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整个宴厅所有宾客的目光再度聚焦于牧渊身上。
主座上是一位青年。
他面色苍白如雪,眼窝深陷,一袭暗金符纹的墨袍衬得身形清癯,双眸却似鹰隼一般,气息更是阴冷冰寒。
这就是天侯吗?
牧渊神色自若,目光转向喧哗之处。
令他意外的是,指认他的并非先前那名男子,而是一个衣衫褴褛、情绪激动的修士。
天侯看向牧渊:“你……擅闯了本侯府的禁地?”
“瞎逛了下。”
牧渊不紧不慢道。
“倒是承认的痛快。”
天侯颔首,随手一挥:“送去药房吧。”
“是。”
护卫应声上前。
“且慢。”吴永昌突然起身,拱手道:“侯爷,此人是下官护卫,初来侯府不懂规矩,还望侯爷看在下官的薄面上,饶他这回。”
“可我的人刚才来报,侯府禁地结界被人打开了。”天侯声音转冷。
吴永昌眉头一皱。
他虽贵为太尉,天侯会给几分面子,可若触及底线,什么太尉不太尉,天侯此刻没有怀疑到他头上,已属万幸。
就在这时,牧渊忽然开口:“我并未闯入禁地。”
人们纷纷看向他。
先前指认的那人冷笑道:“我亲眼见你进入禁地,还敢抵赖?”
“你确定是亲眼所见?”牧渊望向他。
“当然!”
“这就奇怪了。”牧渊笑道:“你既亲眼见我进入禁地,那你自己为何会在那里?莫非……你也打算闯禁地?”
此言一出,那人脸色骤变。
天侯轻轻点头:“言之有理,既然如此,这个人也一并送去药房吧。”
那人一听,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地,急声呼喊:“侯爷饶命!我没打算闯禁地啊……”
“没闯,你为何会在那?”
“那是因为……因为我……”
“因为你根本没去禁地,也没看见我闯禁地。”牧渊顺势接话:“你是受人指使,故意冤枉我的,对吗?”
那人脸色变幻,不知所措。
可眼见侍卫们逼近,心知已无选择余地。
不认罪必死无疑,认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他当即大吼:“是!我……我是受人指使的!我根本没看见阁下闯入禁地!”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天侯笑眯眯地问:“何人指使你冤枉吴大人的护卫?”
“是……是那边那个人!”那人颤抖着指向牧渊先前遇到的男子:“他方才进来后给了我一笔钱,要我冤枉吴太尉的护卫……”
男子立在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统领后面,闻言脸色不由一沉:“一派胡言!小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讲!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如果你是被冤枉的,那我肯定也是被冤枉的,毕竟你我的嫌疑,都来自这人的一面之词,不是吗?”
牧渊淡笑道。
“你……”
男子十指顷刻紧攥。
“好了!不管是不是冤枉!都不重要了,在本侯爷的府上,有嫌疑,那就是罪,都送走!”
天侯并不恼怒。
毕竟牵扯出来的人越多,送进药房的材料自然也就越多。
“侯爷且慢!”
带那男子前来的徐统领当即起身。
“徐统领!”天侯眯起眼睛,语气危险:“认清自己的身份。若非看你上级几分薄面,此刻你早已在药房饮酒了。”
徐统领却面无惧色,反而侧身一步,恭敬地向身旁那位一直闭目养神、衣着朴素的老人示意,扬声道:“侯爷息怒!容卑职引荐,这位乃是神州域内,人称‘九转还魂手’的丹辰子大师!”
“什么?丹辰子大师?”
天侯霍然起身。
“丹辰子大师?”
“神州域的那位?”
“他老人家……怎会来咱群国域?”
满堂宾客更是一片哗然。
连牧渊都不由皱眉。
他曾从南天剑首等人口中听闻过此名。
此人是一位散修,不属于任何宗门势族,背景神秘莫测,炼丹之术更是登峰造极,据说掌握着诸多不属于这片大陆的玄奥丹技。
天侯仔细审视着老者,眼中仍存疑虑,毕竟这只是徐统领一面之词。
就在这时,丹辰子倏然抬手,众人还未看清,几味药材已在他掌心浮现,随即一道炼纹光华闪烁,炼力涌现……
啪!
一枚圆润的丹丸迅速凝成,随后朝天侯一抛。
天侯顺手接住,定目一看,脸上顿起惊喜之色:“上品三华丹?”
“此丹,权当给侯爷的见面礼了。”丹辰子语气平淡无波。
举手投足间,便可凝练上品丹丸!
这等手段,岂能有假?
天侯当即拱手上前:“哈哈,丹辰子大师大驾光临,本侯未能相迎,实在是失礼啊!还请大师上座!容本侯好生招待!”
“素问侯爷是个喜爱丹道之人,今日前来,也不过是想开开眼界,如今我这爱徒南鹤受了嫌,多有搅扰,还望侯爷海涵。”
“大师言重了。”
天侯眯眼扫向吴永昌,略作思忖,便指向那诬告牧渊之人:“将此獠拖入药房处置!其余人等,接着奏乐,接着舞!”
“侯爷饶命!我冤枉啊!”那人凄厉惨叫。
却无人理会。
天侯看在丹辰子面上,不再追究南鹤,自然也无理由再动牧渊。
那贪心不足的诬告者,便成了唯一的替罪羊。
待人被拖走,宴厅又陷入了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牧神医,无缘无故,怎神州域名镇一方的大丹师出现在这?”吴永昌脸色不自然,压低了嗓音:“这样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
“静观其变。”
牧渊平静道。
这时,天侯拍了拍手。
数名侍者手捧玉盘鱼贯而入,盘中放置着一枚枚龙眼大小、氤氲着奇异光晕的丹药。
宾客们眼中顿时露出或好奇、或贪婪、或敬畏的神色。
“诸位。”天侯笑道:“此乃本侯府新近研制的丹药,每一枚都价值连城。今日恰逢丹辰子大师驾临,实乃双喜临门,特请诸位一同品鉴,亦请大师不吝指点!”
世人一震。
品丹,终于开始了!
丹辰子面容古井无波。
但他身旁的那几名男女盯着丹药看,个个神色怪异。
天侯指向第一枚赤红如血的丹药:“此丹,名为‘赤阳淬体丸’,是以地火精粹辅以妖兽精血炼制,服之可强韧筋骨,增益气血!”
说罢,他扫视全场:“有谁,愿试此丹?”
话音落下,几名急于表现的官员立刻示意自己的随从上前。
这些随从本就是为此准备,此刻上前既能讨好天侯,又能获得赏赐,何乐而不为?
南鹤有些坐不住了。
他冷冷瞥向立于一旁的牧渊,眼中怒火翻涌,低声唤道:“师父……”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们虽为丹修,却也不能生出心魔。”丹辰子闭目缓声道。
南鹤闻言,心中大定,当即就要上前。
不料此时,一个声音率先响起,清晰传遍宴厅:
“天侯大人,你这些丹药个个用料高昂,弥足珍贵,怎可让那些不懂丹药的人服用?如此,岂不暴殄天物?”
南鹤一怔,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竟是牧渊!
“哦?”天侯看向他,饶有兴致地一笑:“那你以为该如何?”
“良丹妙药,当由懂丹之人品鉴,方能辨其优劣。故而试丹者,理应精通丹道。”牧渊语气平淡。
满场宾客皆是一愣。
天侯哈哈大笑,连连拊掌:“吴太尉,你这位护卫,倒是有趣得很!”
“侯爷恕罪,牧护卫初入府中,不懂规矩。”
“无妨!无妨!更何况,牧护卫说得在理!”天侯眯着眼看向丹辰子一行人,笑道:“不过在这满堂宾客中,似乎只有从神州域来的贵客精通丹术啊?本侯总不好让贵客试丹吧?”
几人面色顿时不太好看。
丹辰子老眼不睁,只淡淡道:“侯爷,我等既来,助你试丹倒也无不可。只是……堂堂天侯府的品丹大会,何时轮到一个不懂丹道之人在此指手画脚了?”
天侯瞬间会意。
他眯了眯眼,看向牧渊:“牧护卫,事儿既是你提出的,你便也上去试丹吧!”
吴永昌眼目顿紧:“天侯大人,牧护卫可不懂丹道!”
“本侯爷觉得他懂。”
天侯微微一笑,不容置疑。
吴永昌面色一僵,还欲争辩,却被牧渊抬手止住。
“太尉大人此言差矣,丹术,我还是略懂一些的!”
说完,径直走上了前。
“很好!”
天侯心情大好。
谁都知道丹辰子身份不一般。
如今牧渊拱火,若不把他拉出来,岂不是得罪丹辰子?
对天侯而言,谁上都行,反正是为自己试丹,人越多越好。
南鹤负手行来,盯着牧渊,压低声音冷笑:“小子,现在可后悔了?你根本不知自己招惹了怎样的存在,更不知在我眼中,你何等渺小可笑!”
“你怎把我想说的话给说了?”牧渊淡笑回应。
“呵,但愿待会儿你还能笑得出来。”南鹤丝毫不怒,转向天侯点头:“侯爷,可以开始了。”
“好。”天侯挥手示意。
两名侍女立刻端上盛放各类丹药的托盘,供二人挑选。
“且慢。”
丹辰子忽然出声。
“大师还有何指教?”天侯笑问。
“由老夫为他们二人挑选试服的丹药吧。”
老人说着,走上前去,径直挑出其中两枚色泽最暗、表面最不平整的丹药,置于托盘之上。
众人见状,无不色变。
天侯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笑容更盛。
这两枚正是他所有丹药中最无把握的产物,而一旦失败,便是最剧毒致命的毒丹!
这已经不是试丹了。
这是自杀!
只听丹辰子淡淡开腔:
“你们两个,谁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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