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夫人身边的青橘姑娘进去回禀,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说叫她自便,夫人还没睡醒,不方便见她。”
“那她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一年到头不能进府一两回,好不容易趁着太夫人做寿进来了,肯定是来看二少爷的。什么见夫人,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她见到二少爷了没?往常夫人总是将二少爷看在身边,今日送到太夫人那边,兴许有机会。”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也是个可怜人呐,原本不过是个外室,生养了两个哥儿才被接进来抬做姨娘,进了府却又不得宠,生了二少爷便被送到庄子上去了,连带着大少爷也不得大爷欢喜,好端端的长孙,就这么跟着个姨娘在庄子上过活。啧啧……”
“曹姨娘那是罪有应得,谁叫她做外室的时候生了僭越的心思,竟然冒犯到夫人面前来,冲撞到夫人,怎么想得到大爷会为了夫人这么对她呢?不过人生造化,谁也说不准,曹姨娘现下虽然落魄,但大少爷二少爷可都是她亲生的儿子,夫人又不能生养,日后就算二少爷承袭府里,他还会不认亲娘?那才是曹姨娘的好日子呢!”
“唉,你说得也是。这么看,夫人才是最可怜的,原配发妻,却不能生养,又对大爷一片痴情,真是。”
“我看你是傻了,夫人锦衣玉食,用得着我们可怜?二少爷再怎么也不敢对嫡母不敬的。何况,你觉不觉得夫人这一回醒了之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啊?哪里不一样?”
“嘶,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点,万事不上心了。你没见她连二少爷都肯送去太夫人那里了?”
“这有什么,是为着太夫人今日做寿,夫人又大病初愈,没功夫照顾二少爷,才送过去的,不是很正常么?”
“啧,说不清楚!不说了!咱们去看看曹姨娘吧?卖个好儿也行啊!”
绍桢往后瞥了一眼,那两个丫鬟果然在往后门去了。
曹姨娘?看来是徐昭寅的妾室,方才徐老太君屋里的那小男孩儿,就是曹姨娘生的?
又是一出妻妾相争的戏码。
绍桢摇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撑着手起身,出去散酒。
徐家的府邸修葺得精致,连前院都有片小湖泊,是半月形的,岸边垂柳凫水,如今天气转凉,湖中的莲花也谢了,残荷孤立水中,别有一番风韵。
绍桢从小径绕过一片竹林才看见湖泊,站在亭榭边看了一会儿,渐渐品出一种悠远的意境,却忽然看见东边湖岸上有个迎风而立的瘦削女子,衣角纷飞,一步步往湖中走去,湖水很快就没过了脚踝。
绍桢大惊,又不敢出声,怕吓到了她,若是引得她慌乱之下跌进湖中,那就遭了。
她飞快地往东岸走去,留心隐匿着脚步声,很快就近了那女子身后。
这时候就不用顾忌了,绍桢大步蹚进水中,一把拽住那女子的手臂,拖着往后走。
女子被惊,尖叫了一声,下意识挣扎起来。
绍桢用力将人拖回了岸上,自己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喘着气道:“姑娘,性命珍贵,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竟然要跳湖?”
这女子被她松开,茫然抬头,看清了绍桢的面容,怔怔道:“张大人。”
这女子雾鬓云鬟,生得玉软花柔,姿容出众,绍桢从未见过她,奇怪道:“姑娘认得我?”
女子像是忽然回神似的,眼中骤然有了神采,粲然一笑:“不,我是胡乱猜的,原本并不认识您,只听下人们说,河道府来了个神仙似的同知大人。我见您面生,才作如此猜想。您真是张大人吗?”
“在下确实姓张,”绍桢先承认,再疑惑道,“姑娘是徐府女眷吗?”
这女子点点头:“妾身姓江,徐昭寅徐指挥使就是妾身的夫婿。”有些羞惭,又有些感激道:“方才多谢张大人救我。我,我只是没留心脚下,差点走到湖心去了。”
原来这就是方才那两个丫鬟口中的夫人。
不过,这理由也太蹩脚了。
绍桢却没有说破,只道:“方才情急,冒犯夫人,在下失礼了。夫人清誉要紧,在下一定守口如瓶。我出来宴席许久,夫人,告辞。”她拱手一礼。
江氏连忙道:“多谢大人体谅,妾身感激不尽。您请先行。”恭敬地福了个身。
绍桢点点头,脚下生风地走了。
救人时没考虑那么多,她在世人眼里可是个男人,男女授受不亲,让人看见她和徐昭寅的夫人衣衫不整地站在一处,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风波来。
赶紧走。
江氏却站在原地,目送着张大人的背影消失在竹林中,才慢慢往回走。
半路上就迎面遇到一个神色焦急的丫鬟,看见她湿透了的衣服,大惊失色道:“夫人!”
江氏摆手笑道:“没事,不小心打翻了水盆。青橘,你怎么出来找我?”
青橘回道:“您说要出去散散心,却好久都不回来,奴婢就想着出来找找。”她看着都要哭了:“咱们赶紧回去换身衣裳,不然像上回落水一样,再来场高热,奴婢吓都要吓死了!”
江氏温柔道:“好,我们回去。”
回了正院,江氏换了身软和干净的家常衣服,坐在贵妃榻上摆弄自己的金银头面。
她才病好,寿宴是妯娌操办的,连接待官眷都不用她出面。
青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神色有些为难:“夫人,二少爷从太夫人那边跑了回来,正在院子外头哭着吵着要见您呢,您……”
江氏有些厌烦地嗯了一声:“不见,就说我已经歇下。又不是我的亲生儿子,那么上心做什么?”
青橘领命退了出去。
进屋奉茶的两个丫鬟刚好听到这番话,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散不开的疑惑,回茶房的路上就低声私语。
“自从夫人上回落了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你也这么觉得?!虽然还是以前的夫人,性情却变了好多啊。从前待大爷痴心不改,如今瞧着,都是面子功夫了,我前几日还听见夫人劝大爷把曹姨娘接回来呢。”
“难怪那回大爷发了好大的火,原来是为这个。”
“还有大少爷,虽然是曹姨娘生的,却一出生就抱来了夫人这里养,咱们夫人也一直视如己出,现在也是情分淡泊,连见都懒怠见了。”
“其实啊,要我说,夫人现在这样才算大爷的报应!当初夫人知道曹氏的存在,又落了胎,真是苦海里泡了一遭。夫人如今不能生养,不全是大爷的过错吗?”
“别说了。我们是夫人的陪嫁丫头,自然为夫人说话。痛快是痛快,大爷还是家里的主君,万一他真的厌弃夫人了,再把曹姨娘接回来,咱们夫人又有什么好日子过?”
“唉。”
正屋里,江氏端茶的手却有些颤抖,抿了一口稳定心神,喃喃自语道:“张绍桢,张绍桢,张贵妃的龙凤双生兄长,二十七年,一状告倒内阁秦首辅,心怀大德,却英年早逝。我应该找到抽身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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