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午后,御花园的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王镜坐在水榭中,慢条斯理地用银匙搅动着碗中的冰糖燕窝羹。
这是她入夏以来最爱的甜品,今日御膳房照例做得甜香浓郁,可才尝了几口,她忽然觉得腻得发慌,一股恶心感直冲喉间。
她放下银匙,轻轻掩口。一旁的陈登立即察觉异样。陛下素日最喜甜食,今日竟露出不适之色,这实在反常。
他关切问道:“陛下可是身体不适?”
王镜摆摆手,正要说什么,又是一阵反胃。陈登不再迟疑,当即传唤奉御陶燕秋。
陶燕秋匆匆赶来,跪请诊脉。
指尖轻按在女帝腕间,不过片刻,她脸上渐渐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又仔细诊了一回,终于跪伏在地,激动道:“恭贺陛下!这是喜脉啊!”
“有孕?”王镜闻言,倒没有太多意外,只是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先前因为她一心扑在朝政上,不愿被生育分心,便让宫中众人都服了避孕汤药。如今四海升平,江山需要继承人,她便停了汤药。这个孩子的到来,不过是水到渠成。
“都起来吧。”她平静地说,甚至又拿起银匙,试着再尝了一口甜羹。奇怪的是,知道了缘由后,那甜腻感似乎也不那么令人难受了。
然而与她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整个皇宫很快陷入了沸腾。消息像是插了翅膀,先是飞遍六宫,随即传出宫墙,震动了整个京城。
文武百官纷纷上表,言辞间满是欣喜,启朝有了嫡嗣,国本便更稳了,这是天下万民之福。
连民间百姓都听闻了喜讯,街头巷尾处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焚香祈福,盼着公主或皇子平安降生。
陈登得知喜讯的当日便传令太医院,增派精通产科的太医轮值伺候。
每日清晨,他必定亲自到御膳房查看陛下的膳食安排,那些过于寒凉或燥热的食材被一一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温和滋补的菜式。他甚至让人在陛下常走的宫道旁多加了几盏灯,生怕夜间照明不足。
“陛下虽说不必过分紧张,但这是国本之事,万万马虎不得。”
陈登对身边女官说话时,手中还拿着一份刚拟好的孕期起居注意事项,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项细则。
每日清晨,荀彧都会提前半个时辰到政务殿,将各部呈报的奏折先做梳理,将紧要与非紧要的分门别类。遇到能够直接处理的事务,他便代陛下批阅,并在每份奏折旁细心贴上黄色笺条,写明处理缘由,供陛下过目。常常伏案疾书直至深夜。
贾诩呈上了一份名录,上面罗列了京城及周边郡县十数位学者的姓名、师承、着述及性情分析。陛下将来或需为殿下择师,或可备陛下日后参考。这份名单显然耗费了大量心血去调查核实,他知道陛下向来思虑长远,所以想要为她分忧。
郭嘉往日里多半在宫苑的亭台中品酒赏花,如今却日日准时到政务殿点卯。他主动向荀彧请缨,分担了一部分军务审议的工作。他还对侍从吩咐道,“以后就不必给我偷偷递酒了。”
随着孕期推移,王镜虽仍坚持处理朝政,但终究比往日容易疲倦。就在这当口,孙策仿佛掐准时机般,成了宫中的一股活水。
那日午后,孙策穿着一身绛红色骑射服,一阵风似的进了殿。
“陛下整日闷在殿中,岂不辜负了这大好光景?御花园的荷花开得正好,陛下可愿移步一观?”
王镜点了点头:“也罢,就走走罢。”
孙策顿时笑开了花,小心地搀起她,边走边说笑。
“臣母亲怀仲谋时,也常这样散步。她说多走动走动……”“孩子会活泼健康?”
“对母亲身体有益。”
自此,孙策便成了邀散步的常客。有时是来说御兽园新诞的小鹿斑斑点点的绒毛多么可爱,有时是讲宫外听来的趣闻。他总有说不完的新鲜事,就连御厨房的猫偷了一条鱼被追得满院子跑,经他描述都变得妙趣横生。
而张辽的关心,静水深流,悄无声息却无处不在。
王镜常走的宫道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处缓坡,那是张辽命人连夜改建的,御书房她的座椅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柔软的靠垫,填充的是温养身体的草药,却淡淡地散发着安神的清香。正是张辽从老家带来的方子。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某日,张辽突然脸色发白,干呕不止。
太医来看过,号脉后表情古怪:“将军身体无恙,只是……似乎有了孕吐之症。”
原来张辽因过度担忧,日思夜想,竟真出现了拟孕反应。
王镜得知后,某日特意召他近前。对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张辽的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迟疑着,最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粗粝的指尖搭在她腕间。他并不懂脉象,指下只能感受到温热的跳动,一声声,沉稳而有力。
“我的脉搏很平稳,很强健。我很好,腹中的孩儿也很好。”“所以,文远,放宽心。不必再为此忧惧。”
忽然,那高大的身影动了一下。
张辽直起身,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拥抱极其克制,手臂环住她的肩背,他的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一遍遍重复着,声音沙哑得厉害:“……太好了……您没事……太好了……”
从那日后,张辽的孕吐症状竟真的渐渐好转。
…
夜晚,王镜正倚在软榻上,忽然觉得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按上她的肩膀。她微微一怔,转头看见张邈跪坐在身后。
“臣新学了些手法,陛下试试可还舒适?”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几分,指腹恰到好处地按压着她酸胀的肩颈。
起初王镜还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在他娴熟的按摩下放松下来。
“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艺。”
“不过是现学现卖罢了。刚学剃头就遇上胡子——赶鸭子上架。”
王镜闻言,忍俊不禁。
……
随着孕期渐深,杨太后探望的次数越发频繁起来。这日傍晚,她又带着刚炖好的鸽子汤,看着王镜一口口喝完。
“慢些喝,小心烫。”太后坐在软榻边,目光片刻不离女儿的脸庞,眼神里盛满了说不尽的怜爱和担忧。
待王镜用完汤,太后接过空碗却不放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忽然轻声叹道:“在我眼里你还是个抱着布娃娃满院子跑的小孩子,怎么一眨眼……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王镜正要开口,却见母亲眼圈微红:“照君,娘说句实话,这些日子没有一夜睡得安稳。旁人只道皇家添丁是喜事,可我身为母亲,更知道为人母的不易。”太后的手微微发颤,声音也低了下去,“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我宁愿折寿十年……”
“母亲别说这些胡话。前几日我还听老嬷嬷说,您当年生我的时候顺利得很,从发动到落地不过两个时辰。这说明咱们家一脉相承的身子骨好,定能平安的。”
杨太后反手紧紧攥住女儿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王镜吃痛:“话是这么说,可生育之事哪有万全的?我这几日总梦见你小时候……”
她忽然顿住,别过脸去拭了拭眼角,“罢了,不说这些。我已经吩咐太医院每日请脉两次,产房也让人开始准备了。”
王镜无奈地笑了笑,由着母亲絮絮叨叨地交代各项安排。直到宫人提醒时辰已晚,杨太后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临到殿门口,杨太后忽然又转身,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平安符,轻轻塞进女儿手中:“这是昨日我特地去求来的,你且带在身上,就当是让为娘安心。从今往后,我每日都会在佛前诵经,祈求佛祖庇佑你。”
月光洒在太后略显单薄的身影上,王镜望着母亲郑重其事的神情,心头蓦地一软。
她仔细将平安符收进贴身的香囊,轻声道:“好,有母亲这份心意,孩儿定会平安无事。”
太后这才露出些许笑意,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王镜独立殿中,指尖轻轻摩挲着香囊里那枚小小的平安符,忽然格外清晰地意识到,无论她身为帝王多么威严,在母亲眼里,永远都是需要呵护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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