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珍州。
山崖上的身影急坠而下,直扑娄浚水,正是王先旭。
娄浚水慌忙调扯蓑衣,想要转向,摆脱王先旭。但王先旭下坠速度太快,娄浚水根本避不过,被王先旭扑个正着,两人纠缠在一起,急坠向沔鱼河。
钟婵御风缓降,原本算准可勉强落到岸上,却见上方的娄浚水极快坠下,急忙施展「鸢翔」身法,一把抓住了坠落的娄浚水。
「鸢篷」受不住三人的身重,立时加速下落。王先旭死死抱住娄浚水,勒得他筋骨剧痛、连声暴喝。娄浚水扣住王先旭手腕,运足十成真气反拧,力道足以拧断竹石,却偏偏拧不断王先旭的手骨。
二人在空中不停翻转挣扎,钟婵紧紧抓住娄浚水,在空中飘来荡去,「鸢篷」也不受控地绕挂在三人身上,解不开、理还乱。
钟婵瞅准时机,接连猛击王先旭周身多处要穴,却依然好似打在木桩上,难伤其分毫。「鸢篷」越缠越乱、越乱越紧,三人越落越快……只听“噗”的一声,三人重重砸进了沔鱼河。
河水湍急,王先旭左眼的黑色物事掉进了河里,双手仍牢牢勒住娄浚水,一起沉向了河底。娄浚水借河水浮力,使出家传「缠竹手」,扣、扳、旋、挫……王先旭的手肘被拧成花辫,却依然不知痛,反转关节继续锁住娄浚水。
渐渐地,娄浚水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弱,双目圆睁,呛出一连串水泡……
娄浚水其实水性不差,奈何遇上了不知痛也无气息的王先旭,被他生生拖进河底,挣脱不得。
钟婵依「冲盈四鉴」中的先天气息功法调息,在河底憋足一盏茶的工夫,好容易解开身上的「鸢篷」,浮上水面猛吸几口大气才缓了过来。
钟婵再深吸一口气,又潜入了河底,只见娄浚水双目无神、昏愦不知所以,怕是已经窒息。情急之下,钟婵突然想起什么,双手从河底各抓起一把河沙,从身后狠狠揉进王先旭的双眼。
王先旭终于感觉到痛,松开双手,护住自己的双眼。钟婵赶紧解开娄浚水身上的「鸢篷」,顺手绑在了河底的大石上。
钟婵将娄浚水架出水面,紧接着一掌拍在他胸口,将真气逼进他的胸肺。娄浚水吐出一大口水,不住呛咳,总算是死里逃生。
钟婵又赶紧架他上岸,平放在岸边,运气助他调息,娄浚水渐渐恢复了神志。钟婵担心王先旭再追来,故不敢久留,扶起娄浚水赶紧离开。
……
田贞终于来到辰州望酉坊。
传说中武人的淘金地、销金窟,田贞从小就听大哥田阔讲过很多望酉坊的传奇,早就盼着能和大哥一起去望酉坊,亲眼看看传说中的英雄豪杰。
谁知世事无常,当自己真正走进望酉坊时,大哥已经不在人世,而陪在自己身边的心上人,已经成了传说中的英雄豪杰,天下第一镖人!
已是申时二刻,四人骑马径直来到田记车马行。田守志与镖师正在前院练功,一见沈恬,立即笑迎上前:“沈兄。”
“这位想必就是田记车马行的田掌柜。”田守志施礼道。
“田掌柜。”田贞回礼道。
“真正的田掌柜来了,我这个伪掌柜自然该做回镖人。”田守志说着,将四人引进了内堂。
田守志为四人斟上茶,道:“仰仗田记之威名,近来车马行总算是相安无事,聚侠庄挡下了所有觊觎车马行的人。我等遵照沈兄之命,暂不再接镖。”
田贞道:“武盟的掳人案未了,江湖中又因莫独逸牵涉的产业争得头破血流,车马行暂不接镖也好。”
田守志听得出,田贞的话是为顾全他的颜面。江湖中大肆劫掠莫独逸牵涉的资财和产业不假,但不接镖其实是因为他们只要离开望酉坊,必会遭人剪径,根本护不住镖。
“田掌柜的好意,在下心领。可二十四桥帮没有给车马行留下寸银,车马行二十七户人的生计……”
“车马行的生计不全指靠走镖,田记还有商行,我们还可以做货贸。沈大哥和我明日就去聚侠庄拜会文庄主,今后田记商行的货也会卖进望酉坊。”
“不愧是田掌柜!由田掌柜掌车马行,大家就不愁生计没有着落。”
“田掌柜过奖。”田贞笑道:“我和沈大哥商议过,田记雇你为车马行掌柜,领着大伙儿继续走镖,收利尽归车马行,我们分文不取。但日后寻雇镖师和脚夫,皆由我与沈大哥决定。”
田守志站起身,稽首道:“二位真是我田守志的大恩人,请受田某一拜。”
第二天,田贞和沈恬依约拜会文承智。一番客套之后,田贞讲明了来意,文承智笑道:“田三娘子果然是女中豪杰!说起来,文某有幸结交沈大侠和田三娘子,还是因莫老庄主的事。只可惜此事之后,江湖中幸事太少,流血太多,而且只怕还有更多腥风血雨……”
田贞看了看沈恬,她自然听出文承智话里有话。文承智接着引出话头:“二位可听说朝中东宫之事?”
“我们从不打问朝廷的事。”田贞道。
“不久前,圣上命宰辅审问太子身边的户奴,东宫若是生变,江湖必将会有巨变,聚侠庄和望酉坊也难独善其身。”
“文庄主此言何意?”田贞道。
“二位想想,问星楼卓楼主初入武盟就能委以巡判之职,这是为何?江夏郡王已薨二十多年还能在武林再度翻案,却是为何?孟盟主不但令莫独逸身败名裂,还登上盟主之位,又是为何?”
文承智见沈恬和田贞不言,又接着道:“说来也巧,去年卓巡判在东都查出明崇俨案牵涉东宫户奴赵道生,如今宰辅正在审问赵道生明崇俨案。卓楼主武功智识出众,但若没有朝廷授意,恐也很难在武盟中如此顺心顺意。孟盟主能为江夏郡王翻案,不过是朝廷借孟盟主之手拿下莫独逸,莫独逸当年能入列「六尊」靠的可是长孙无忌。”
“朝中一步,江湖十里!我等虽是江湖人,但江湖从不曾躲过朝廷……不过,有沈兄和三娘相助,文某相信定能捱过这些风风雨雨。”
“风雨同舟,沈某是个镖人,绝不会让人翻舟。”沈恬开口道:“不过,风在外而雨在内,沈某可以挡风,却不会求雨。”
文承智笑道:“说起求雨,文某倒是略知一二,哈……”
离开聚侠庄,田贞觉得心里发沉,江湖无处不在,果然都是买卖。文承智答应田记商行进入望酉坊,也就将沈恬和她留在了望酉坊。
留在望酉坊,就是留在江湖是非之地。她和沈恬退隐江湖、男耕女织的梦,也就更加遥遥无期。
“沈大哥,田记累你再入江湖。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如愿退出江湖。”
“难退出的不是江湖,而是生活。你跟我不一样,你有家、有业,我不会苛求你抛弃现在的一切,跟我过另一种生活。”
田贞突然停下脚步:“沈大哥,江湖的事身不由己,我们的事自己拿主意……”
“我们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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