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辰州。
“回到原州就成亲!”
卓芳芊发觉田贞这些日子常常偷笑,少女的心思总是很敏锐,趁没人的时候悄悄问田贞。
田贞却是笑而不言,每日都忙于田记商行的事,带着卓方堑和卓芳芊四处拜会望酉坊的各地头、行会,还与恶人巷做成了第一笔买卖。
恶人巷自从典下如意楼,不仅当作一桩生意,更将其视为摆脱「恶人」之名的重大契机,将如意楼更名为「从善楼」。掌柜吕三娘也是很用心打理酒楼生意。
望酉坊的大酒楼都有镇店之酒,好比魁星楼的桑落酒,她一直在寻从善楼的镇店之酒,直到田贞送来了田记的葡萄酒。
田贞拜会望酉坊各地头、商行的葡萄酒是原州田记商行自酿的葡萄酒。田贞在凉州进货时遇到一胡人,四处赊酒喝,又处处被人撵、遭人骂。
田贞好心送他一壶葡萄酒,他喝过之后却直嘟囔。田贞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当他是个怪人。第二天,此人不请自来,坐到了田贞的桌旁,给田贞倒了杯酒,看他的酒壶分明就是田贞昨日送他的葡萄酒。
田贞见他并无恶意,就尝了一小口,竟比昨日的葡萄酒更加醇厚浓郁。细问之下,田贞好容易听懂了他的话,此人名叫索斌,乃高昌人,天生好酒,极善酿酒,却因贪杯误事遭人嫌厌,屡屡被人赶出酒坊,以致穷困潦倒,辗转流落到了凉州。
田贞心念一动,东岳门悉心种植了很多高昌葡萄,但酿的酒却无人问津,眼看酒坛越积越多,马誊心急如焚。如果田记从东岳门买进葡萄,再雇此人酿酒,既可解东岳门燃眉之急,又可卖酒获利,岂不一举两得?
于是,田贞将索斌带回田记,每日除酿酒的时辰外,任他酒醉不醒,田记中人都管他叫「酒索儿」。酒索儿酿的葡萄酒果然醇厚细腻、馥郁悠长,很快就成为原州家喻户晓的美酒,不少文人骚客慕名而来,品过之后还在原州的酒肆里留下了诗句。
自从田记的葡萄酒风靡原州,大嫂于氏也拜酒索儿为师学起了酿酒,田记商行的酒越酿越多,田贞便想着将酒卖到更繁盛的州县。正巧,沈恬典下了望酉坊的车马行,田贞就决定先卖到辰州的望酉坊。
田贞与吕三娘商定之后,卓芳芊飞鸽传书原州的田记商行,田记的葡萄酒第一次离开了原州。
……
武盟解除封山,各派陆续下山,望酉坊又热闹起来。
沈恬已经得知,卓不浪和谷灵、百晓去了珍州寻「潜龙在渊」。这几日,望酉坊里处处都能听到有人谈论「潜龙在渊」,甚至已经盖过了武盟的「锄奸令」。
武盟对二十四桥帮帮主陈庭后、鹤虎帮帮主贺虎和姑苏剑庐宗主慕容笃发出「锄奸令」,三人皆已下狱。
在这个丛林般的江湖,一旦倒下总免不了被人分而食之。就在这几日,望酉坊里好几家店肆已悄悄换了旗招,白布腰带的解更人每晚三更推着牛车穿行在望酉坊的大街小巷……
天刚亮,田记车马行来了两位客人。田守志迎上前,叉手道:“李大侠!”
“你认得我?阁下是……”
“在下车马行掌柜田守志。崆峒派李存孝大侠,望酉坊谁人不识。”田守志笑道。
“掌柜客气,沈大侠和田三娘在吗?”
田守志让人请来沈恬和田贞,沈恬走进正堂,一眼便认出了二人。
“沈大侠别来无恙。”李存孝笑道。
沈恬不动声色道:“李大侠客气。”
李存孝知道沈恬的脾性,也不再客套:“之前雷霆帮与田记误会颇深,在下受雷霆帮所托,前来解纷息争,希望两帮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不知沈大侠意下如何?”
“田记本就无意与人争斗,阁下能化干戈为玉帛,在下感激。”
“如此甚好!”李存孝瞟了眼身旁的胡迁鹤。
胡迁鹤立即起身,端起茶杯道:“沈大侠、田三娘子,胡某行事鲁莽,之前误会了田记。今日向二位赔罪,还望二位海涵。”说完,胡迁鹤仰头喝尽杯中茶,沈恬和田贞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李存孝笑道:“好!沈兄,你我既然同在一条船上,也就是盟友。崆峒派在望酉坊典下一间米店,今后还望沈兄多多照应。”
二人走后,田贞很是不解:“沈大哥,李存孝说「同在一条船上」是什么意思?”
沈恬摇摇头:“不清楚,我想大概与文承智所说的朝廷党争有关。这几日混时,望酉坊里杀戮不断,并州许家抢下了田记车马行对面的醉仙楼和北面的铁器店,雁山派杀了西面脚店的七人,还有南面的绢店,东面的鱼店……大约有十六家店更换了掌柜。”
“聚侠庄没有出手?”田贞问道。
沈恬摇摇头:“没有,聚侠庄日夜监看却从不出手,他们默许了这些争杀。”
田贞道:“或许文承智说的江湖巨变,已经来了!”
第二天辰时,沈恬正与田贞、卓方堑、卓芳芊徒手对练,田守志慌慌张张跑来,边跑边喊:“出大事……出大事了!”
“昨天来车马行的两人……死了!”
李存孝死了?沈恬忽然有种风雨欲来的不祥之感,这是他的「元觉」,他向来相信自己的「元觉」。
沈恬和田贞快步走到崆峒派的米店,店外围了不少人,六名身着皂服的聚侠庄巡卫守在店门口。
沈恬查看米店四周,聚侠庄巡卫将米店团团围住,想要偷偷溜进去需费些功夫。
米店门前的人越围越多,人群中众说纷纭,“……听说崆峒派与新来的那家田记车马行宿怨极深,还告上了武盟。”
“李存孝的武功是三品中,想要杀他至少二品以上的身手,望酉坊里没几个……”
“田记车马行的「天下第一镖人」沈恬武功深不可测,我听原州的朋友说,他一刀就废了崆峒派冯梓金的「无相弹指」。”
“昨天我还看到李存孝去了车马行。”
“……”
田贞越听越忧心,人言可畏,田记初来乍到,根子浅,怕是经不起众口铄金。
米店的门开了,白昭义当先走了出来,高声道:“禾泽米店发生命案,聚侠庄会依照江湖规矩查明凶手,大家都回去吧。”
人群慢慢散去,紧邻禾泽米店的房宅屋顶上,几只鸟雀飞起,一道残影随鸟掠过,跃进了米店的后院。
文承智正站在后院,面色阴沉看着他:“沈兄不是向来不管闲事。”
“昨日,李存孝来车马行与田记化解恩怨,今早他就死在米店。我想看看,这是闲事,还是我的事?”
文承智略思忖,转身走进屋里,沈恬跟了进去。米店有三进,堂屋后面的内院有四间卧房,文承智走进东面的一间卧房,聚侠庄的仵作正在房里查验尸首。
李存孝的尸首躺在床上,脸上胭脂白里透红,墨线勾眼、花钿贴面,妆容精细不输魁星楼的花魁,发髻高耸,正是时下风靡的半翻髻。再看靠在床边的胡迁鹤,也是同样的妆容和发髻。
仵作解开了李存孝的衣袍,李存孝胸、腹、手和腿四道紫红色淤痕,还有四处刀伤,刀口细且短,胸口畸胀。
“庄主……”仵作迟疑地望了望沈恬。
文承智一扬头:“说吧。”
“呃,死者曾被钝物重击,从瘀痕看很可能是长矛或长枪,胸口的重击打断了五对肋骨。还有四处刀伤,刀刃短但极锋利,致命伤是脖颈上的一刀,一刀切断血脉。”
“两位死者的伤差不多,床下的死者也是一刀断喉,五对肋骨碎断。还有就是……他们的阳物都被人割掉,刀口齐整。”
沈恬不禁想起齐曜的死状,但李存孝并非奸淫成性,凶手为何要割下他的阳物?沈恬上前按了按死者的胸肋,二人都是五对肋骨碎断,凶手的枪竟会如此精准?
沈恬看着李存孝的脸,总觉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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