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前的最后一天,孙南宥难得睡过了头。
连日的舞蹈训练让他浑身酸痛,直到日上三竿才勉强爬起来。匆匆吃过早餐后,管家霍恩便带着裁缝前来,为他试穿定制的礼服——深蓝色的丝绒外套,银线绣着繁复的藤蔓花纹,衬得他身形修长而优雅。
“公爵大人吩咐,明晚您必须完美无缺。”霍恩的三白眼不自然地转动着,冰冷的手指替他调整领结,“皇室的眼睛,可不会容忍任何瑕疵。”
孙南宥沉默地点头,却在心里腹诽——这场舞会,恐怕远不止表面这么简单。
夜色渐深,孙南宥独自坐在玫瑰园的长椅上。夜风裹挟着花香拂过他的发梢,远处又传来那熟悉的琴声。
又是那个孩子……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循着琴声走去。
月光下,十三岁的唱诗班少年正坐在喷泉边,纤细的手指拨弄着一把老旧的小提琴。琴声如泣如诉,仿佛在讲述某个无人知晓的故事。
少年张了张嘴,刚要歌唱那神圣之歌,猛然察觉到动静,琴声也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转身就要跑——
“等等!”
孙南宥这次早有准备,几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要跑?”他微微喘息着问道。
少年挣扎了一下,发现挣脱不开,只好撇撇嘴:“因、因为你想和临娅大人结婚……”
孙南宥一愣:“就因为这个?”
“还、还有!”少年鼓起脸颊,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说道,“你还有别的女人!临娅大人那么好,你居然……”
孙南宥哭笑不得,蹲下身与他平视:“那是以前我不懂事。”他的声音温和而诚恳,“现在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之前自己的做法对公爵大人乃至整个公爵府都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所以我现在只想好好向她赎罪。”
少年狐疑地打量着他,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没办法,孙南宥只好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彩色糖果——这是白天从厨房顺来的,原本打算自己解馋。
“喏,拿着。”
少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星星坠入冰湖。他伸出小手,却在即将碰到糖果时猛地缩回,警惕地摇头:“不行……就算你给我糖,我也还是不会相信你的!”
孙南宥叹了口气:“那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给你一颗糖。”
少年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什么问题?如果是关于临娅大人的,我绝对不会说!”
“放心,”孙南宥笑了笑,“我只是好奇——嗯……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你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
少年松了口气,接过第一颗糖果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的表情都柔和了几分。
“我叫闫翊,是个孤儿,”他含糊不清地说道,“以前一直在街上流浪。后来神明垂怜,让我加入了唱诗班。”他骄傲地挺起胸膛,“因为我唱得最好,临娅大人选中了我。现在我住在这里,每天晚上都要为花园里的圣母玛利亚雕像唱歌祈福。”
孙南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递给他一颗糖。
“第二个问题呢?”尝到甜头的少年迫不及待地问。
“第二个问题……”孙南宥故作沉思,“我还没想好。”他本来就只是想来逗一逗这个孩子,哪里有想过要问太多问题。
“啊?”少年失望地垮下脸,“怎么这样……”
看着少年委屈的样子,孙南宥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将剩下的糖果全部塞进他手里。
“先留着吧,”他站起身,“等我想好了再问你。”
少年捧着糖果,如获至宝般,月光下的脸庞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早些回去休息吧。”孙南宥说。
“我还要为神明唱歌祈福呢!”抱着糖果的闫翊倔强地扬起脸。
孙南宥无奈地笑笑:“好,你不睡觉,那我要回去了。”
不理会孙南宥的话,闫翊深吸一口气,自顾自拿起小提琴,悠扬的琴声再次响起,他纯净的歌声随之飘荡在花园中。
而孙南宥转身时,目光却落在远处阴影中的圣母雕像上——那座石像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与临娅如出一辙的祖母绿色。
“……”
孙南宥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浮雕花纹,睡意全无。
明天就是皇室舞会了。
一想到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临娅共舞,他的胃就忍不住绞紧。
原主可是个跟踪狂啊……
他翻了个身,脑海中浮现出唱诗班少年的话——连一个孩子都知道“伯爵”对临娅的痴迷,临娅本人怎么可能不清楚?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主动邀请他?
【宿主,】千叶盯着眼前平面上的数据,【这位女公爵的确不是什么善茬——无论是她的父亲兄弟还是未婚夫,死得似乎都太巧了……】
原着中并没有对这位女公爵有过太多描写,只有一点,她曾和男主角同流合污,逼走了一位神职人员,让男主顶替了。
生怕还没找到躲藏在这个世界的天道,孙南宥就被人设计陷害,千叶提醒他:【你最好多提防她……宿主?】
千叶的话戛然而止。
孙南宥的注意力完全被床边的身影吸引——沈煜的虚影竟然出现在了现实中。半透明的身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魔纹如流淌的岩浆般在皮肤上闪烁。
“你……”孙南宥惊讶地撑起身子,“怎么出来了?”
沈煜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躺在他身边。床垫微微下陷,却没有实体的重量。
“别担心,”他侧过身,赤红的瞳孔在黑暗中如炬火般明亮,“不管发生什么……”冰凉的手指穿过孙南宥的指缝,魔纹与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细微的刺痛感。
“都有我在。”
千叶默默关闭了系统界面。
“嗯。”孙南宥应道。
月光透过纱帘,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仿佛交织的藤蔓。
第二天,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房间,孙南宥站在等身镜前,几乎认不出镜中的人影。
深蓝色的丝绒礼服完美贴合他的身形,银线刺绣的藤蔓纹路在光线下泛着低调的奢华。裁缝精心收窄的腰线勾勒出挺拔的轮廓,领口镶嵌的蓝宝石领针与临娅赠予的耳饰交相辉映。就连他向来随意的黑发也被发油精心梳理,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反倒增添了几分慵懒的优雅。
【这还是我吗……】
他下意识抬手触碰镜面,指尖与倒影相抵。
【不错不错,我就知道宿主穿这身一定好看!】千叶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却没发现身旁的沈煜突然僵在半空。
【就一定要穿成这样吗?】光听声音都知道沈煜现在是什么表情。
千叶不紧不慢地瞥了他一眼,调出数据分析:【根据这个世界观的礼仪规范,这套礼服完全符合——】
沈煜没有回话,只是瞳孔中闪烁着危险又迷人的暗光。
孙南宥突然捂住胸口,一阵莫名的灼热感从心口蔓延。
【沈煜?】
他在意识中呼唤,却只收到一阵混乱的情绪波动——愤怒、焦躁,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
管家霍恩恰在此时敲门而入,三白眼斜视扫过孙南宥的装扮,发出满意的赞叹。
“公爵大人已经在马车等候。”他递来一副白手套,“请记住,今晚您只需要做一件事——陪同公爵大人一起,度过漫长又无聊的舞会。”
镜中的孙南宥微微睁大眼睛,而现实中的他——
缓缓戴上了那副洁白如雪的手套。
孙南宥坐在马车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丝绒面料。车厢内弥漫着临娅身上那股特有的香气——苦杏的清淡中混着带刺玫瑰的锐利,令人无法忽视。
临娅一袭墨绿色低领礼服,裙摆如瀑布般垂落,衬得肌肤如雪。祖母绿耳坠在她耳畔轻晃,与发间点缀的银饰相映成辉。她的脖颈修长,锁骨线条优雅地延伸至领口深处,明明是最简单的盘发,却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高贵。
“你打算在车上生根发芽?”
马车停稳时,临娅的声音将孙南宥拉回现实。他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僵在原地,连车门开了都没察觉。
临娅轻笑,伸手挽住他的臂弯。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紧张什么?不过是场普通舞会。”
普通……么?
孙南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任由她将自己带下马车。
水晶吊灯的光芒如星河倾泻,晃得孙南宥眼前发花。当看清满厅衣着华贵的宾客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差点踩空台阶——
临娅不动声色地扶住他的腰:“呼吸。”她低语,“你现在的表情像是要上断头台。”
“天呐!临娅居然带舞伴来了!”
一位佩戴孔雀羽饰的贵妇人快步走来,扇子掩住半张脸:“我们还以为您永远忘不了那位……”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临娅的微笑完美得如同面具,“人总要向前看。”
“这位先生是?”另一位戴着珍珠项链的小姐凑近,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孙南宥,“长得真俊,怎么从未在社交季见过?”
孙南宥的背脊绷紧。当数道好奇的目光同时投来时,他的大脑瞬间空白,连自己的名字都险些忘记。
“这位是仇旻伯爵。”临娅的指尖在他臂弯轻轻一捏,“他常年在外游历,近日才回到圣塞拉菲。”
周围顿时响起窸窣的议论声。
“就是那个……”
“听说他之前……”
“临娅怎么会……”
碎片般的私语如针刺般扎来。孙南宥的耳尖发烫,却见临娅忽然望向大厅另一端,眸光微凝。
“失陪片刻。”她松开手,将孙南宥引至香槟塔旁的休息区,“在这儿等我。”
没等他回应,那道墨绿色的身影已融入人群,只留下若有似无的玫瑰淡香萦绕在鼻尖。
孙南宥独自站在角落,手中不知何时被塞了杯冰凉的香槟。透过晶莹的酒液,他看见无数双眼睛仍在暗中窥视——
而大厅另一端,临娅正走向一位戴着面具的紫衣女人。
水晶吊灯的光芒在高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褚燿斜倚在镀金栏杆旁,猩红的酒液在他手中的高脚杯里轻轻晃动。
女王身着银白色礼服,头戴钻石王冠,指尖摩挲着权杖顶端的蓝宝石,声音压得极低:“老教皇已经连《圣典》都念不全了,枢机主教团近日就会启动选举程序。”
“嗯。”褚燿漫不经心地应着,目光扫过下方舞池中的人群,像是在搜寻某个特定的身影。
见他这副模样,女王无奈眯起眼睛,忽然话锋一转:“被恶魔掳走的女孩……尸体找到了。”
酒杯骤然停住。
“在旧教堂的地下室,”女王的红唇勾起一抹冷笑,“但唯独你弟弟的踪迹……”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恶魔这是在挑衅我们。”
褚燿的指节泛白,水晶杯壁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带我去看。”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好。”女王优雅地挽住他的手臂,在众人恭敬的注视中,两人悄然离场。
穿过舞厅侧门时,褚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香槟塔旁,孙南宥指尖不安地摩挲着酒杯。
即便不抬头,他也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目光——那些贵族们用扇子半掩着脸,窃窃私语,时不时朝他投来或轻蔑或好奇的视线。
桌上的小蛋糕精致诱人,但他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推开人群,径直朝他走来。对方穿着深红色礼服,胸口别着一枚蛇形胸针,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很好奇,”男人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你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临娅大人带你出席舞会?”
【宿主小心,】千叶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是财政大臣的独子,也是临娅的狂热追求者之一。】
孙南宥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对方的气势咄咄逼人,他的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男人逼近一步,金丝眼镜反射着吊灯刺目的光:“像你这种——”
“像他这种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临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孙南宥身侧,墨绿色的裙摆如夜色般铺展开来。她的指尖轻轻搭上孙南宥的手臂,目光却冰冷地直视着对方。
“我的舞伴,是由天使的旨意决定的。”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轮不到任何人置喙。”
男人脸色一僵,还想说什么,临娅已经拉着孙南宥转身离开。
“就这样走了?”孙南宥有些茫然,“我练了一周的舞……”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啊!
临娅靠在马车座椅上,月光透过车窗,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女王已经离场,这场舞会也没什么意义了。”她顿了顿,“不过答应你的愿望,我会兑现。”
孙南宥喃喃自语:“愿望……”
临娅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合上眼睛。
马车停在公爵府门前时,已是深夜。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临娅走下马车,裙摆扫过台阶上的露水,“明日再送你回去。”
孙南宥抬头望向这座恢弘的建筑,月光下的尖顶仿佛要刺破夜空。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晚的公爵府格外安静——
连那个常在花园唱歌的唱诗班少年,也不见踪影。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房间里只剩下壁炉微弱的火光。孙南宥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那个孩子去哪儿了?
窗外,玫瑰园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没有歌声,没有琴声,连虫鸣都消失了。
睡意终于袭来时,梦境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黑暗。
浓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梦境中,他站在一座破败的教堂里,彩绘玻璃碎裂一地,折射出扭曲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腐肉和硫磺的气味,令人作呕。
远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伴随着微弱的啜泣。
孙南宥循声走去,穿过一道拱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一群山羊围成一个圈。
它们直立着后腿,前蹄如人手般灵活,正用沾血的麻绳捆绑一个赤裸的小男孩。男孩的头发沾满污秽,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是那个唱诗班的孩子!
孙南宥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男孩突然抬头,目光穿透梦境,直直望向他——
“救……我……”
声音如针般刺入耳膜。
孙南宥猛地坐起,冷汗浸透睡衣。
窗外,一声凄厉的山羊叫声划破夜空。
他吓了一跳,清醒后僵在原地,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公爵府的花园里,怎么会有山羊?
精神海内,沈煜的虚影骤然浮现:【怎么了?】
千叶的系统界面疯狂闪烁,警报声刺耳:【不好!】
【恶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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