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由纯水构成的轮廓变得有些模糊,仿佛随时会散开。她漂浮在半空中,不敢去看荧和派蒙的脸。
“安…”派蒙小声地叫了她一下,飞到她的身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对不起,荧骑士、派蒙…”安的声音很轻,带着水滴破碎般的颤音。“在冒险当中,我就已经渐渐感觉到不对劲了。你们带着我从故事的路线中离开以后,我慢慢理解了一些事情、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但是…我还是想要拯救「莉利丝公主」。因为,那就是我诞生的目的。我想要拯救她,为故事带来幸福美好的结局。”
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向唯一的希望祈祷。
“明明我连莉利丝公主是谁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善良美丽的公主,因为魔龙纳西索斯的侵入而被困…”
“嗯。没关系,安,至少、至少我们和水仙十字冒险团的伙伴们一起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派蒙努力地想找些开心的事情来说,但她一提起那些伙伴,自己的声音也低落了下去。
“……”
她想起那个自大的泡泡,想起那个总是很有礼貌的机器人,还有那个胆小的卷心菜。他们最后都消失了。
“那些家伙只是扮演好了自己的角色而已。”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左钰靠在一块破损的石墙上,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远方的天空。“故事里总需要一些人来推动剧情,然后在该退场的时候退场。你们不用太在意。”
派蒙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转向荧,脸上写满了委屈和不解。
“所以,荧,你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荧看着安那副快要散架的样子,摇了摇头,轻声说:“不知道。我以为我们能够帮助安。”
她以为这只是一场稍微有些离奇的冒险,没想到背后藏着这么沉重的事情。
“这样啊…”派蒙听到荧的回答,反而松了口气。如果连荧都不知道,那她心里就好受多了。“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应该还有机会帮助安。”
“欸?”安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玛丽安最后说的东西,我一点都听不明白。安也不清楚吧?”派蒙在空中飞了一圈,重新振作了起来。
“嗯。我只能隐隐感觉到,她说的是过去发生的、很不好的事情…”安的声音还是没什么力气。
“我觉得,这个事情对于安——不只是安,还有我和荧——很不公平!”派蒙叉着腰,大声地宣布道。
“我们被卷进这个莫名其妙的故事里,辛辛苦苦打了半天,结果告诉我们全都是假的?这怎么可以!”
她越说越激动,飞到安的面前。
“所以呀,至少,我们应该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的话我们或许能找到办法!”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
“无论是拯救「莉利丝公主」也好,弄清楚玛丽安说的话也好,还是想到别的什么,能够帮助安的方法也好!对吧,荧?”
荧看着派蒙那副充满活力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失魂落魄的安,她握紧了手中的剑。
“「故事」还没结束,安。”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没错。故事这种东西,只要结局还没写出来,就总有修改的余地。”左钰从墙边走了过来,他瞥了一眼那个自称“玛丽安”的女人消失的地方。“甚至结局写好了,撕掉重写也不是不行。”
安听到他的话,身体晃动得更厉害了,她似乎无法理解这种说法。
“嗯…”她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回应。
“不过,既然一切都只是「故事」…那么,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派蒙抱着脑袋,绕着荧飞来飞去。“荧,我们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呢?也是故事里安排好的吗?”
荧思索了片刻,她也不确定。她们的出现,似乎打破了原本的循环。
“我也不确定,不过应该是…”
荧看着派蒙,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不确定因素。”
她又补充了一句。
“意外。”
“一个写好的程序,一遍又一遍地运行,当然得不到新结果。”左钰走到安的身边,伸出手指,在她那由水构成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一圈微弱的金色光芒扩散开来,安那不稳定的身体立刻平复了下来。“所以就需要一个变量,一个从外面扔进来的石子,才能让水面起波澜。你们就是那颗石子。”
“正因如此,我们才能将故事结束。”荧看着左-钰的动作,眼神微动,但没有多问。她赞同了他的说法。
“啊,我明白了。”派蒙被这么一解释,立刻想通了。“所以说,安会找到我们,把我们带到故事中,就是因为这个!”
她高兴地飞到安的面前。
“安,你自己可能没想到,但是,既然我们能让这个故事偏离原本的路线,那就有了许多未知的可能性!对吧,荧?”
“这么说也没错。”荧点了点头。
“呜呜…谢谢你们,荧骑士、派蒙…”安看着她们,眼泪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从身体里滚落,然后又融入自身。她感觉好多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和绝望。
“所以,我们也需要你的帮助,安。”派蒙看到安恢复了一些,立刻乘胜追击。“既然我们要继续冒险…关于接下来要怎么办,你能想到什么线索吗?”
安看着她,又看了看身旁眼神坚定的荧,那颗因为真相揭露而几乎要破碎的心,似乎被一种温暖的力量重新黏合了起来。她点了点头,声音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绝望。
“去哪里呢?”荧看向安,现在她们需要一个新的目标。
安努力地从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中寻找着有用的信息,过了一会儿,她不太确定地开口:“在记忆里,有一个地方,叫「水仙十字结社」。这个地方,应该和过去的事情有很深的渊源。”
“水仙十字结社?”派蒙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想到了什么,“欸?这么一说,我才想到这个名字应该和安的故事里的「水仙十字王国」、「水仙十字冒险团」有关系…”
“你才发现吗?”旁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左钰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吐槽道。“你这小脑袋瓜里除了吃的,还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跟着跑了这么久,现在才反应过来。”
“喂!之前跟着你们一起忙着冒险,我根本没时间想这么多啦!”派蒙气得在空中直跺脚,脸都涨红了。她刚想继续反驳,左钰却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头。
“行了,不用去了。”他看着安,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一件已经办完的小事。“水仙十字结社,我前阵子刚去过。现在应该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欸?你去过?”派蒙惊讶地张大了嘴,她飞到左钰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而且,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地方的?”
“哦,就和阿蕾奇诺一起去的。”左钰的回答轻描淡写,却像一颗炸雷在派蒙和荧的耳边响起。
“阿蕾奇诺?!是那个‘仆人’?!”派蒙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好几个调,她难以置信地指着左钰,“你和愚人众执行官一起去了那个什么结社?你们去干什么了?”
“也没干什么。”左钰挠了挠头,似乎在回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就是去塔里逛了一圈,顺便把那个叫雷内和雅各布的家伙揍了一顿,然后把他们变回了正常人。哦对了,雷内就是那个所谓的‘魔龙纳西索斯’。”
信息量太大,派蒙感觉自己的小脑袋瓜嗡的一声,彻底宕机了。她抱着头,在空中摇摇晃晃,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雷内…魔龙…变回人…阿蕾奇诺…”
荧的反应要快一些,但她心中的震惊一点也不比派蒙少。她紧紧地盯着左钰,试图从他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她知道左钰很强,但她不知道他强到了这种地步。击败“魔龙纳西索斯”,甚至将其“变回人”,在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去菜市场买了一颗卷心菜一样简单。更让她在意的是,这一切,他都是和阿蕾奇诺一起做的。
“雷内先生…和雅各布先生…他们…”安的声音在颤抖,她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那不是故事里的角色,而是真实存在于她记忆深处的人。“他们…变回了正常人?”
“对啊。”左钰点了点头,他看着安,语气随意地解释道:“那个雷内,就是你故事里的‘纳西索斯’,他把自己弄成了一个水元素怪物。另一个叫雅各布的,把自己变成了深渊使徒。我去的时候,阿蕾奇诺刚把那个水元素怪物打趴下,我就顺手把他们两个身上的乱七八糟的力量都净化掉了,让他们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现在嘛,他们应该在枫丹科学院,老老实实地当研究员呢。”
“净化…深渊的力量?”荧的瞳孔猛地一缩。左钰什么时候连这种事情都能做到了?这就是法神的力量吗?
“你…你和阿蕾奇诺的关系…”荧最终还是问出了最让她在意的问题。
“就那样吧。”左钰耸了耸肩说道:“算是…临时的合作伙伴?她想找失踪的同事,我正好也想去那个塔里看看,就一起了。现在事情办完了,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派蒙终于从混乱中缓了过来,她飞到左钰面前,气鼓鼓地质问:“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害得我们在这里白忙活了半天!”
“告诉你们了,你们的冒险还有什么乐趣?”左钰撇了撇嘴,“再说了,不亲身经历一遍这个‘故事’,安的记忆也解不开。现在不是正好吗,所有线索都对上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让派蒙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那…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雷内先生和雅各布先生吗?”安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和一丝畏惧。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两个记忆中既亲近又陌生的人。
“当然。走吧,我带你们过去。”左钰说完,根本不给她们准备的时间,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景象瞬间扭曲、拉长,变成了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线条。失重感一闪而过,当荧和派蒙再次脚踏实地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片看起来有些狼藉的广场上。不远处,一座宏伟建筑的一侧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许多穿着研究员制服的人正在露天的帐篷下,围着各种精密的仪器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和金属的腥气。
“这里是…枫丹科学院?”荧立刻认出了这个地方。几个月前,这里因为一场巨大的爆炸而几乎变成了废墟。
“哇,我们一下子就过来了!”派蒙惊讶地看着四周,然后又飞到左钰面前,不满地抱怨道,“左钰你这又是什么新法术啊,感觉比传送门还要神奇!”
“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闪现术,我做了点修饰。”左钰随口应付了一句,然后开始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他闭上眼睛,感知力如同无形的涟漪般扩散开来。片刻之后,他睁开眼,指向不远处一个看起来最忙碌的帐篷。“在那边。”
他带头走了过去,荧和派蒙赶紧跟上,安则有些紧张地漂浮在她们身后。
帐篷里,两个男人正围着一张桌子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一个有着褐色短发,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青年,正指着一张画满了复杂化学式的图纸,激动地比划着。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则在一旁不停地记录,时不时点头或提出异议。
“不行,雷内!这个配方里落落莓的比例太高了!会让整体口感偏酸,完全盖过了气泡的清爽感!我们应该增加泡泡桔的提取物,用它的甜度来中和!”
“雅各布,你这是异端!枫达的核心就在于它那恰到好处的酸甜平衡感!落落莓的微酸是灵魂!是点睛之笔!你竟然想用泡泡桔那种庸俗的甜味来污染它?这是对所有枫达爱好者的背叛!”
“我这是为了市场考虑!大部分枫丹民众更喜欢纯粹的甜味!你不能把你的个人口味强加给所有人!”
“艺术怎么能向市场妥协!这是原则问题!”
派蒙和荧站在帐篷外,听着里面的争吵,面面相觑,满脸都是问号。
“他们在吵什么…枫达?”派蒙小声地问荧。
“好像是…新口味的研发?”荧也不太确定。
左钰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走上前,掀开帐篷的帘子,干咳了一声。“咳咳。两位大科学家,研究进行得还顺利吗?”
帐篷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雷内和雅各布同时回过头,当他们看到左钰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激动的争辩变成了极致的恭敬,甚至还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畏惧。
“左…左钰先生!”两人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对着左钰深深地鞠了一躬。
“您怎么来了!”雷内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和紧张。
“我来看看你们的科研成果。”左钰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画满了化学式的图纸上,饶有兴致地问道:“所以,最终决定用什么口味了?我个人投落落莓一票,泡泡桔太甜了。”
“是!左钰先生说得对!就用落落莓!”雷内立刻像是找到了知音,激动地说道。
雅各布在一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明智地闭上了。在绝对的权威面前,市场调研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派蒙看着这诡异的场景,终于忍不住了,她飞到雷内面前,叉着腰大声地问道:“你就是雷内?那个魔龙纳西索斯?你们之前不是在研究什么能毁灭世界的东西吗?怎么现在开始研究饮料了?”
雷内听到派蒙的话,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愧疚,有苦涩,还有一丝如释重负。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雅各布,后者也低下了头。
“那位小姐说得没错…”雷内苦笑着摇了摇头,“在见识过左钰先生真正的力量之后,我们才明白,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渺小和可笑。我们试图用凡人的智慧去撬动世界的法则,结果只是制造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荧和派蒙再次鞠了一躬。“过去的事情,我已经从左钰先生那里全部了解了。对于我曾经犯下的罪孽,我无从辩解。现在能以一个普通研究员的身份,为枫丹的民众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已经是…已经是那维莱特大人和左钰先生给予我的、最大的宽恕了。”
“为民众做贡献…就是研发新口味的枫达吗?”派蒙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雅各布在一旁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优秀的饮品能够抚慰人心,提升民众的幸福感!这也是一种…一种赎罪。”
荧看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两个曾经试图颠覆世界秩序的疯子,现在却为了饮料的配方而争得面红耳赤。这种转变,实在是太扯淡了,话说以·你们两人的知识水平0.就不能干点别的更有意义的事儿吗?
“好了,叙旧的话以后再说。”左钰打断了他们,他侧过身,将一直躲在后面的安,暴露在了雷内和雅各布的视线中。“我今天带了个人过来,想让你们见见。”
当雷内看到那个小小的、由纯水构成的身影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脸上血色尽褪。他死死地盯着安,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另一个模糊而又亲切的身影。
“玛丽安…”他用一种近乎于梦呓的声音,吐出了这个名字。
雅-各布也愣住了,他看着安,又看了看雷内,脸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不是玛丽安。”左钰平静地纠正道,“她是安。是你们的故事里,那个为了拯救‘莉利丝公主’而诞生的纯水精灵。”
他将之前在那个奇异空间里的经历,以及关于“玛丽安”的事情,简单地对两人说了一遍。
听完左钰的叙述,雷内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雅各布赶紧扶住了他。
“她…我的妹妹…她把自己关起来了…”雷内的眼中涌出了泪水,这个曾经妄图成神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她创造了一个完美的、永恒的花园,一个不会有痛苦、不会有别离的梦境…然后,把自己永远地囚禁在了里面。”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玛丽安为什么会这么做。在他们的计划失败,水仙十字结社分崩离析,所有人都死去之后,他那温柔而又坚强的姐姐,内心该是何等的绝望。
“她分离出了一部分意识,也就是安,让她去完成那个我们小时候玩过的、拯救公主的童话故事。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也希望有人能来拯救她…”雅各布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他拍着雷内的后背,试图安慰他,但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都怪我…都怪我!”雷内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如果不是我那么偏执,如果不是我非要进行那个疯狂的计划…玛丽安她…她就不会…”
帐篷里的气氛变得无比沉重。派蒙看着痛苦的雷内,又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我带她来找你们。”左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既然你们已经回来了,那这个悲伤的故事,也该有个结局了。”
雷内猛地抬起头,他通红的眼睛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左钰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答应过她,要帮她找到办法。”荧也在一旁开口,她的眼神坚定,“我们想去见一见‘玛丽安’。”
“对!我们一起去!”派蒙也大声地说道,“我们把那个叫玛丽安的家伙从那个什么花园里拉出来!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
雷内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那个小小的、正用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纯水精灵“安”。他深吸了一口气,擦干了眼泪,重新站直了身体。
“左钰先生,荧小姐,派蒙小姐…谢谢你们。”他郑重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见她。我欠她的,太多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左钰点了点头,“我们准备一下,就去那个‘安眠处’,把你姐姐接出来。”
“不过在那之前…”左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在开这场家庭伦理剧之前,我们最好先把所有的演员都找齐。我记得,你们水仙十字结社,好像还有个成员,叫卡特来着?”
听到“卡特”这个名字,雷内和雅各-布的脸色又是一白。
“卡特他…他不是已经在深渊力量的侵蚀下…消散了吗?”雅各布的声音在颤抖。那是他们计划中第一个,也是最惨痛的失败。
“是啊,你们的助手,卡特皮拉。”左钰的语气很随意,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他没死透。只是因为深渊力量的影响,身体和记忆都回到了幼年时期,现在正被关在梅洛彼得堡里呢。”
“卡特…还活着?”雷内难以置信地看着左钰,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不亚于他知道自己姐姐还存在。
“嗯,活蹦乱跳的。”左钰摊了摊手,“所以,我建议,我们先去一趟梅洛彼得堡,把那个叫卡特皮拉的小鬼接出来。毕竟,他也是你们故事里的一员,不是吗?让他见证结局,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了。”
“卡特他还活着?这怎么可能…我亲眼看到他被深渊的力量…他已经…”
“他已经消散了。”雅各布的声音在颤抖,他扶着身旁几乎要倒下的雷内,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愧疚。卡特的牺牲是他们那个疯狂计划中第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消散?那多没意思。”左钰撇了撇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只是身体和记忆出了点问题,回到了小孩子的状态。现在正在梅洛彼得堡里待着呢,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还活着…”雷内喃喃自语,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几乎让他那刚刚被重塑的世界观再次崩塌。他踉跄了一下,如果不是雅各布扶着,他可能已经瘫倒在地。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无数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卡特那张总是带着一丝怯懦却又无比信赖他的脸,最后在深渊力量侵蚀下扭曲的、痛苦的表情,还有自己当时那冷酷到近乎残忍的、只想着记录实验数据的眼神。
“太好了!他还活着!”派蒙虽然不认识那个叫卡特的人,但看到雷内这副样子,也替他感到高兴。她飞到雷内面前,试图安慰他,“既然他还活着,那我们就去把他救出来呀!”
“救?”左钰在一旁轻笑了一声,“说不定人家现在不想出来呢。不过,既然要去,那就得走正规流程。直接闯进梅洛彼得堡,那个叫莱欧斯利的典狱长可不好说话。”
荧点了点头,她看向雷内和雅各布,说道:“我们需要那维莱特大人的许可。”
“对,对…我们应该去见最高审判官大人。”雷内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努力站直身体,眼神里充满了恳求。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主见,左钰和那维莱特的话,就是他唯一的行动指南。
“行吧,那就走一趟沫芒宫。”左钰说着,打了个响指。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便包裹了他们。眼前的科学院瞬间化作无数扭曲的光线,强烈的失重感一闪而逝。下一秒,脚下已经传来了坚实的大理石地面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高级纸张和墨水的清香,周围是熟悉的、庄严肃穆的沫芒宫走廊。
“呜哇!又来!你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派蒙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才稳住身形,她气鼓鼓地飞到左钰面前,大声抗议。
雷内和雅各布更是被这神乎其技的移动方式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震撼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又敬畏地看了左钰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不敢再多看。安则默默地漂浮在荧的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充满了秩序与威严的地方。
“走楼梯太慢了。”左钰完全无视了派蒙的抗议,径直朝着最高审判官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艾菲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到他们,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左钰先生!你们来啦!那维莱特大人正在里面呢!”
左钰推开门,那维莱特正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手中拿着一杯清水,似乎在品尝着什么。他看到左钰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来,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紫色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左钰先生。”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目光越过左钰,落在了他身后的雷内和雅各布身上。“你似乎总能带来一些超出预期的访客和麻烦。”
“别这么说嘛,那维莱特。”左钰毫不见外地走到办公桌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我这是在帮你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你应该给我发个奖章。你看,我把他们故事里的另一个重要角色也给你找出来了。”
那维莱特放下水杯,他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缓步走到雷内和雅各布面前。他已经从这两人那里了解了五百年前那段疯狂的历史,也正是他,在左钰将他们恢复原状后,安排他们进入科学院,用他们的才智为枫丹赎罪。
“雷内·德·佩特莉可先生,雅各布·英戈德先生。”那维莱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看来你们已经适应了新的工作。”
“是,最高审判官大人。”两人恭敬地鞠躬,不敢抬头。
“好了,客套话就免了。”左钰敲了敲桌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我们今天来,是想让你开个条子,去梅洛彼得堡提个人。”
“提人?”那维莱特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就是他们的一个老同事,叫卡特皮拉。”左钰指了指雷内和雅各布,“当年被他们坑了,变成了小孩子(其实是丘丘人,但一个丘丘人在梅洛彼得堡,这种事儿还是不说为好),在梅洛彼得堡里关了好几百年。现在故事要结局了,总得让他出来看看吧。”
听到“卡特皮拉”这个名字,那维莱特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梅洛彼得堡的每一个在押人员的卷宗,他都了如指掌。
“卡特皮拉…他的罪名是‘身份不明’以及‘具有潜在危险性’。确实,他在梅洛彼得堡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任何一项罪名应有的刑期。”那维莱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那维莱特大人,关于卡特皮拉,还有另一件事。”荧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将话题引向了她更关心的事情。“他在梅洛彼得堡,一直照顾着一个叫莉诺尔的小女孩。”
“莉诺尔?”那维莱特看向荧,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嗯。”荧点了点头,将她在梅洛彼得堡的见闻详细地讲述了一遍。“莉诺尔是在梅洛彼得堡出生的,她的母亲艾格妮丝生下她后不久就去世了。后来,是守卫艾蒂安先生将她托付给了卡特皮拉照顾。她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对!莉诺尔可乖了!她不应该待在那种黑漆漆的地方!”派蒙立刻飞到那维莱特的办公桌上,情绪激动地补充道。
“而且,莉诺尔在外面还有一个外公,名字叫恩肖。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早就死了,每天都过得很伤心!应该让莉诺尔出来和她的外公团聚!”左钰也补充道。
“在梅洛彼得堡出生的孩子…”那维莱特听完,沉默了片刻。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他闭上眼睛,似乎在调阅着什么信息。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那双紫色的眼眸里,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于悲悯的情绪。“这确实违背了枫丹的律法与人道。一个无辜的孩子,不应该在那样的地方成长,更不应该与她的亲人分离。”
他看向荧和派蒙,郑重地说道:“感谢你们带来的信息。这件事,我会处理。”
“那卡特皮拉呢?他照顾了莉诺尔这么多年,也算是有功劳的吧!而且他本来就是被冤枉的!”派蒙赶紧追问。
那维莱特点了点头。“卡特皮拉先生的情况,我会重新审定。鉴于他并无实际犯罪行为,且在梅洛彼得堡服刑的时间已经足够漫长,再加上他照顾莉诺尔小姐的情节…我会裁定,他可以被释放。”
“太好了!”派蒙高兴得在空中翻了个跟头。
雷内和雅各布听到这个结果,脸上也露出了激动和感激的神色,他们再次向那维莱特深深地鞠躬。
那维莱特重新走回办公桌后,拿起笔,在一份空白的律令文件上迅速地书写起来。他的字迹优雅而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不过…”左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看着那维莱特,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叫恩肖的老头和莉诺尔的关系?直接告诉他,他女儿在监狱里死了,然后把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外孙女塞给他?”
那维莱特写字的笔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左钰。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对于一个沉浸在丧女之痛中多年的老人来说,这个真相太过残酷。
“我会派专人进行心理疏导,并为他们提供充足的生活保障,确保莉诺尔小姐能够在一个健康的环境中成长。”那维莱特的声音依旧沉稳,但谁都听得出来,这只是一个程序化的、治标不治本的方案。
“太麻烦了。”左钰摇了摇头,他站起身,走到那维莱特身边,看着那份文件。“这种事情,换个更简单的方式处理不就行了。”
“哦?”那维莱特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比如说,让那个叫艾格妮丝的女人活过来,一家三口团圆,不是更好吗?”
左钰的话音刚落,整个办公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派蒙的嘴巴张成了“o”型,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荧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雷内和雅各布更是像被施了石化咒一样,僵在了原地。
只有那维莱特,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中,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波澜。他死死地盯着左钰,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看穿。
复活死者。
这个概念,对于执掌审判权柄、看惯了生死离别的水龙王而言,是一种对世界最底层法则的、最根本的挑衅。
“左钰先生。”那维莱特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生命与死亡的循环,是构成这个世界秩序的基石。任何试图干涉这一循环的行为,都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灾难性的后果。”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左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天理来找我麻烦?它要是敢来,我正好想试试我的法术。”
他的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开玩笑,但那维莱特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远超狂妄的、绝对的自信。那种自信,来自于对自身力量的、毫无保留的认知。
那维莱特沉默了。他无法理解左钰的力量体系,也无法预测他行为的边界。这个男人,就像一个游离于提瓦特所有规则之外的、绝对的“不确定因素”。
“不用了。”荧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走到左钰身边,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逝者已矣。强行挽回,对生者和死者,或许都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应该尊重艾格妮丝自己的选择。”
左钰看了她一眼,耸了耸肩。“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他似乎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真的打算那么做。
那维莱特看着他们,最终没有再说什么。他重新低下头,在那份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上了象征着最高审判权的印章。
他将文件递给荧。“凭此文件,莱欧斯利公爵会配合你们。请将他们安全地带出来。”
荧郑重地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点了点头。“谢谢您,那维莱特大人。”
“不用客气。”那维莱特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安。“我只是做出了我认为公正的判决。至于你们的‘故事’,希望也能有一个公正的结局。”
“好了,文件到手,我们出发吧。”左钰拍了拍手,催促道。
“等等!”派蒙飞了过来,她看着雷内和雅各布,“那他们两个呢?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雷内和雅各布立刻紧张地看向那维莱特。他们当然想去,他们想第一时间见到卡特。
那维莱特思索了片刻,说道:“可以。你们的行动,我会派人监视。在事情解决之前,你们暂时归左钰先生管辖。”他看向左钰,那眼神仿佛在说“人交给你了,别给我惹出更大的乱子”。
“没问题。”左钰一口答应下来。
“那我们现在就去梅洛彼得堡的入口吗?坐巡轨船过去?”派蒙问道。
左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坐什么船,我直接送你们到莱欧斯利的办公室门口。”
说完,他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又是一个响指。
熟悉的光影扭曲再次出现,沫芒宫庄严的办公室在视野中迅速远去。当雷内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充满了金属与蒸汽气息的、宽敞的办公室里。一个有着银灰色头发、眼神锐利的男人,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们这群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莱欧斯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着凭空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左钰一行人,眉头挑了挑,脸上却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左钰先生,我记得我办公室的门在那边。下次来,可以试试走门。”
喜欢原神:提瓦特的大法师请大家收藏:(m.vipxiaoshuo.com)原神:提瓦特的大法师VIP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