊的铁卫队长噶尔·钦陵猛地勒住战马,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刮擦,却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喜。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那道越来越清晰、如同巨神劈开的山隙,“冲过去!只要冲过去…我们就……”
他的话语,被一阵骤然拔高、撕心裂肺的恐慌呐喊彻底淹没!
“啊——!唐军!唐军——!!”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个惊恐万状的声音如同瘟疫般瞬间在河谷中炸开,汇成一片绝望的狂潮!
“唐军堵关!!!”
“石门关上有唐军!”
“完了!我们被堵住了!佛爷啊——!”
轰——!
赤德祖赞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覆盖着冰霜的巨手狠狠攥住!那瞬间的冰冷和窒息感,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几乎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他猛地甩头,驱散那令人心悸的眩晕,用尽全身力气瞪大那双布满血丝、早已失去昔日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望向那道寄托了所有生还希望的山口。
目光所及,如同最残酷的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心头刚刚燃起的微弱火苗,将他整个人彻底冻结!
那道狭窄得如同巨兽咽喉的石门关隘口!
在那嶙峋陡峭、高达数十丈、如同铁灰色巨神般沉默对峙的两侧绝壁之上!
在那原本应该空无一物、只属于狂风与苍鹰的嶙峋岩顶!
此刻,密密麻麻!
如同从冰冷岩石中生长出来的钢铁森林!
一面面在风中猎猎狂舞的赤红色旗帜,如同燃烧的火焰,刺破了灰蒙蒙的天空!
旗帜之下,是无数沉默的身影!
他们如同磐石,牢牢嵌在绝壁的边缘、突出的岩石平台、甚至利用粗大树根和绳索构建的简易悬空栈道之上!
厚重的明光铠覆盖全身,在关隘高处呼啸的秋风中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强弓劲弩,长槊陌刀,在阵列中构成一片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死亡寒芒!
数量之多,阵列之森严,杀气之凝练,如同两道赤色的、流淌着金属和死亡气息的巨大堤坝,死死扼住了那道狭窄的生死通道!
更让赤德祖赞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
在关隘前方那片相对开阔的干涸河床上!
在那片乱石嶙峋、本该是吐蕃溃兵最后冲刺的缓冲地带!
一支庞大的、严整的、如同从大地深处涌出的钢铁洪流般的唐军重装步兵方阵,已经赫然列阵完毕!
阵型如山岳!
最前方,是令人灵魂颤栗的陌刀之林!
一排排,一列列!
身高体壮、如同铁塔般的陌刀手们,身披最沉重的步人甲,双臂虬结的肌肉几乎要撑破甲叶!
他们沉默地伫立着,如同亘古存在的岩石雕像。
手中那柄柄长度超过一丈、刃宽如掌、闪烁着雪亮寒光的恐怖陌刀,刀柄深深顿入脚下的冻土,巨大的月牙形刀刃斜指向前方灰暗的天空!
刀锋构成的钢铁丛林,森然、冰冷、散发着灭绝一切生机的恐怖气息!仅仅是远远望去,就足以让任何血肉之躯感到发自骨髓的寒意!
陌刀阵之后,是层层叠叠、如同铜墙铁壁的重装长槊步兵方阵!
密密麻麻的长槊斜刺向前方,锋利的槊尖在风中微微颤动,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荆棘!
再后方,是引弦待发、如同蓄势毒蛇般的强弩方阵!
无数闪烁着寒光的弩箭,隔着数百步的距离,冰冷地指向了前方那片如同沸粥般翻滚、彻底陷入巨大恐慌的吐蕃溃兵!
在这支钢铁方阵的最前方,一面比其他赤旗更为巨大、更为耀眼的朱雀帅旗,在寒风中傲然招展!
旗下,一员大将端坐于神骏战马之上,身披赤金锁子甲,猩红披风在风中如火焰般翻卷!
他并未戴盔,露出一张棱角分明、饱经风霜却坚毅如铁的脸庞。
正是大唐朱雀军团大将军、征蜀大军主帅——张巡!
他目光如电,平静地扫视着前方彻底崩溃的吐蕃大军,仿佛在检阅一群待宰的羔羊。
那目光所及之处,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般沉沉压下!
“张……张巡!是张巡的大旗!朱雀帅旗!”一个吐蕃老兵带着哭腔,指着那面赤旗嘶喊,声音充满了彻底的绝望,“他……他怎么在这里?!他的主力不是该在磨盘原吗?!”
“还有那边!看左翼山坡!青色的旗帜!‘刘’字大旗!是刘志群,天啊!”另一个军官的声音彻底变了调,指着河谷左侧一片相对平缓、但此刻已被唐军占据的坡地。
那里,一面面青色战旗同样高高飘扬,“刘”字清晰可见!
一队队身着青色战袄、行动迅捷的唐军轻步兵和弓弩手,如同灵活的狼群,早已占据了有利地形,冰冷的箭簇同样指向了河谷中的吐蕃溃兵!
“右翼!右翼山坡也有!‘张’字旗!是张小虎!”又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指向河谷右侧!
右翼山坡上,数量相对较少、但杀气却最为凝练凶悍的一支唐军肃立着。
旗下,一员黑甲大将如同铁塔般矗立,手中那柄比寻常陌刀更为巨大、刃口带着暗红血槽的恐怖巨刃,被他随意地拄在地上,刀尖深深没入冻土!
正是以悍勇绝伦、陌刀无双闻名于世的骁将——张小虎!
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此刻正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如同嗜血的猛兽终于等到了撕咬猎物的时刻!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直接刺穿了混乱的人群,牢牢钉在了赤德祖赞那面虽然残破却依旧醒目的黄金日月王旗之上!
三面大旗!
三道铁壁!
如同三把巨大的、闪耀着帝国寒芒的铡刀,已经在这绝境般的石门关前,彻底落下!将赤德祖赞和他最后的两万多残兵败将,死死地钉在了这口名为“绝望”的死亡棺材之中!
“不——!!!”
一声凄厉、绝望、带着野兽般不甘的咆哮,猛地从赤德祖赞身后炸响!
一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头盔上插着染血雉翎的部落头人,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他猛地抽出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刀锋直指前方那森严恐怖的陌刀阵,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吼,试图驱散那无边的恐惧,也驱使自己彻底疯狂:
“唐军兵力和我们相仿!冲过去!只有冲过去才有活路!佛爷的勇士们!跟着我冲啊!杀光汉狗!杀——!!!”
他猛地一夹马腹,不管不顾地朝着前方那片死亡刀林发起了冲锋!
他身后,一小撮被首领的疯狂和绝境逼到极点的本部亲兵,也发出了绝望的嚎叫,挥舞着弯刀,紧随其后!
如同扑火的飞蛾!
如同决堤的泥石流中,一块率先滚落的顽石!
“冲啊!冲过去!”
“杀!杀出一条血路!”
“后退也是死!冲啊!”
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所感染,更被身后那三面如同催命符般的大旗所震慑,更多的吐蕃士兵在极致的恐惧中彻底失去了理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对陌刀阵的恐惧!
如同被驱赶的兽群,在首领的带动和身后无形的死亡压力下,数不清的吐蕃溃兵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嚎叫,挥舞着简陋的武器,或者干脆赤手空拳,如同浑浊的、裹挟着泥沙和绝望的洪流,朝着前方那片闪烁着死亡寒光的陌刀森林,发起了毫无章法、纯粹自杀式的冲锋!
“放——!”
张巡的声音,平静而冰冷,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清晰地穿透了前方吐蕃人绝望的嘶吼,在唐军阵列上空响起。
这简短的命令,如同开启了地狱之门的钥匙!
嗡——!!!
一片低沉而密集、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弓弦震颤声,如同死神的低语,骤然响起!
唐军阵中,早已引满待发的强弩方阵,在同一时间松开了紧绷的弓弦!
刹那间,一片由无数淬火三棱弩箭构成的、遮天蔽日的死亡乌云,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以近乎平直的角度,狠狠地泼洒向那片正疯狂涌来的、密集得如同蚁群般的吐蕃溃兵前锋!
噗!噗!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沉闷声响,瞬间连成一片,如同暴雨敲打烂泥!
冲在最前面、毫无防护的吐蕃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镰扫过的麦秆,成片成片地栽倒!
锋利的弩矢轻易洞穿了皮甲、布衣,甚至穿透了前面同伴的身体,带出一蓬蓬滚烫的血雾!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垂死的呻吟声、被绊倒者的咒骂声,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嚎叫,在前锋区域爆开!
冲势为之一滞!
然而,后面更多的溃兵,在求生的本能和彻底崩溃的恐惧驱使下,根本停不下来!他们踩着倒下的同伴,甚至是被弩箭钉在地上尚未断气的伤者,继续向前疯狂地拥挤、推搡!
人潮的洪流,依旧在巨大的惯性下,朝着那片沉默的、闪烁着寒光的陌刀之墙,狠狠地撞了过去!
五十步!
三十步!
最前排的陌刀手们,面甲下的眼神冰冷如铁,没有丝毫波动。他们粗壮的双臂肌肉贲张,如同盘绕的古树根须,紧紧握住那沉重如山的刀柄!
十步!
“起——刀——!”
陌刀阵中,一名队正用尽胸腔之力,发出炸雷般的咆哮!
“喝——!!!”
如同沉睡的巨神骤然苏醒!
第一排数百名陌刀手,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演练了千万遍的机械!
沉重的陌刀被他们那恐怖的力量瞬间提起!巨大的月牙形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森冷的、令人心悸的死亡弧线!
刀光如林,骤然亮起!汇聚成一片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光之墙!
“斩——!!!”
第二声命令,如同地狱的判决!
“杀——!!!”
震天的怒吼从陌刀手们的胸腔中炸裂而出!
数百柄巨大的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如同九天落下的雷霆巨斧,朝着前方那片已经冲到咫尺之遥、面孔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吐蕃溃兵,狠狠地——劈斩而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噗嗤——!!!
沉闷得令人牙酸的、血肉骨骼被巨大力量瞬间斩断、撕裂的恐怖声响,如同地狱的磨盘被同时启动!
刀锋过处!
残肢断臂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枯枝败叶般冲天飞起!
破碎的盾牌、断裂的武器、撕裂的皮甲、连同大蓬大蓬滚烫粘稠的鲜血和碎裂的内脏,在刀光闪烁中轰然爆开!
最前排数十名吐蕃士兵,无论是试图举盾格挡的,还是挥舞弯刀劈砍的,甚至仅仅是拥挤着向前冲的,在巨大的陌刀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偶!
连人带甲,被那恐怖的力量和锋刃,瞬间斩成两段、三段!甚至被直接从中劈开!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泼洒在冰冷的冻土和嶙峋的岩石上,瞬间蒸腾起一片片猩红的血雾!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般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
巨大的冲击力下,沉重的陌刀深深劈入冻土,发出沉闷的巨响!
“收——!”
“进——!”
冷酷的命令没有丝毫停顿!
第一排陌刀手猛地发力,将嵌入泥土和血肉的巨刃拔出,带起一片碎骨烂肉!
同时,第二排陌刀手如同精准的齿轮咬合,一步踏前,越过前排战友留下的空隙!
手中那同样巨大的陌刀,再次带着死亡的风啸,朝着前方因同伴瞬间惨死而陷入巨大恐惧和呆滞、甚至来不及后退的吐蕃溃兵,再次狠狠劈落!
噗嗤!噗嗤!噗嗤!
又是一片血肉横飞!又是一阵令人灵魂颤栗的骨骼碎裂声!
如同巨大的绞肉机被开动!
陌刀阵前,瞬间形成了一道宽达数十步、由残肢断臂、破碎内脏和粘稠血浆铺就的、不断向前延伸的死亡地带!
任何试图冲近这片死亡地带的吐蕃士兵,无论是勇悍的头人,还是绝望的士兵,都如同扑向礁石的浪花,瞬间被那冰冷、高效、绝对力量的钢铁风暴撕得粉碎!
恐惧!无边的恐惧!
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吐蕃溃兵最后一丝疯狂的勇气!
“魔鬼!他们是地狱来的魔鬼啊——!”一个士兵亲眼看着自己身旁的同伴被一柄陌刀连人带盾劈成两半,内脏哗啦一下流了一地,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扔掉武器,转身就向后疯狂逃窜!
“退!退回去!冲不过去!冲过去就是死啊!”另一个军官的嗓子彻底喊劈了,声音带着哭腔。
刚刚还如同决堤洪流般的自杀式冲锋,在陌刀阵这堵绝对死亡的铜墙铁壁面前,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破碎、倒卷!
吐蕃溃兵们哭喊着,尖叫着,互相推搡践踏着,如同没头的苍蝇,朝着来时的方向,更加混乱、更加绝望地溃退下去!
整个石门关前的开阔地,彻底化作了一片哀嚎遍野、尸骸枕藉、血流漂杵的人间炼狱!
“赞普!冲不过去了!冲不过去了啊!那是人待的地方吗?那是地狱的磨盘!”噶尔·钦陵死死拉住赤德祖赞战马的缰绳,他满脸血污,头盔早已不知去向,散乱的头发被血汗黏在额头上,声音嘶哑绝望,带着哭腔,“不能再让儿郎们去送死了!那是送死啊!”
赤德祖赞僵硬地坐在马背上,脸色惨白如金纸。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残存的勇士,如同扑火的飞蛾,在那片恐怖的陌刀森林前成片地化为齑粉!
那沉闷的劈砍声,那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那绝望的惨嚎声,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紧握着缰绳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
完了…彻底完了…
最后的生路,被彻底斩断!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三面冰冷的赤、青、黑大旗和那堵死亡刀墙前,化为了泡影!
“父亲!赞普!”
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而惶急的声音在赤德祖赞耳边响起。
他猛地回头,只见自己最年幼、也是最受宠爱的儿子,年仅十六岁的吐蕃王子贡松贡赞,在几名忠心侍卫的簇拥下,艰难地挤到了他的身边。
贡松贡赞那张继承了母亲秀美轮廓的脸上,此刻沾满了烟灰和泪痕,华丽的王子袍服被荆棘划破,显得狼狈不堪。
他惊恐地望着前方那片血肉磨坊,又看向父亲那如同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的、毫无血色的脸,清澈的眼中充满了孩童般的恐惧和依赖,声音带着颤抖:“父亲!我们…我们怎么办?冲不过去了!我们…我们会死在这里吗?父亲…我怕…”
看着幼子那张写满恐惧的脸,听着他无助的“怕”字,赤德祖赞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碎!
一股混杂着无尽悲凉、滔天愤怒和深入骨髓的绝望,如同汹涌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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