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的声音虽然依旧颤抖，却透出一股绝境中孤注一掷的狠厉。
“我知道…我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他们想拖垮我，磨灭我的意志，最后要么逼我认下‘诬告’，要么让我‘自愿’私了…我必须…必须赌一把！”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再次积蓄起当时那点疯狂的勇气。
“我…我趁着又一次做笔录，只有中队长和两个心腹在场时…我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个中队长…我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静，甚至带着一点…被冒犯的傲慢…”
“我说…‘你们如此肆无忌惮地包庇那个畜生，甚至敢非法拘禁、羞辱于我…是不是以为我毫无背景，可以任你们揉捏？’”
“中队长当时只是嗤笑一声，说‘姑娘，说这些没用的，还是老老实实…’”
“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我说…‘我母亲，姓林，单名一个‘薇’字。她告诉我，我的亲生外公…是天宫朱雀国分部文化局的副局长，林凤栖！’”
女修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广场，尽管她此刻是在复述，但众人仿佛能透过她的声音，看到当时那石破天惊的一幕。
“我…我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他们…我看到…我看到中队长的笑容瞬间僵死在脸上…他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旁边那两个原本一脸不耐烦的执法队员…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病态的、报复性的快意。
“我清楚地看到…中队长放在记录玉简上的手…抖了一下…然后他下意识地想握紧拳头止住颤抖…但手指却不听使唤…他甚至…甚至下意识地在袍子上擦了擦手心…我看到了…他出汗了！冷汗！”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落针可闻…他们三个人…就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忘了…”
“过了好几息…那个中队长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甚至带着恐惧的笑容…‘林…林副局长？姑娘…这话…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强撑着快要虚脱的身体，模仿着想象中那些世家小姐的骄纵，冷哼一声：‘乱说？你们可以去查！尽管去查！看我母亲林薇，是不是与那位副局长有关联！看看我这张脸，是不是与他有几分相似！’”
“我其实心里怕得要死…我怕他们立刻就去核实…但我知道…我必须撑住…必须比他们更有底气！”
“中队长脸上的汗更多了…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语无伦次地说：‘姑娘…您…您先休息！这件事…这件事我们还需要…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对！调查！’”
“他说完，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房间，留下两个面无人色的执法队员，手足无措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从之前的冷漠轻蔑，变成了惊疑、恐惧，甚至带上了一丝谄媚…”
女修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幻的飘忽，仿佛自己也难以置信那急转直下的“待遇”。
“然后…然后一切都变了…”
“几乎就在中队长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房间门又被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执法队员…脸上带着近乎卑微的笑容…他们小心翼翼地问我渴不渴？饿不饿？需要什么？”
“他们给我换到了最好的休息室…柔软的灵蚕丝褥子…凝神静气的檀香…送来的午餐不再是之前的冷硬干粮…而是精致的灵食套餐…灵气充沛得让我眼花缭乱…甚至还有一小壶昂贵的百花酿…”
“那些之前对我冷眼相对、言语羞辱的女执法队员…此刻低眉顺眼…一口一个‘姑娘’…给我倒茶时手都在微微发抖…”
“下午…大概未时左右…门开了…中队长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气息更加渊深、穿着大队长服饰的中年人…”
“我当时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害怕极了…我怕这个大队长更见过世面…会直接识破我的谎言…”
“那个大队长走进来，目光极其复杂地在我脸上身上扫视…审视…带着巨大的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投鼠忌器的谨慎和惊疑不定…”
“他并没有问我太多细节…只是语气非常非常‘客气’地，旁敲侧击地问了问我‘母亲’的情况…问我知道多少‘外公’的事情…”
“我强作镇定，只说我母亲叮嘱过，外公身居高位，家事复杂，不许我们轻易对外人提及，此次若非被逼至绝境，我绝不会自曝身份…”
“我猜对了…我真的猜对了…”女修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那位文化局的林凤栖副局长…据说…私生活确实…颇为风流…私下里有不少传闻…别说他一个朱雀国分部执法大队的大队长…就算是那个畜生的父亲，那位副处长…也绝对没那个胆子…直接去质问副局长…‘您是不是有个私生女叫林薇？还有个外孙女在我们这被强暴了？’…他们不敢！万一要是真的呢？”
“大队长的脸色变幻不定…他显然认为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假的…但他们不敢赌那百分之零点一！就算我只是那位副局长一个微不足道的、甚至不被承认的私生女的后代…那也流着一点他的血！一旦这事被‘不小心’捅到副局长耳朵里…哪怕副局长为了面子不承认，但只要流露出一点不满…碾死他们这些知道‘丑闻’还欺负了他‘后代’的人…简直易如反掌！大队长…还有那个中队长…还有那些直接经手羞辱我的执法队员…估计真的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我看得出…大队长怕了…他身后的中队长，更是脸色惨白如纸…”
“后来…大队长的通讯玉符亮了…他走到一边低声沟通了几句…回来之后，脸上的表情更加恭敬了几分，但也更加苦涩…他告诉我…他们已经请示了王副处长…”
女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趣闻。
“我能想象那位王副处长接到消息时的震怒和惊恐…他儿子惹下的滔天大祸，原本以为只是捏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最多费些手脚遮掩…却万万没想到，这只蝼蚁体内可能流着他绝对无法招惹的巨龙的血液…”
“大队长转达的话极其‘委婉’且‘恭敬’。他说…王副处长对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幸遭遇’和‘基层执法人员的粗暴失职’表示‘极大的愤慨’和‘最诚挚的歉意’。并强调，这完全是一场‘可怕的误会’，是下面人‘理解错了命令’，‘曲解了副处长的本意’。”
“呵…误会…”女修冷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血泪，“一句轻飘飘的误会，就想抹去我遭受的一切？”
“但紧接着，就是实质性的‘补偿’…不，在他们口中，那叫‘抚慰’和‘弥补’。”
“大队长几乎是屏着呼吸，开出了条件：立即、无条件释放我。所有关于此案的记录，包括我的‘诬告’记录和那混蛋的‘无辜’记录，会当场彻底销毁，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他们会以‘办案津贴’的名义，给予我一笔数额巨大的元石修炼资源补偿，足够我未来数十年修炼无忧。并且承诺，那个侮辱我的畜生，会受到家族的‘严惩’，至少禁足十年。”
“而条件就是…我必须签署一份绝对保密的灵契，承诺永不再以任何形式提及此事，尤其…绝不能让我那‘位高权重的外公’知道这件‘令人不悦的小事’。”
“我知道，我赌赢了。他们不敢去核实，他们宁愿相信我是真的，然后用最大的代价来捂住我的嘴。因为他们赌不起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最多真元境十层的副处长，在最少灵元境五层的副局长面前，真的如同婴孩面对巨人。他整个家族的兴衰，可能就在那位副局长的一念之间。他不敢用全族的命运，去赌我话语的真假。”
女修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后的虚无。
“我…我假装犹豫，假装要考虑‘外公’知道后会如何震怒…我看着他们冷汗涔涔、几乎要跪下来求我的样子…最终，我‘勉强’同意了。”
“他们如蒙大赦，以最快的速度办理了一切。”
“阳光照在我身上的那一刻，我几乎瘫软在地。我知道，我自由了。我用一个凭空捏造的身份，一个大人物的名字，吓住了一群欺软怕硬的蠢货，换来了一条生路。”
女修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低语道：“现在回想，我能成功，实在是侥幸到了极点。也多亏了那中队长、大队长，乃至那位王副处长…他们的家族根基，都未曾真正触及到‘副局长’那般的高度，甚至连处长级也就是低阶灵元境强者都没有。”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看着那些依旧沉浸在震惊中的听众。
“所以，你们明白了吗？这就是真相。没有什么背景，没有什么外公。只有一个被逼到绝境，只能抓住任何一丝可能救命稻草的可怜女人，一次疯狂的、押上性命的赌博。”
“我利用了天宫内部森严的等级、他们对强者近乎本能的恐惧、以及那些大人物的风流韵事带来的想象空间…我成功了。”
“但这是何其可悲的成功？如果我不是‘恰好’知道那位副局长的一点传闻，如果我不是急中生智想到了这个方法…我的尸骨，现在可能已经埋在不知哪个乱葬岗了，而那个畜生，依旧会逍遥法外，甚至将来迫害更多像我一样无依无靠的女修！”
她的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悲愤和不平。
“这天宫执法队，本该是维护正义之地，却成了权贵包庇罪恶、欺压弱小的工具！他们不怕真理，不怕律法，甚至不怕冤魂！他们只怕比他们修为更强、拳头更硬的人！”
“今日我将这一切说出来，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这里的黑暗已经到了何等地步！一个名字，一个虚无缥缈的威胁，竟比铁一般的事实和律法条文更有用！”
“诸位道友！今日他们可以这样对我，他日就能这样对你们任何一个人！如果我们继续沉默，继续忍让，这朱雀国，还有何公道可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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