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挑日子可以,”我咬牙,“但得按我们老家的规矩来——三书六礼、迎亲过火盆、新娘子跨马鞍,一个都不能少。流程走完最少仨月,您等得及吧?”
诸葛幂眯眼一笑:“小伙子,跟老身玩缓兵计?成,就给你九十天。九十天后,花轿上门,你要是敢跑——”
她抬手“咔”地捏碎了一只瓷杯,瓷粉簌簌落地。
“……我保证不跑,保证不跑。”我咽了口唾沫,心里疯狂拨打110:谁能想到,领奖领回一门亲事,连退货键都没有!
“能不能再商量?”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镇定,却掩不住那丝发颤,“至少……至少得通知我父亲。结婚是两家的大事,他总得知道吧?”
脑海里,齐文山那张永远处变不惊的脸一闪而过——他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诸葛洪抬了抬金丝眼镜,镜链轻晃,像一条吐信的蛇:“行,我替你打。亲家公远道而来,正好参加订婚宴。”说完,他转身掏出一只老旧的卫星电话,按键声脆得像给犯人上镣。
门被带上,屋里只剩钟表“咔哒咔哒”的催命声。我翻身下床,把鞋带勒得死紧——再晚一步,老子就要改姓诸葛了!
刚拉开门缝,诸葛瑾瑜幽灵般闪进来,反手把门掩住,她今天穿素白对襟小褂,袖口绣着银线流云,低眉顺眼的模样像极了被押上刑场的替罪羊。
“昨晚奶奶和叔叔连夜开了祠堂。”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句句带钩,“族谱都翻出来了,空出半页,就等你填生辰八字。”
“那你还愣着?”我把外套往肩上一甩,“帮我拖住你奶奶和叔叔,我顺着后山索道滑下去,连夜赶到县城……”
“后山没有索道。”瑾瑜抬眼,乌黑的瞳仁里映出我焦躁的轮廓,“只有祖爷爷布的‘九曲迷魂阵’。解放前拿它防土匪,后来拿它防计生委,现在拿它防——”
“防我?”我苦笑。
“防新郎。”她轻轻叹了口气,递给我一张泛黄羊皮,“这是我小时候默的阵图,只能记七成,你……自求多福。”
我接过地图,指尖触到她的冰凉,忽然生出一点愧疚:“对不起,把你也拖进来。”
“我拖你才对。”瑾瑜别过脸,耳尖泛红,
落我心一横,抬手打开开后窗。窗外是仿古的歇山顶,琉璃瓦滑得像涂了油,我踩着滴水兽纵身一跃,耳边猎猎风声,像谁在撕一匹上好的绸缎。
落地滚两圈,我钻进灌木。夜露浸透裤脚,冰凉刺骨,却浇不灭心里那团火:自由就在三百米外的老槐林!
“小心点!”瑾瑜的喊声从楼上传来,音色焦灼,却带着奇异的、几乎看不出的颤音——像给追兵指方向,又像给我打暗号,我顾不上细想,贴着山林狂奔,
楼下,诸葛洪刚端起茶盏,就听见阁楼窗棂“吱呀”一声,孙女清亮的嗓音顺着风飘下来:“小心点?——”
诸葛幂耳朵比猫还灵,拐杖往地砖上“叮”地一点,笑得满脸褶子都透着冷意:“哟,小伙子想偷跑?进了我的‘九曲迷魂阵’,还没人能竖着出去。”
她抬手,枯瘦的指节在空气中一划,像拨开看不见的算盘珠子。
院墙四角顿时响起“咔咔”机括声,乌木栅门齐刷刷落下,青砖缝隙里升起缕缕银丝——细看竟是比头发还细的合金线,日光一照,寒光乱闪,把整座老宅瞬间切成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诸葛洪端着茶,慢悠悠地吹了吹浮沫,冲阁楼方向抬了抬下巴:“小子,我姐当年在边境排过雷,布过的阵连GpS都绕晕。你要真有本事飞出去,记得顺手帮我把屋顶那窝麻雀掏了,省得它们天天拉屎。”
“这点小事还需要我破阵?简单。”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阳光照耀的飞檐翘角,纵身一跃,没入老宅后山那片幽暗的深林。
我一直向前方跑去,脚下是千年无人修剪的原始森林,头顶是交叠如网的藤蔓。
刚踩断一根枯枝,耳旁便“嗡”地一声,像有人把铜锣贴在我颅骨里敲了一下。
我贴着镜面滑倒,碎银般的镜屑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掌纹滴在真正的泥地上,竟发出“嗒”的一声回响,像一滴水落进深井,那声音提醒我:脚终于踩回了“此刻”。
树干上那行字被我的血溅到,笔画瞬间像活过来,顺着树皮游走,拼成新的句子——
“镜可破,影难灭;影不灭,阵犹在。”
我抬头,碎裂的镜框边缘仍在空中悬浮,像被无形的手指拈着,每一片里都映着不同年龄的我:九岁的、十五岁的、昨夜失眠的……他们不再劝留,而是齐刷刷地侧过脸,对我露出同一颗虎牙的缺口——那是十二岁摔门槛留下的疤,我早忘了,却被它们统一记着。
虎牙缺口越裂越大,镜屑变成齿列,上下咬合,发出“咔哒咔哒”的切齿声。我意识到,这不是阵破,是阵在换壳:
从“诱认”变成“噬影”——若被任何一片影子咬到,我就会被替换成那个年龄的“我”,而现在的我将沦为镜中幽囚。
我必须在影牙合拢前,把“真正的我”从时间线里锚死。
诸葛幂的声音又飘过来,像从每一条叶脉里渗出:“九曲迷魂,一转一世界,一折一浮生。小子,‘镜折’才刚睁眼。”
声音未落,森林光线忽然横着切了一刀——上半截树冠还是午后,下半截树干已沉入傍晚。
时间被对折,而我站在折痕上,左半身是十九岁的现在,右半身正迅速回卷:肩膀缩窄、喉结下沉、球鞋变成塑料凉鞋。
影牙趁机扑来,最锋利的一片直取我的喉咙。我抬手去挡,却听见十五岁的自己在镜里笑:“别硬撑,你那时候连篮球都躲不开。”
那一瞬我分了神,左掌被影牙划开,血没有滴落,而是被镜片吸走,血线顺着银屑逆流,灌进镜里十五岁的手腕——我的手腕随即一凉,皮肤下浮现当年用圆规刻的“早”字。
心理锚点开始松动:只要我相信“那就是我”,意识就会滑进去。我咬牙,用右手指甲猛抠掌心的旧疤,把疼死命放大;
与此同时,我高声背出十九岁私自使用万剑齐发
数字出口,对折的时间“嘶啦”一声裂开,右半身迅速长回原状。影牙失去血色,重新碎成粉尘。
粉尘并不落地,而是浮在空中排成一道弯曲的“之”字,像引路的鬼火。我跟着走,深知这是阵的第二阶段:诱我“主动”深入。
之字尽头,是一面倒悬的镜子,镜背贴着地面,镜面朝下,像一潭反扣的水。
我蹲下去,看见“我”仰面躺在镜里,却不是我任何一年的模样:他左眼是九岁,右眼是十九,嘴巴却属于七十岁的衰朽,唇角垂成“八”字。
多龄缝合的怪物对我眨了眨眼,用沙哑与童声叠加的嗓音说:“你跑得太累,不如躺下,我替你活。”
话音一落,我双膝再次发软。这一次不是心理暗示,而是物理层面的重力倒错:镜里伸出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我的重量往下拽。
我整个人扑在镜面上,鼻尖贴着鼻尖,呼吸共用同一根气管。
我意识到,只要我的呼气被他吸走,我就被“调包”。
我猛地闭嘴,改用鼻息,同时把舌头抵住上颚,封死气流,左手探进裤兜,摸到最后一张破阵符——只剩半张,另一半在上一阵被撕碎,半张符上只剩一个“火”字偏旁。
我毫不犹豫把半符塞进嘴里,咬破舌尖,血与朱砂混成一口血墨,对准镜面“噗”地喷出。
“火”字遇血,轰地燃成青焰,顺着镜面蔓延成火瀑。倒悬的镜子被烧得卷曲,像被烤焦的胶片,镜中缝合怪发出婴儿与老人叠加的啼哭,身体迅速融化成黑白颗粒。
火瀑反卷,顺着我的下巴烧到衣领,我疼得打滚,却死死记住:火是“实”,疼是“在”,只要疼不死,我就仍锚在现在。
火熄,镜面只剩一滩银黑的油渍,油渍里浮出第三行字:
“焚影者,亦自成影;破镜者,亦自悬镜。”
我喘着粗气读罢,森林骤然安静,连风都停,我以为阵破,直起身,却听见“咔嗒”一声轻响——像相机快门,声音来自我自己的眼球。
视野右下角忽现一个细小的红点亮度指示,我眨一下眼,红点闪一下。
我这才惊觉:从踩断枯枝开始,我所见的一切都被“录制”下来,而录制者就是我自己——我的视网膜被阵法改造成一面单向镜,所有破阵动作同步生成“教学视频”,供阵法自我学习。
换句话说,我每破一次,阵就复制一次我的逻辑,下一次便对我免疫。
“九曲迷魂”之所以“九曲”,就是迭代九次,每一次都吃掉闯关者的经验,直到再无破绽。
我瞬间通体冰凉:刚才的火符、甚至咬舌疼感,全成了阵的养料。
红点闪烁得越来越急,像催我继续,继续就是死,可停在此地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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