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仙门比武场的青石地面还沾着露,我站在主持台边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里古书的金纹。
昨晚青鳞人炸成黑雾前说的\"明日\",像根细针梗在喉间——可此刻看台上的喧闹声太响了,弟子们的议论混着法器碰撞的轻响,裹着新翻泥土的腥气涌过来。
\"萧师妹。\"林师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广袖扫过我手背,带着常年握剑的茧子。
这位比我早入门十年的外门大弟子,此刻眉峰紧拧,目光扫过擂台下排得整整齐齐的新秀:\"第一轮是基础术法对练,这些小崽子们理论课背得溜,可上了擂台连三步走位都不会。
你得亲自示范,否则等会要乱成一锅粥。\"
我转头看他,他腰间的青铜剑穗还沾着昨夜追黑雾时的泥点——玄风长老带人追出去后,我们回观星殿时,林师兄主动留了下来帮忙修补结界。
此刻他眼底浮着青影,声音却依旧稳得像定海神针。
\"好。\"我应了声,转身时古书面页发出轻响。
怀中人温尘的余温还在,他今早替我梳发时说\"我在观星殿等你\",发尾的木簪此刻正抵着后颈,像根隐形的支柱。
跃上擂台的瞬间,脚下青石板凉得刺骨。
我对着掌心呵了口气,指尖凝聚起灵力——这是我当年在杂役房偷练了三个月才学会的小把戏。
台下突然静了静,有小弟子轻声喊:\"是萧师姐!\"
\"看好了。\"我低喝一声,右手画了个火符诀。
赤金符纹从指尖窜出,在半空凝成三寸火莲,接着左手掐剑诀,腰间木剑\"嗡\"地出鞘,剑尖挑着火莲直刺向假想敌的肩井穴。
火莲在离\"敌人\"半尺处炸开,木剑却收势极稳,剑尖点在对方腕脉,正是卸法器的巧劲。
看台上爆发出喝彩。
我收剑入鞘时,瞥见李长老在评委席点头,他白须被风吹得翘起,手中竹简上的批注墨痕未干——这老头最看重实战细节。
赵堂主抱着臂站在擂台边,腰间的监督令旗被攥得发皱,目光却没从我的剑招上挪开过。
可我的目光始终落在台下新秀们脸上。
周仙子站在第一排,她抱臂垂眸,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尾,是在默记我的动作;楚师妹缩在队伍最后,她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手指绞着腰间的玉牌,那是她师傅临赛前塞给她的护身符,此刻在晨雾里泛着青灰。
\"比赛开始。\"林师兄的声音撞碎了短暂的安静。
楚师妹的名字被喊到第三遍时,她才踉跄着跃上擂台。
她的对手是内门张师叔的关门弟子,生得虎背熊腰,此刻正捏着雷符冲她笑,那笑里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傲气——他去年便跟在张师叔身边出过两次任务,自然不把这个刚入内门三月的小师妹放在眼里。
第一记雷符劈下来时,楚师妹尖叫着往旁边躲,却忘了术法对练的基本守则:躲招时要护好下盘。
她的左脚绊在擂台边缘的凸石上,整个人摔了个屁股蹲。
看台上爆发出窃笑,有个外门弟子大声喊:\"这也太菜了吧!\"
楚师妹的脸涨得通红,她撑着地面想爬起来,发簪却歪了,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那男生乘胜追击,又捏了道风刃符——这符本是用来牵制的,可他显然没控制好力道,风刃擦着楚师妹的耳尖飞过,在她脸颊上划开道血痕。
\"哇——\"楚师妹突然哭了。
她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肩头一抽一抽的,玉牌从她指间滑落,\"当啷\"砸在青石板上。
那男生愣了愣,举着符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的傲气褪成了慌乱。
看台上的议论声像炸开的蜂窝。
李长老放下竹简,皱着眉要说话;赵堂主的令旗抖了抖,似乎想喊停;林师兄在我身边重重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丫头...去年在药园被蛇吓晕过,最怕这种阵仗。\"
我望着楚师妹颤抖的肩头,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擂台的模样。
那时我站在台上,听着底下\"废柴没灵根\"的骂声,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若不是温尘偷偷塞给我半块桂花糕,说\"哭够了就起来,我陪你练到赢\",我大概也会像现在这样,缩成一团吧?
楚师妹的抽噎声越来越清晰,混着看台上的哄笑,像根细针一下下扎着我心口。
她的眼泪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在晨光里亮得刺眼。
我望着她发间歪掉的簪子,突然想起昨夜温尘替我梳发时说的话:\"你总说要护着这些孩子,可护着不是替他们挡风雨,是教他们自己撑伞。\"
可此刻——我攥紧了腰间的木剑,剑鞘上的刻痕硌得掌心生疼——她连伞都拿不稳,我总不能看着她被风雨淋透吧?
\"萧师姐!\"有小弟子突然喊了一声。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迈出了主持台,脚尖点上擂台边缘的刹那,晨雾被惊散,露出观星殿方向的飞檐。
那里有抹熟悉的白影,正倚着栏杆望着这边——是温尘,他怀里抱着那本古书,见我望过去,冲我轻轻点了点头。
楚师妹还在哭,她的对手手足无措地站着,评委席的李长老刚要开口,我已提气跃上台。
风掀起我的衣摆,带起一缕护心玉的暖香——那是温尘用千年温玉为我雕的,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
\"暂停!\"我的声音混着灵力扩散开,在比武场上空炸响。
我单膝跪在楚师妹身侧时,能听见她抽噎声里带着破碎的气音。
她的手背上还沾着擂台青石板的灰尘,指甲缝里塞着昨夜新翻泥土的褐,像极了当年我在杂役房扫落叶时的模样。\"别怕。\"我轻声说,故意放软了尾音——温尘说过,我训弟子时总像在念剑诀,太硬。
此刻我拇指蹭过她发间歪掉的木簪,那是用最普通的桃木削的,刻着半朵未开的莲,和我当年在杂役房偷削的那支几乎一模一样。
楚师妹的肩膀颤了颤,指缝间露出半只发红的眼睛。
我能看见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子,在晨光里晃成细碎的金。\"记住我教你的'心静则法稳'。\"我把声音压得更低,灵力裹着温玉的暖从掌心渗进她心口——那是温尘用千年温玉雕的护心佩,此刻烫得几乎要灼穿衣襟,\"你上周在药园练了十七遍的回旋斩,脚踩的是北斗第七星位,对不对?\"
她的手指突然松了。
沾着泪的脸从指缝里抬起来时,我看见她瞳孔里映着我的影子。
那影子身后,观星殿的飞檐上,温尘的白衫被风掀起一角,像片落在云里的雪。
楚师妹吸了吸鼻子,喉结动了动,终于哑着嗓子应了声:\"对。\"
\"很好。\"我替她理了理歪掉的发簪,起身时瞥见她对手还举着风刃符僵在原地,额角的汗正顺着下颌线往下淌——这小崽子刚才怕不是把半条命都吓没了。
我转头看向评委席,李长老的白须还悬在半空,赵堂主的令旗终于从攥得发白的指缝里垂下来,林师兄扶着擂台边的木栏,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青铜剑穗的结,那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
\"继续。\"我退到擂台边缘,冲裁判点了点头。
楚师妹站起来时,衣摆扫过刚才摔出的水痕。
她的背挺得笔直,虽然还有点晃,但左脚终于没再往凸石上挪——这小丫头记住了我上周在演武场说的\"下盘要稳如老松根\"。
她的对手试探着又捏了道雷符,这次没敢使全力,淡紫色的雷光刚窜出来,楚师妹突然低喝一声,右手成刀状劈向虚空——那是我教的\"破符手\",专克低阶符咒。
雷符\"啪\"地炸成火星,看台上响起零星的\"哦\"声。
楚师妹没停,脚尖猛地一旋,带起的风掀起她袖角,露出腕间我送她的木环——那是用我第一把木剑削的,刻着\"破\"字。
她这一旋正是回旋斩的起手式,我上周在药园陪她练到月上中天时,她总在第三转时踉跄,此刻却稳得像钉在地上的桩子。
\"好!\"林师兄突然喊了一嗓子,惊得旁边的小弟子们都扭头看他。
他大概没料到自己会出声,耳尖腾地红了,假装咳嗽着别过脸去。
李长老的竹简\"啪\"地拍在案上,我看见他嘴角往上提了提——这老头向来绷着张脸,能露出半分笑都是天大的褒奖。
楚师妹的剑是从袖中滑出来的,窄窄的木剑,剑脊上还留着她练剑时磕出的缺口。
她旋身时,剑尖挑着风刃符的残光,直刺向对手的肩井穴——和我刚才示范的位置分毫不差。
那男生慌忙去挡,却忘了护下盘,被楚师妹用剑鞘往膝弯一磕,\"扑通\"跪在了台上。
\"楚清欢胜!\"裁判的声音还没落地,看台上已经炸了锅。
有小弟子举着糖葫芦蹦起来喊\"楚师妹牛\",外门的杂役们拍着大腿笑,连向来严肃的赵堂主都松了松令旗,对着李长老说了句什么——我离得远,没听清,但看李长老捻着胡子点头,大概是夸这丫头有长进。
楚师妹站在台上,手还攥着木剑,指节发白。
她抬头望过来时,我冲她比了个\"好\"的手势。
她愣了愣,突然笑了,眼泪又掉下来,却没再躲,只是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
这时候我才发现,她耳尖的血痕还在渗着细血珠,在晨光里像颗红珊瑚。
\"萧师妹,\"林师兄不知何时凑到我身边,声音里带着笑,\"你去年在演武场说'这些小崽子能成',我还不信——现在信了。\"他说着,抬手拍了拍我肩膀,掌心的茧子硌得我有点疼,却暖得像块烧红的炭。
可这暖意刚漫到心口,就被一声低咒冻住了。\"周仙子那组的结界出现波动......\"赵堂主的声音像块冰碴子,砸在喧闹的看台上。
我转头时,正看见他攥紧令旗的手背上暴起青筋,目光死死锁着西侧擂台——那里本该罩着淡青色的防护法阵,此刻却像被石子砸了的湖面,一圈圈黑纹正从边缘往中心蔓延。
\"轰——\"
法阵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我被震得踉跄了一步,耳中嗡鸣。
擂台的青石板裂开蛛网似的细纹,离得近的小弟子们尖叫着往后退,有人撞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木栏上,腾起阵阵白雾。
李长老猛地站起来,竹简\"哗啦\"散了一地;林师兄已经拔剑出鞘,青铜剑穗在风里狂乱地甩动;楚师妹还站在台上,攥着木剑的手在发抖,却没退半步。
我眯起眼往西侧擂台看。
白光里有两个影子在晃动,一个是周仙子,她向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散了,几缕黑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另一个......是外门的陈二牛?
他怎么会在周仙子的对手名单里?
我记得赛前抽签时,周仙子的对手该是内门的苏明远才对。
\"稳住!\"我对着看台上喊了一嗓子,灵力裹着声音撞碎了部分喧哗。
温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野边缘,他从观星殿掠过来时,白衫被风鼓起,像片落在乱云里的雪。
他冲我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西侧擂台时,眼底浮起冷霜——那是他动了真怒的模样。
我提气就要往西侧擂台冲,刚迈出一步,就听见\"叮\"的一声轻响。
低头看时,是楚师妹的木环掉在了脚边——刚才她冲过来时,大概是跑太急,腕间的木环松了。
我弯腰捡起木环,指尖触到\"破\"字刻痕的刹那,西侧擂台又传来一声闷响,白光更盛了。
\"萧师姐!\"楚师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跟你一起去!\"
我回头看她。
她的木剑还攥在手里,发簪又歪了,可眼底的慌乱已经换成了坚定——像极了当年在杂役房举着扫帚说\"我要学剑\"的我。
\"好。\"我把木环替她重新套上腕间,\"跟上。\"
话音未落,西侧擂台的白光突然敛了。
我看见周仙子的身影在光里一闪,她的对手举起了什么——是把黑沉沉的短刃,刃尖泛着幽蓝的光。
那光刺得我心口发疼,像被谁拿针狠狠扎了一下。
温尘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小心,那是......\"
但他的话被另一声爆响淹没了。
我发足狂奔,风灌进喉咙里,咸涩得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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