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火不要我们了!”一个老妇人颤巍巍地举着焦黑的纸片,声音嘶哑,像破风箱一样漏风,“我儿刚写好的家书,还没来得及寄出去,就……就自己烧了!”
三州连报“纸自焚”,这诡异的现象像瘟疫般蔓延开来,人心惶惶。
灶台上的“求药方”刚写完就焦边碎裂,墨迹化为黑蝶,翩翩飞舞,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孩童夜书的“我想娘”,在灯下无火自燃,留下令人心碎的空白。
讲堂里,象征着文脉传承的墨芽,枯萎如败草,毫无生机。
“秽地台”的残灯,曾经是希望的象征,如今也熄灭后难以再燃。
火饥碑前,火苗蜷缩着,像一只病鸟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沈砚之站在火饥碑前,眉头紧锁,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深知,这并非火焰衰弱,而是“字信”——百姓对文字的信仰,正在被某种力量侵蚀。
他不去追究焚烧文字的罪魁祸首,反而下令在京东设立“续言坊”。
“凡纸自裂者,可携残片来此,由‘纸医’接续,官府代录原字,并赐‘续心烛’一盏。”他提笔亲书榜文,笔锋如刀,力透纸背:“纸可破,字不能断;火不弃残,只焚伪善。”
谢昭容手持一片焦裂的“遗愿书”残页,心口隐隐作痛。
她以“正典墨”轻点裂纹,墨入即发紫烟,显出纹路中藏有“蚀言蛊”。
这种蛊毒,竟是以旧派“断脉香”炼成,专噬百姓笔意,使字魂无法回归文火。
她顺着残留的“回音露”溯影,竟浮现出一老匠人夜中颤抖的身影,那绝望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他们拿我孙儿的命,换我研这墨……可我研的,全是恨!”
谢昭容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命特使以“心纸残脉”反向追踪,绘出“裂纸链”图谱。
三百处撕纸之地,竟连成一张狰狞巨口,正吞噬着“文火命脉”。
陈九夜巡“续言坊”,见到一个哑童日日跪坐,以炭笔在残纸上描摹裂痕,如同在缝补破碎的记忆。
他割掌滴血渗地,引“心纸残脉”,焦纸浮起,拼出残缺的句子:“字疼,像我娘被撕走那天……”
他猛然想起林清梧曾说过的话:“纸是皮,字是骨,人是魂。”
陈九当即传令:“凡‘守灯童’,夜巡时携浆糊与桑皮纸,见裂字即补,不论残缺——补的不是纸,是人心。”
当夜,百名守灯童执灯走街串巷,如同医者执针,以笔为线,以浆糊为药,一针一线地缝合着千张碎字,也缝合着破碎的人心。
“续言坊”设立的第七日,百人携补好的残纸而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希望。
沈砚之当众展示“裂纸链”图谱,图上那张狰狞的巨口,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罪恶。
突然,一个老匠人踉跄着走出来,捧出一匣未交的“蚀言墨”,老泪纵横:“我……我把毒墨换成了灶灰……”全场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沈砚之取一卷补好的“求药方”投入火饥碑火堆,火光轰然腾起,映照出百名医者执笔开方,字字生光。
他朗声道:“你们说纸破了?可它自己长出了新皮——从今起,谁毁百姓字,便是毁他们的命脉!”
就在这时,百户人家同时点亮“续心烛”,火光如星河倒灌人间,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与恐惧。
沈砚之望着这震撼人心的景象,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空无一人的角落,低声道:“出来!”
当夜,谢昭容将“裂纸链”图谱投入火中,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罪恶的痕迹。
灰烬中,字迹幽幽浮现:“姐,破的地方,光进来了。”像是林清梧顽皮的耳语,在她耳边回荡。
谢昭容将林清梧最后一片手稿贴于心口,感受着那熟悉的墨香。
突然,纸面微微起伏,仿佛有呼吸与她同频,一下,一下,温柔而有力,像极了林清梧沉睡时的气息。
她心头一颤,这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几乎不敢相信。
同一时刻,陈九立于焚章台,夜风卷起一张心纸,轻飘飘地贴上一片补丁纸,字迹渐渐显现:“九哥,我被接上了。”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他心头炸响。
他闭上眼,仿佛听见地下传来极轻的回响,像百人执针,千人织字,万民同续,汇成一股磅礴的生命力,在黑暗中涌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让他热泪盈眶。
远处文华殿,沈砚之展开补全的“人”字,纸背的血痕蜿蜒,如同一条条细小的血管,在他眼前跳动。
血痕连成一句:“你补的每一道裂,都是文道的筋。”他指尖轻抚着血字,一股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沉声道:“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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