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肃。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只能听见心跳。
南鹤却神色自若。
他缓步上前,目光扫过丹辰子选出的两枚丹药,开口道:“还是由我先来吧。”
可不等伸手,牧渊忽然靠近,信手拈起那两枚丹药端详片刻,又轻轻放回托盘,语气平淡:“行,那你先来。”
南鹤被这举动搞得有些莫名。
丹辰子也皱起白眉,仔细审视那两枚丹药,见无异样,便没有多言。
“我也不欺负你。”
南鹤精准地拈起其中一枚色泽幽暗、表面散发着紫气的丹药,傲然道:“此丹用料最为复杂,炼制工艺也最为繁琐,药性自然最猛,今日便由我服下,让你好生见识一番,什么才是真正的丹道造诣!”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将丹药送入口中,一咽而下。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于他身上。
连天侯都严肃了许多。
他比谁都清楚这枚丹药的底细。
此丹汇聚二十四味珍稀药材,以十二种剧毒凶兽器官为引,更是用三名修士作为丹火祭炼。
若能成丹,足以让修士魂海蜕变,突破桎梏,一步登天。
可要是成不了丹,那就是最为阴毒之物。
药房里资历最老的丹师亲口告诉他,成不了丹的残次品,能轻松毒死一尊巅峰人世武魂!
如此造价高昂炼制繁琐的丹药,叫常人囫囵吞下却品不出关窍,那才是暴殄天物。
但若由南鹤这样的大师传人品鉴,效果必然要比其他人好得多。
随着丹药入腹,空气也变得凝肃。
天侯紧紧盯着南鹤。
连带着满堂目光。
暗处更有几个眼神透过,认真地观察着南鹤此刻的变化。
这时。
呼!
南鹤口中喷出一股黑烟,一道紫气自他脖颈急速上涌,嘴唇瞬间转为乌紫,呼吸急促,浑身剧烈颤抖。
紧接着。
砰!
他重重倒地,再无动静。
满堂哗然,宾客纷纷起身。
难不成死了?
天侯也皱起眉梢。
他还指望着南鹤能分析出此丹不足,却未曾想大名鼎鼎的丹辰子之徒,这般容易被毒死。
妈的,浪费时间!
天侯心中不快,刚要起身。
突然,倒在地上的南鹤猛地一颤,随后胸口一阵起伏,嘴里发出极为有规律的呼吸。
“是师兄的生生吐纳法!”有丹辰子的徒弟惊呼。
只见方才还气息全无的南鹤竟在几个呼吸间翻身爬起,盘膝而坐,双手结印,一股精纯的魂气从他体内涌出,在周身形成淡绿色的光晕。
他一边运指如飞,点向自身大穴,一边念念有词:
“怨煞之力未经‘安魂露’调和,此为一缺,药引顺序有误,龙蜘骨该在第三阶段加入,此为二缺……”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唯有天侯精神大振,全神贯注倾听。
小半炷香后,南鹤收势起身。
此刻,他唇色恢复如常,面色红润,周身再无半分死气。
竟是将那骇人丹毒彻底化解!
不光如此,方才一番话,更是道出了这枚丹丸未能成型的关键问题!
满堂宾客惊叹一片,纷纷鼓掌。
“好!好!好哇!”
天侯豁然起身,激动地走向南鹤与丹辰子,郑重一揖:“诸位丹术通玄,得君至交,令本侯拨云见日,茅塞顿开,请受本侯一拜!”
“侯爷客气了,不过是些许微末伎俩罢了!”南鹤扶起天侯,转而眯着眼看向牧渊,唇角扬起得意:“小子,看清楚了么?这才是我辈丹师之手段。现在,该你了。”
“你这手段也不过如此。”牧渊摇了摇头:“毒没清完就算了,听你这意思,甚至都没察觉,可笑。”
南鹤不怒反笑:“怎么?不敢试丹,便靠胡说八道来拖延时间?”
“井底之蛙,听不懂也是自然。”牧渊懒得多言,径直上前,在众人注视下拿起另一枚丹药,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仅是几息,便皱起了眉头:
“丹火没掌控好,凝丹时心浮气躁,‘幽昙花’的药力被药引的气息污染了七成。‘蚀心草’替代了‘锁魂根’,不够严谨,毁了丹基,最后为求成丹强行注入魂力弥补,更是画蛇添足,致使成丹失败。”
说话间,他指尖随意在身前虚点了几下,几缕几乎看不见的淡灰色烟气从指尖逸散而出,逐渐消散在空中。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
见牧渊不再有其他动作,有人忍不住询问:
“牧护卫……你怎停下?你身上的毒……解了?”
“自然。”
牧渊淡道:“这点毒,解起来很麻烦吗?”
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全场一片死寂。
方才南鹤解毒何等惊险艰难,又是倒地又是运功,耗费小半柱香才勉强完成。
可这牧渊……竟是嚼了几下,随手又点几下,便完了?
甚至,还精准无比地说出炼丹失败的原因!
“不可能吧!据闻那丹,能毒杀巅峰人世武魂啊……”
“可他看起来真的没事!而且他说的,好像比南鹤大师的更准……”
渐渐,堂内沸腾,窃议声四起。
这些宾客虽不谙炼丹,可常年参加品丹大会,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更何况,此刻天侯一脸震惊的神色,已然印证了这一点。
孰强孰弱,一眼可辩!
“假的,一派胡言!他说的都是假的!”
南鹤脸色铁青,低声嘶吼。
他死死盯着牧渊,眼中尽是不甘与嫉恨。
他不相信,同龄人中,竟有人在丹道造诣上,比他更优秀,更厉害!
他接受不了!
就在这时!
噗嗤!
南鹤猛地喷出一大口污血,身体剧烈抽搐数下,轰然倒地。
众人一怔,方才反应过来。
“师兄!”
“南鹤!”
丹辰子几人快步上前,搀扶着倒在地上的南鹤,迅速为其把脉。
不消片刻,老人脸色剧变:“他体内……还有毒!”
“怎么可能?”
旁边一蒙着面纱的女子柳眉紧锁:“以南鹤师兄的水准,此等丹毒,不可能除不尽!”
“是变异丹毒。”
“变异?”
几个弟子都吓了一跳。
“佩服!”丹辰子目光锐利如刀,直射牧渊:“那两粒丹药老夫都查验过,并未发现变异丹毒,丹药除我师徒外,唯阁下经手……阁下好手段呐。”
“我提醒过他,奈何他不信。”牧渊语气平淡。
丹辰子凝视他片刻,忽而抚须轻笑,竟无半分恼怒:“没想到群国域内,尚有如此深谙丹道之人,今日老夫开眼了。”
“吴太尉,你身边一个小小的护卫都有如此丹道造诣,真是令人惊叹呐!”
天侯也意味深长的笑道。
“侯爷谬赞,他只是略懂皮毛。”吴永昌拱手,后背已渗出冷汗。
天侯不再追问,转而笑望牧渊:“牧护卫既如此精通丹道,不如将余下丹药也一并品鉴了?”
“这还试什么?”
牧渊扫了眼托盘上剩下的丹药,手指在上面一一拨弄,随后不住摇头:“剩下都是些没用的垃圾,狗都不吃,有何可试的?”
现场人呼吸一紧。
天侯目光亦是一沉,但很快脸上又扬起笑容:“这些丹药中,亦有本侯心血之作。牧护卫说它们狗都不吃,莫非本侯炼制的,也是垃圾?”
“差不多吧。”
牧渊几乎脱口而出。
“狂妄!”
“放肆!”
“小小一护卫,敢对侯爷不敬?来人,把他拖去药房!”
天侯府的人勃然大怒,纷纷呵斥。
然而牧渊一脸从容,信手拈起一枚幽光流转的丹药,淡然问道:“此丹在这堆废物里,还算勉强入眼,可是侯爷亲手所炼?”
“正是本侯之作。”天侯面色阴沉。
“取虎齿花与丹炉来。”牧渊道。
天侯眼神微动,略一示意,仆从立刻将所需之物奉上。
牧渊接过,将那枚幽绿丹药与虎齿花一并投入小巧丹炉之中,掌心魂力吞吐,燃起灼灼火焰,将丹炉完全包裹。
“这是……要当场重炼?”有人低声惊呼。
然而整个过程不过三十息。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自炉内传出,清脆悦耳。
众人心神一紧。
牧渊随手揭开炉盖。
霎时间,一股清雅馥郁、令人神魂一振的异香弥漫整个厅堂,远比之前任何丹药都要纯粹浓郁!
随后,一枚通体翠绿、宝光莹莹的丹药被他拈出,静静躺在掌心,与之前那枚幽绿丹药已是云泥之别!
“这!”
天侯猛地站起身,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那枚灵丹,脸上布满震惊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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