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雾还像薄纱似的裹着巷口,街灯的暖黄光晕透过雾气散开来,在青石板路上晕出一片模糊的亮。“苦”茶店的老松木木门突然被轻轻撞了一下,门板上深褐色的纹理里嵌着的细碎木屑,随着“吱呀”一声轻响簌簌落下。玄龟背着沾着晨露的青苔慢悠悠爬进来,青灰色的背甲上,每片甲片边缘都挂着颗透亮的露珠,落地时“嗒嗒”轻响,混着腹甲蹭过石板的“沙沙”声,像给还在沉眠的茶店哼起了晨曲 。
它先晃悠到老虎灶旁的木桶边,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鼻尖凑到水面轻轻嗅了嗅——山泉水里飘着的梧桐叶还带着晨露的凉,叶面上的叶脉清晰可见,氤氲的灵气比昨晚更清透,像悬浮在水里的细小白光。玄龟小心地挪动四肢爬进木桶,腹甲刚触到水面,甲缝里刻着的八卦符文就慢悠悠亮了起来,淡金色的光顺着甲片的纹路往下淌,像融化的蜜蜡滴进水里。原本澄澈的山泉水从玄龟腹甲周围开始,慢慢晕开一层浅绿,那绿色极淡,像是把初春的柳叶碾成汁,只滴了一小滴进去;水里的细小沙粒、枯木碎屑,像是被无形的光网兜住,打着转儿慢悠悠沉到桶底,连一片碎梧桐叶的叶脉都被滤得干干净净 。它缩着脖子趴在桶中央,前爪的淡青色爪尖轻轻拨弄着水面的梧桐叶,叶上的露珠滚进水里,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符文的光跟着晃了晃,连檐角铜铃被晨风撞出的“叮铃”声,都没让它抬一下脑袋 。
“咚”的一声闷响,柜台后的竹筐突然晃了晃,狌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雪白绒毛钻了出来。它的绒毛上还沾着几根竹屑,睡眼惺忪地揉着圆溜溜的眼睛,眼尾沾着点生理性的湿意,活像只刚睡醒的小奶猫。鼻尖抽了抽,灵米糕混着桂花糕的甜香直往鼻腔里钻,它立刻迈着小短腿往柜台跑,爪子踩在青石板上“哒哒”响。可刚跑到木桶旁,余光瞥见水里的玄龟,脚步猛地顿住,爪子下意识地按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昨晚齐乐叉着腰说“明天谁睡过头,就只能喝凉白开配干馒头”的话还在耳边转,它立刻踮起脚尖,雪白的绒毛蹭过石板,悄咪咪往门口挪,路过玄龟时还不忘小声嘀咕,声音委屈巴巴的:“我才没睡过头!我是……我是昨晚守着铜铃看月亮忘了睡,特意等你先滤水的!”
玄龟从水里探出头,青灰色的脑袋歪了歪,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刚想开口问问“故意等”是什么意思,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极轻的“窸窸窣窣”声——不是风吹树叶的响,是尾巴尖的鳞片轻轻蹭着门板,又怕蹭得太响被发现,力道放得极轻,像只小老鼠在偷偷挠门 。
狌狌正扒着门框往外看,耳朵“唰”地竖了起来,毛茸茸的脑袋转得像个小雷达,脆生生地喊:“谁在外面?!是不是张大爷送灵藻来了?”
门板又“吱呀”晃了一下,一道红色的影子飞快地闪到门后,只露出半截亮闪闪的尾巴尖。那尾巴尖的鳞片是淡红偏橘的颜色,晨光透过雾落在上面,像浸了蜜的胭脂,还泛着细碎的金光。玄龟慢悠悠爬出水桶,腹甲上的水珠顺着石板缝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它凑到门口,看清了躲在门后的身影,小声喊:“赤鱬?你是昨晚在巷口,跟着驳一起躲雨的赤鱬吗?”
躲在门后的赤鱬僵了一下,像被按了暂停键,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探出头。它比玄龟小了一圈,身子像片刚抽芽的柳叶般纤细,红色的尾巴展开时,边缘带着细小的金色纹路,真像一片秋日用露水养着的枫叶;只是此刻尾巴尖绷得笔直,连鳞片都在轻轻发抖,显然还记着昨晚齐乐“抓偷灵泉水的小毛贼”的玩笑话 。它的眼睛滴溜溜转,先飞快瞟了眼玄龟,又把目光扫过店里的柜台、老虎灶,连里屋的门帘都仔细看了看,确认齐乐还没醒,才凑到玄龟耳边,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我不是来躲你的……我就是想问问,张大爷采的灵藻,真的比江里的甜三倍吗?驳说……说泡在灵泉水里,能甜出小泡泡来……”
话音刚落,里屋的门帘就“哗啦”一声被掀开,齐乐穿着件青布衫走了出来。衫子的领口绣着细小的梧桐叶暗纹,胳膊上别着的梧桐芽叶片上,晨露顺着叶脉滚着,落在地上碎成细小的水珠。落下的金色光斑先落在赤鱬的爪子上,又慢慢移到它的尾巴尖,把鳞片照得更亮了。赤鱬“嗖”地一下就往门后缩,尾巴尖的鳞片瞬间泛了白,声音发颤,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没偷东西!我就是路过!真的!我就是闻闻……闻闻桂花糕的香味!”
齐乐靠在门框上,挑了挑眉,指尖轻轻敲了敲身边的梧桐树干——树干上刚冒出来的新芽晃了晃,冒出一点淡绿的灵气,一片嫩黄的叶子打着转儿飘下来,正好落在赤鱬面前。“路过?”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语气里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目光落在赤鱬偷偷往身后藏的尾巴上,“路过啊……那我怎么听见,有人刚才在门口,咽了三下口水呢?”
赤鱬的脸瞬间红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尖,连鳞片都透着点樱桃红。它慢慢从门后挪出来,爪子攥着块浅蓝色的碎布——布角还沾着点江泥,显然是从江边捡的——攥得指节都泛了白,声音越来越小:“我……我就是听驳说,张大爷采的灵藻,是长在灵气最足的溪涧边的,比江里涩涩的藻好吃多了……驳还说,您人好,不会罚我啃草秆子……”
狌狌“嗖”地一下跳到齐乐肩膀上,笑得爪子拍着他的衣领,把灵米糕的碎屑都掉在了齐乐的衫子上:“你怕他罚你?他昨天还骗玄龟,说要把桃核给它当枕头,玄龟昨晚还问我,桃核枕头硬不硬呢!”
“狌狌。”齐乐轻轻弹了下它的耳朵,狌狌立刻捂着耳朵缩回去,却还不忘探出头,冲赤鱬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做了个鬼脸。齐乐转头看向赤鱬,语气软了下来,指了指老虎灶旁的小竹凳:“进来吧,门口风大,吹久了要着凉。张大爷的灵藻是还没送过来,不过他昨晚托铜铃传话说,今天会多采些,你要是想吃,就帮玄龟把滤好的灵泉水倒进陶缸里,再把桶底的杂质倒掉,算你的‘工钱’。”
赤鱬眼睛一亮,尾巴尖立刻晃了起来,连刚才的害怕都忘了,飞快地跑到小竹凳旁坐下,乖乖地等着玄龟滤水。它还偷偷摸了摸陶缸的外壁,凉丝丝的,能感觉到里面隐约的灵气。玄龟见它不躲了,慢悠悠爬回木桶里,腹甲上的八卦符文亮得更明显了些,淡金色的光流得更快,滤水的速度都比刚才快了几分 。
没过多久,巷口就传来张大爷洪亮的声音:“小齐,灵藻给你送过来喽!”
齐乐刚走出去,就看见张大爷挑着两个竹筐走过来。他穿件粗布短褂,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胳膊,竹筐上编着“张”字的竹纹,筐沿上还挂着片新鲜的柳叶。筐里的灵藻绿得发亮,每片叶子都带着水珠,水珠里映着晨光,像一颗颗小翡翠;灵气顺着筐缝飘出来,不是散着飘,是像细小的绿丝线,围着筐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引得两只麻雀落在筐沿上,啄了一下灵藻的叶子,又立刻扑棱着翅膀飞开,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跟同伴说“这个好吃” 。“昨晚听铜铃说玄龟来了,知道它爱喝灵藻泡的水,特意多采了些。”张大爷把竹筐放在门口的石阶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油纸的香气混着米香飘出来,“刚蒸好的灵米糕,给狌狌和玄龟当早饭,省得狌狌又偷摸去你柜台里翻桂花糕。”
齐乐接过油纸包,刚要道谢,就听见店里传来“哗啦”一声——回头一看,赤鱬正踮着脚往竹筐里凑,鼻尖都快碰到灵藻的叶子了,尾巴晃得像把小扇子,连耳朵都竖了起来;玄龟则趴在陶缸旁,用前爪推着木勺,认真地把滤好的灵泉水往陶缸里倒,生怕洒出来一点,水顺着木勺流进缸里,溅起小小的水花,浅绿的水光在缸里晃了晃 。
张大爷见了,忍不住笑出声,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又来个小客人?也是山海兽吧,看着倒比狌狌乖巧多了。”他说着,从筐里抓了把最鲜嫩的灵藻,递到赤鱬面前,灵藻的叶子是扇形的,边缘软乎乎的,“尝尝,刚从溪涧里采的,还带着水汽,最甜。”
赤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碰了碰灵藻的叶子,凉丝丝的,然后轻轻接了过来。它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气息瞬间在嘴里散开,没有一点江藻的涩味,反而带着点灵泉水的甘润,连舌尖都泛起淡淡的凉意。它眼睛亮得像浸在灵泉水里的星星,飞快地把灵藻吃完,嘴角还沾着一点灵藻的汁液,又看向竹筐,却没敢再伸手,只是转头看齐乐,眼神里满是期待,尾巴尖轻轻蹭着竹凳的腿 。
“想吃就接着干活。”齐乐把油纸包打开,灵米糕的香气更浓了,狌狌立刻从他肩膀上跳下来,叼起一块灵米糕就往柜台跑,爪子踩在青石板上“哒哒”响,生怕被别人抢了去。齐乐无奈地摇了摇头,给玄龟和赤鱬各递了一块灵米糕,“玄龟负责把剩下的灵泉水滤完,赤鱬你就帮忙捡捡门口的梧桐叶,最近风大,叶子落得满地都是,扫干净了,中午给你们泡热普洱,加两片灵藻,甜滋滋的。”
赤鱬立刻点了点头,叼着灵米糕就往外跑,尾巴尖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小风,把门口的两片梧桐叶吹得打了个转。它蹲在门口,用爪子把梧桐叶一片一片地归拢到一起,堆在墙角,还细心地把叶子上的小石子捡出来。玄龟慢慢吃完灵米糕,慢悠悠爬回木桶里继续滤水,腹甲上的八卦符文映在水面上,淡金色的光和晨光混在一起,落在青石板上,暖融融的 。
夕这时也醒了,她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件月白色的薄外套,外套上绣着浅淡的云纹。她把外套搭在藤椅上,又顺手理了理椅背上的布垫。见赤鱬在门口认真地捡梧桐叶,尾巴把叶子扫成整整齐齐的一堆,忍不住笑了:“你倒是会找人帮忙,这茶店,快成你的‘小工房’了。”
“总比它们在外面乱逛,被道门的监测仪盯上强。”齐乐递给她一杯冷泡普洱,茶杯是青瓷的,杯沿有一圈淡蓝的花纹。他看着玄龟在木桶里慢悠悠地转着圈滤水,狌狌趴在柜台上啃灵米糕,嘴角沾着米屑,赤鱬蹲在门口捡叶子,声音轻了些,“刚才赤鱬说,它在江里还见过几只小山海兽,都是灵气复苏后刚醒的,胆子小得很,连人类的灯都怕,不敢靠近镇子。”
夕喝了口茶,目光落在门口的赤鱬身上,赤鱬正把一片最大的梧桐叶举起来,对着阳光看,叶子的影子落在它的脸上,毛茸茸的。她轻声说:“那正好,让它们慢慢过来。你这茶店有灵泉水,有灵藻,还有你这‘半吊子法师’护着,早就是山海兽的避风港了。”
檐角的铜铃被晨风吹得“叮铃叮铃”响,和玄龟滤水的“沙沙”声、赤鱬捡叶子的“簌簌”声、狌狌啃灵米糕的“咔嚓”声混在一起,温柔又热闹。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地上投下跳动的小金点,落在陶缸上,落在玄龟的背甲上,落在赤鱬的尾巴尖上。玄龟滤好的灵泉水在陶缸里泛着浅绿的光,光里有细小的灵气在慢悠悠游动;赤鱬把捡好的梧桐叶堆在墙角,被狌狌拉着去看柜台上的青瓷茶罐,狌狌还指着一个画着桂花的茶罐,小声跟它说“这里面是桂花糕,超甜”;齐乐坐在藤椅上,翻着怀里的《山海经》,书页像是有灵性,自动停在了赤鱬的那一页,纸上的赤鱬画像晃了晃,尾巴尖的红色和门口的小家伙一模一样,连鳞片上的金色纹路都分毫不差 。
齐乐指尖轻轻碰了碰书页,画像上的赤鱬像是感觉到了,尾巴又晃了晃。忽然,赤鱬在门口蹦蹦跳跳地喊:“法师!巷口的老槐树上,有只比翼鸟!它说它看见玄龟了,想过来看看,又怕你罚它偷看过灵泉水!”
齐乐抬头,看向巷口的老槐树——树枝上果然有团小小的粉色影子,两只小鸟贴在一起,躲在梧桐叶后面,一只探出头往这边看,另一只把脑袋靠在它身上,怯生生的。他笑着站起身,对着槐树的方向喊:“过来吧,不罚你。张大爷的灵藻还有很多,过来分你点,泡在灵泉水里,甜得很。”
树枝晃了晃,两只小小的比翼鸟飞了过来。它们都是淡粉色的,翅膀贴在一起时,像一片完整的桃花瓣,翅膀扇动的声音很轻,像“嗡嗡”的细响。它们落在门口的石阶上,先警惕地看了看齐乐,又闻了闻灵藻的香味,慢慢凑了过来,一只啄了一下灵藻的叶子,另一只立刻凑过去,和它一起分享 。
齐乐摸了摸怀里的《山海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书页又轻轻翻了一页,露出比翼鸟的画像,画像上的两只小鸟,翅膀贴得更紧了。看来这“苦”茶店的“客人”,要越来越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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