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的积雪被夜风卷成雪雾,梅常肃裹着狐裘站在靖王府廊下,咳得肺腑像被冰锥碾过。飞流举着刚堆好的雪人跑过来,鼻尖冻得通红:“先生,庭生说这雪人像……像去年梅岭上的石人。”
梅常肃的咳嗽猛地顿住。
廊内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景王攥着那枚狼头令牌,指节青筋暴起——正是昨夜黑衣人留下的证物,此刻竟在令牌背面显出一行极小的刻字:赤焰旧部,速归。
“谢雨的人,怎会有这令牌?”景王猛地转身,铁弓斜靠在墙角,弓弦被月光映得泛着冷光,“先生可知……赤焰军?”
梅常肃的指尖掐进掌心。穿越到这大靖王朝三年,他查遍史料,只知二十年前赤焰军以谋逆罪被满门抄斩,尸骨至今埋在梅岭雪下。可这具身体的原主记忆里,总闪回着烈火与厮杀,还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喊:“阿肃,持此令者,皆为我军兄弟!”
“或许是伪造的。”梅常肃避开景王的目光,喉间又涌上腥甜,“殿下还是先查兰园案——”
话未说完,偏厅突然传来庭生的尖叫。飞流拔剑冲进去时,只见一个黑衣人正掐着庭生的脖子,短刃抵在孩子心口,面罩下的眼睛却盯着梅常肃:“苏先生,别来无恙?”
这声音……像极了记忆里那个总爱抢他兵书的少年将军!
梅常肃瞳孔骤缩。黑衣人忽然嗤笑一声,手腕翻转,短刃竟刺向自己心口!“告诉景王,梅岭的雪,快化了……”他呕出一口血,落在庭生衣襟上,晕开一朵诡异的红梅,“那弓……认主……”
黑衣人断气的瞬间,飞流的剑已刺穿他的后心。梅常肃冲过去扯开黑衣人的衣领,赫然看见左胸有块月牙形的疤痕——与原主记忆里,那个替他挡箭的少年将军,伤痕分毫不差!
“先生?”景王捡起黑衣人掉落的玉佩,忽然浑身一震。玉佩背面刻着个“萧”字,与他那故友的名字,只多了一点。
梅常肃的目光死死钉在墙角的铁弓上。刚才黑衣人说什么?弓认主?他踉跄着走过去,指尖刚触到弓身,朱红漆皮突然剥落,露出里面暗金色的纹路——竟与他穿越前,奶奶给的那枚家传玉佩纹饰一模一样!
“嗡——”
铁弓突然自行绷紧,弓弦震颤间,竟浮现出一行血字:赤焰主帅林殊,字长苏,号梅郎。
景王猛地跪倒在地,泪水砸在青砖上:“是他!真的是他!我就知道他没死!”
梅常肃如遭雷击。林殊?这具身体的原主,竟是被朝廷污蔑为叛贼的赤焰主帅?那他穿越到这具身体里,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先生!”飞流突然指向窗外,雪地里不知何时跪满了黑衣人,都举着同样的狼头令牌,齐声低喝:“恭迎主帅归位!”
庭生抱着那枚染血的玉佩,突然抬头看向梅常肃,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只有与年龄不符的冷冽:“先生,我爹说,等我能拉开那弓,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梅常肃的目光落在庭生衣襟上的血梅印记上——那是赤焰军孩童的专属刺青。
夜风卷着雪粒撞在窗上,像无数冤魂在哭嚎。景王望着铁弓上的血字,声音发颤:“二十年前,是我亲手把他推下悬崖……我以为那样能保他性命,却没想到……”
梅常肃猛地转身,喉间的腥甜终于忍不住喷涌而出。原来景王口中的“傻子故友”,就是他自己?那当年推他坠崖的人,竟是眼前这副愧疚模样的景王?
雪地里的黑衣人突然齐声高喊:“请主帅下令,血洗皇城,为赤焰复仇!”
梅常肃望着廊外漫天飞雪,忽然想起穿越前看到的最后一条史料:赤焰军覆灭前夜,有位神秘谋士潜入皇宫,用一枚玉佩换走了半张兵防图。那玉佩的纹饰,与铁弓上的暗纹,分毫不差。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月牙形的疤痕,正隐隐发烫。
这具身体里,到底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那个送他穿越的神秘力量,又与赤焰军的覆灭有着怎样的关联?
廊下的雪人在夜风中微微摇晃,雪做的脸庞在月光下,竟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恭迎主帅归位!”
雪地里的呐喊震得廊下红灯笼剧烈摇晃,梅常肃的血咳在喉间凝成冰。他看着庭生衣襟上那抹刺目的红,突然想起穿越时奶奶塞给他的那枚玉佩——背面同样刻着月牙纹,老人家当时红着眼说:“咱林家的子孙,不能忘了梅岭的血。”
林家?林殊?
“先生!”飞流的剑突然指向景王,少年的黑眸里第一次有了杀气,“他骗你!这弓……”
话音未落,景王突然拔剑斩断自己的左手小指!鲜血溅在铁弓上的瞬间,那些暗金纹路竟活了过来,顺着血迹爬上景王的手臂,在他肘弯处凝成一朵雪梅——与梅常肃心口那枚胎记,分毫不差。
“二十年前,我与长苏结为异姓兄弟,共刺血梅为誓。”景王捂着流血的手,声音发颤,“当年是我亲手将他推下悬崖,可那是为了让他躲过父皇的追杀!我以为他死了,直到三个月前……”
他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贴着半张残破的兵防图,墨迹与铁弓上的纹饰如出一辙:“有人匿名送来了这个,说长苏会以新身份归来,让我持此图接应。可我怎么也没想到……”
梅常肃突然笑出声,咳出来的血染红了狐裘领口。穿越三年,他以为自己是棋盘外的看客,却原来从一开始,就踩在最锋利的棋刃上。
“那兰园案的尸骸,”梅常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是不是都有月牙形疤痕?”
景王的脸色瞬间惨白。
偏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庭生抱着那枚染血的玉佩站在门口,小脸上没有泪,只有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先生,我爹是兰园看守,他死前让我把这个交给持弓人。”
玉佩背面的“萧”字,在烛火下渐渐晕开,显出底下覆盖的另一个字——“林”。
飞流突然拔剑指向庭生:“你是奸细!”
“我不是!”庭生把玉佩塞进梅常肃手里,突然扯开棉袄,后背竟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旧伤,“这是去年被谢雨的人打的,他们说我爹藏了赤焰军的名册!”
梅常肃的指尖触到玉佩的瞬间,脑海里突然炸开一段记忆:烈火中,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把孩子塞进地窖,嘶哑着喊:“护住名册,等少帅回来……”
那男人的脸,竟与景王有七分相似!
“谢雨要的不是兰园的尸骸,是名册。”梅常肃突然转身,铁弓自行跃入他手中,“二十年前抄斩赤焰军时,有三百孩童被秘密送走,名册上记着他们的下落——庭生,你爹是想让你把名册交给我,对吗?”
庭生咬着唇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卷用油布裹着的薄纸。梅常肃展开的瞬间,景王突然拔剑刺向薄纸!
“不可看!”景王的剑离薄纸只有寸许,却被飞流的剑死死架住,“这名册一旦现世,那些孩子会被满门抄斩!”
梅常肃的目光扫过名册上的第一个名字——萧庭生。
“所以你才一直护着他。”梅常肃突然笑了,咳出来的血滴在名册上,晕开一个“林”字,“景王殿下,你这位故友的儿子,倒是跟你姓了萧。”
景王的剑“哐当”落地,泪水决堤:“长苏……我对不起你……”
廊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蒙挚带着禁军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梅常肃握着染血的铁弓,景王跪在地上痛哭,而那个据说是普通孤童的庭生,正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盯着禁军——那眼神,像极了当年战死的赤焰军统领。
“陛下有旨,”蒙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请苏先生即刻入宫。”
梅常肃抬头望向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雪地里那些跪着的黑衣人。他们的狼头令牌在月光下泛着红光,像极了记忆里梅岭的血色。
他突然想起穿越前看的最后一页史料,上面写着:赤焰案有疑,主谋另有其人,与当今圣上身边的某位红人有关。
而此刻,蒙挚腰间的玉佩,正与那狼头令牌上的纹饰隐隐相吸。
梅常肃握紧了铁弓,弓弦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他知道,这一去,紫宸殿的香灰里,该埋下新的尸骨了。而那些藏在名册背后的名字,终将在某个雪夜,踏着血色归来。
假蒙挚的刀刚出鞘,就被铁弓射出的气劲钉在廊柱上。他喉间嗬嗬作响,面罩裂开的瞬间,露出一张与景王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眉骨处多了道狰狞的刀疤。
“萧景琰,你竟认不出亲弟弟?”假蒙挚咳着血笑,“当年你把林殊推下悬崖时,可知我就在崖底看着?”
景王如遭雷击,断臂处的血溅在雪地里,晕出刺目的红:“不可能……景渊早在梅岭战死了!”
“战死?”萧景渊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是半截狼头令牌,“若不是谢雨救我,我早成了梅岭的孤魂!他说,只要我帮他拿到赤焰名册,就能让你和林殊……血债血偿!”
梅常肃突然按住震颤的铁弓。穿越前奶奶给的玉佩正发烫,与弓身纹饰完全嵌合的刹那,一段尘封的记忆撞进脑海——
火海中,少年萧景渊攥着他的手哭喊:“苏哥哥,我哥要推你下去!他被谢雨骗了,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你性命!”
而谢雨站在不远处,手里把玩着一枚刻着“梁”字的玉佩,笑得像只毒蛇。
“谢雨真正的主子,是梁帝。”梅常肃的声音冷得像冰,铁弓自行拉满,箭尖直指萧景渊,“先帝根本不是病逝,是被梁帝与谢雨合谋毒杀!赤焰军查到了证据,才被冠上谋逆罪名!”
萧景渊瞳孔骤缩:“你怎么会……”
“因为我不仅是林殊,”梅常肃咳碎一口血沫,眼底闪过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决绝,“还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带着真相回来的复仇者!”
话音未落,廊外突然响起破空声。谢雨的死士如潮水般涌来,却在踏入院子的瞬间,被雪地里突然冒出的黑衣人尽数斩杀。那些黑衣人摘下面罩,竟全是兰园案里“失踪”的猎户——每个人左耳后,都有月牙形的刺青。
“少帅,我们等您二十年了!”为首的猎户举着名册哭喊,“这些年我们扮成山精鬼怪,就是为了守着兰园的尸证,等您回来翻案!”
庭生突然扑到梅常肃怀里,小手攥着他的衣角:“先生,我爹说,名册里藏着能让梁帝认罪的铁证——他当年给先帝诊脉的记录!”
梅常肃展开名册的刹那,铁弓突然发出龙吟。月光透过云层照在纸页上,原本空白的地方浮现出一行朱批:谢雨献毒,朕允之。落款是梁帝登基前的私印。
“拿好这个。”梅常肃将名册塞进飞流怀里,铁弓在他手中化作一道红光,“飞流,带庭生从密道走,去刑部找齐敏——告诉他,想保裕王上位,就用这名册换太子与梁帝的人头。”
飞流咬着牙点头,剑穗上的月牙纹突然亮起,竟与名册边角的印记完全吻合。
景王突然拔剑斩断自己另一只衣袖,露出与铁弓同源的雪梅刺青:“长苏,我跟你一起入宫!”
“不必。”梅常肃的身影已消失在雪雾中,声音穿透风雪传来,“你守好这些人,等我从紫宸殿出来——无论是以林殊的身份,还是梅常肃的。”
紫宸殿的香灰还在簌簌落下。梁帝看着闯进来的梅常肃,突然笑了:“阿肃,朕就知道你会回来。那枚玉佩,终究还是认主了。”
梅常肃举起手中的半枚玉佩,与梁帝案上的另一半严丝合缝:“祖母说,这是当年你送她的定情物。她到死都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杀她满门。”
梁帝的脸色瞬间灰败。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这次却带着红梅的香气。梅常肃望着殿外越来越亮的天光,突然想起穿越前看到的最后一行字:所有被掩盖的真相,终将在某个雪夜,伴着梅花香归来。
而他手中的铁弓,正发出等待了二十年的、震颤天地的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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