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海浪轻柔地拍打着黑鲨岛的礁石，舔舐着白日激战留下的伤痕。
中军大帐之内，灯火通明，气氛却与帐外的静谧截然不同。
“痛快！实在是痛快！”
石破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乱跳，他那张黝黑的脸上，满是尚未褪尽的兴奋。
“陛下，您是没瞧见！俺那五百个娃，三轮齐射，就把那倭寇的破船打成了筛子！
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东洋矮子，在咱们的神威铳面前，跟靶场的草人没啥两样！”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唾沫星子横飞，仍然沉浸在白日那酣畅淋漓的火力压制之中。
旁边的关洱和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海军将领特有的沉稳与自得：
“石将军勇则勇矣，但若非我水师舰队前后夹击，又有蒙托将军的菲屏国舰队将其死死缠住，那艘‘疾风船’滑如泥鳅，怕是早就溜了。此战，乃是我大夏新海军协同作战的功劳。”
“嘿，老关，你这话说的就不地道了。”
石破军脖子一梗。
“要不是俺的火铳把他们打蒙了，你们跳帮能那么顺利？说到底，还是得靠我们陆军弟兄上岸决定胜负！”
“海上打仗，自然是我海军为主！”
“放屁！离了岸，你们的船就是个漂着的棺材板！”
眼看两个军中宿将又要为谁是主攻的问题吵起来，坐在主位上的林风却并未制止，只是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喜欢这种氛围，有争吵，有计较，才说明军队有活力，将领有荣誉感。
这比死气沉沉的唯唯诺诺，要强上千百倍。
直到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他才轻轻叩了叩桌案。
“好了。”
仅仅两个字，大帐内的喧嚣戛然而止。
石破军和关洱和立刻挺直了腰板，像两个做错事的学生，躬身道：“陛下，末将失仪。”
“功劳，朕都记在心里。此战，参战将士，人人有赏。首功，当属协同二字。”
林风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旁安静侍立的卡莲娜身上。
“尤其是菲屏国舰队，表现得很好。蒙托将军和你，都功不可没。”
卡莲娜心中一暖，她没想到林风会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公开肯定她和她部下的功劳。
这不仅是荣誉，更是一种认可，能极大地安抚那些刚刚并入大夏体系，心中尚有忐忑的菲屏国将士。
她盈盈一拜：“全赖陛下指挥若定，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
林风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人呢？”
一名亲卫立刻会意，沉声道：“带上来！”
帐帘被掀开，两个高大的神威军士兵，押着一个浑身浴血、被捆得像个粽子的人走了进来。正是那倭人斥候船的头领，黑田源斋。
此刻的黑田源斋，早已没了白日里的嚣张气焰。
他身上的伤口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但失血带来的虚弱，和那场战斗留下的心理阴影，让他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他被士兵粗暴地按跪在地，头颅低垂，眼神涣散，显然已经认命。
“你叫什么名字？”林风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黑田源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他是一名武士，战败被俘，唯有以死谢罪，绝不开口吐露半个字。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不说是吗？”林风笑了笑，似乎早有预料，“也罢，朕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
他从旁边王坤呈上来的托盘里，拿起了一本被海水浸泡过，但字迹依旧清晰的册子，以及一张绘制精密的羊皮海图。
“朕感兴趣的是这个。”
林风将那本册子随手扔在黑田源斋面前。
“《天照之光——第一阶段勘探报告》。名字倒是挺气派。让朕看看……嗯，黑鲨岛，神木林，评级为‘甲上’，建议作为南洋第一前进基地。
菲屏国，矿产丰富，人力充沛，评级为‘甲下’，建议采取‘女王傀儡’计划，逐步蚕食。
还有……文莘、满剌加……呵，胃口不小啊，这是打算把整个南洋，都变成你们倭皇的后花园？”
林风每念一句，跪在地上的黑田源斋身体就颤抖一分。
当听到“女王傀儡”计划时，旁边的卡莲娜更是脸色煞白，手心瞬间沁出了冷汗。
她这才明白，自己与林风合作，是何等幸运。
若非如此，她的国家，她的人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倭人砧板上的鱼肉。
黑田源斋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风，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想不通，这些机密文件，他们怎么可能看得懂？那上面用的，可是他们“影之一族”特有的密码！
林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描淡写地说道：
“区区几种替换式密码，加上一些简单的字形变体，也就能骗骗那些没开化的土着。在朕的面前，这跟小孩子的涂鸦，没什么区别。”
黑田源斋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了。他引以为傲的秘密，在对方面前，竟是如此的透明和可笑。
“你……你究竟是谁？”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
“朕，是大夏皇帝，林风。”
林风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个准备跟你们的‘天照’，好好玩一玩的人。”
他蹲下身，直视着黑田源斋那双充满绝望和恐惧的眼睛，语气变得凛冽：
“朕知道，你们武士道，讲究忠诚，讲究气节。你们的倭皇，在你们心中，是天照大神的后裔，是行走于人间的神，对吗？”
黑田源斋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可笑。”林风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一个连自己的国家都统一不了，还需要靠阴谋诡计向外扩张的所谓‘神’，也配称神？”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帐外岸防炮台的方向。
“你今天感受到的‘神威镇海炮’，射程三里，一炮可糜烂数十丈。这是朕的工匠，花了三个月造出来的。”
他又指了指石破军。
“你今天面对的‘神威铳’，百步之内，可穿透你身上引以为傲的竹甲。这样的火铳，朕的兵工厂，一个月可以造出三千支。”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了船厂的方向，那里，巨大的龙骨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
“你没机会看到的‘大夏龙骨’，建成之后，将是一座能容纳三千将士，搭载百门火炮，在海上横行无忌的移动要塞。而这样的船，朕计划，在三年内，造出十艘。”
林风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平静，但听在黑田源斋的耳中，却比雷霆还要震撼。他所说的每一样东西，都超出了倭国最疯狂的想象。
“你的神，能做到吗？”林风问道。
黑田源斋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脑海中天照大神那光辉伟岸的形象，正在被眼前这个男人用一种无可辩驳的事实，砸得粉碎。
“你所谓的忠诚，不过是弱者对虚幻强者的盲目崇拜。你的武士道，在钢铁和火焰面前，一文不值。”
林风站起身，恢复了那种淡漠的帝王姿态。
“朕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一个看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神’的机会。”
“为朕效力，带朕的舰队，去你的家乡看一看。让朕亲自告诉你的倭皇，谁，才是这片大海上，唯一的主宰。”
“或者，现在就死在这里，被扔进海里喂鱼。永远成为躲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
林风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回到了主位。
大帐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跪在地上的黑田源斋。
他们都被林风这一番话震住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审讯，而是一场诛心之战。
他要的不是情报，而是彻底摧毁敌人的信仰，将一个忠诚的武士，变成一个带路的叛徒。
不知过了多久，黑田源斋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额头上的冷汗如雨般滴落在地。
最终，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额头重重地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罪囚……黑田源斋……愿为陛下……指引航向。”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彻底的绝望。他的武士之魂，在这一刻，死了。
林风的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他只是拿起那张巨大的海图，在灯下缓缓展开。
这张图，比之前从黑鲨王那里缴获的要详细百倍。
它不仅标注了南洋各国的航道、港口、物产，甚至连各岛屿的兵力部署、防御弱点，都用密密麻麻的小字标记了出来。而在这张图的最东边，一个庞大的岛国轮廓上，画着一个刺眼的，散发着光芒的太阳标志。
从那个太阳标志上，延伸出无数条粗大的红色箭头，如同章鱼的触手，贪婪地伸向整个南洋，甚至，还指向了大夏的东南沿海。
“天照之光……”林风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些狰狞的红色箭头，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彻骨，“原来，这不仅仅是一个计划的名字。”
“它是一张，想要吞噬天地的，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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