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第一缕曦光透过窗棂,映在纪嫣沉静的睡颜上。
她豁然睁眼,眸中再无昨日的惊惶与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与锐利。
矮几上,那卷由李斯亲笔书写的“军稿”静静躺着。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这不是情意绵绵的信笺,这是一份攻心为上的兵法,是她纪嫣的兵法。
她静坐榻上,将那份“军稿”上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字眼,在心中反复推演,直至烂熟于心。李斯教她的是术,但她要领悟的是道,驾驭人心的道。
一个时辰后,她施施然起身,从容不迫地梳洗完毕。她依旧是一身素雅的曲裾,但今日的她,腰背挺得笔直,无形的威仪自生。
她命庖厨准备了两份咸阳城中最新的“蜜渍琼酥”,又从李斯书房的藏品中,亲自挑选了两柄小巧却锋利无比的青铜短匕。匕首鞘上镶嵌着绿松石。
一切准备就绪,她才款步走向客院。
恰如李斯所料,李茂夫妇正在院中对下人颐指气使,抱怨招待不周。而他们的两个孙子,年方十五的李由和十三岁的李瞻,则一脸新奇又局促地在廊下张望。
纪嫣没有理会那对老夫妇,径直走到两个少年面前。
“由儿,瞻儿。”她的声音温和。
两个少年一惊,连忙躬身行礼:“侄儿拜见……拜见婶娘。”
纪嫣微微颔首,示意侍女将食盒与短匕奉上。
“这是咸阳新出的点心,你们尝尝。”她先施恩,语气亲切,
“我知你们自小习武,这两柄短匕,是你们叔父特意为你们备下的。他说,李氏子孙,当有尚武之风。”
李由和李瞻的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地接过短匕,爱不释手。
“谢……谢过叔父、婶娘!”
纪嫣看着他们,目光从温和变得深。
“你们的叔父,如今官拜军正,爵为五大夫,食邑三百户,日理万机,为的是整个李氏的荣耀。”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两个少年的心坎上,
“他无暇分身,便将一桩要事托付于我。”
她顿了顿,满意地看到两个少年屏住了呼吸,眼中满是渴望。
“他命我,于府内观察你们的品性与才学。”纪嫣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他说,上蔡的李氏,与咸阳的李府,规矩不同。在上蔡,凭的是血缘亲疏;但在咸阳,在这大秦的都城,一切皆看‘功’与‘过’!”
“功”与“过”!这两个字仿佛带着魔力,让出身于楚地的少年们心头剧震。这正是秦国横扫六合的立国之基!
“你们在府中的一言一行,是勤勉向学,还是懒散放纵;是谨守规矩,还是恃亲为傲……我都会一一记下,禀报于你们的叔父。”
纪嫣的语气平静,却带着生杀予夺的意味,
“他日,若李氏有子弟能得他青眼,入朝为官,光宗耀祖,看的不是谁的辈分高,而是谁的‘功’最大,谁最懂咸阳的规矩。”
她的话,如同一把利刃,斩断了两个少年脑中“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幻想,转而植入了一个全新的概念:他们不是来享福的,他们是来接受考察的候选人!而唯一的考官,就是眼前这位清丽却威严的婶娘!
她指了指正在院中吵嚷的李茂夫妇,声音压低,却更具穿透力:
“你们的大父,来自上蔡,他们不懂咸阳的规矩,更不懂你们叔父如今所处的朝局是何等凶险。
他们的一言一行,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但在外人眼中,却是为你们叔父招祸的把柄。
是听他们的,守着旧规矩,断送自己的前程?
还是听我的,学新规矩,为自己、为李氏争一个未来?你们自己选。”
这番话,如惊雷灌顶,让李由和李瞻瞬间面色煞白。他们看着远处还在为了一点小事而撒泼的祖父母,第一次觉得那样的行为是如此的愚蠢和……危险。
“侄儿……侄儿明白!”年长的李由率先反应过来,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匕,郑重地向纪嫣行了一个大礼,“侄儿定当谨遵婶娘教诲,绝不辜负叔父厚望!”
李瞻也连忙跟着行礼,眼神中已满是敬畏。
正在此时,五婶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见纪嫣竟背着他们给孙子东西,立刻叉着腰走了过来:
“我说大侄媳妇,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好东西,还背着我们老的?”
纪嫣缓缓转身,面对五婶的质问,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歉意。
“五婶误会了。”她轻声道,“这是夫君的意思。他让我考察由儿和瞻儿的学问品性,若有长进,便予以嘉奖。夫君说,李氏的未来,在这些少年人身上。”
她不等五婶反应,便看向李由和李瞻,温和地问道:
“由儿,昨日我观你步履,下盘沉稳,想是基础扎实。不知你的拳法练的怎么样了?”
李由一愣,随即挺起胸膛,大声回答:“回婶娘,侄儿已练熟全套!”
“很好。”纪嫣点点头,又转向李瞻,“瞻儿,我听闻你喜读兵书,不知你对《吴子兵法》中的‘图国’一篇,有何见解?”
李瞻也激动地回答起来。
五婶张着嘴,完全插不进话。她发现,短短片刻,两个孙子看纪嫣的眼神已经变了,那是一种学生对师长般的尊敬。而纪嫣与他们谈论的,是她完全听不懂的拳法和兵书。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疏离感,将她笼罩。她感觉自己和孙子之间,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而砌墙的人,正是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侄媳妇。
纪嫣见火候已到,这才再次转向五婶,声音充满了“体谅”:
“五婶,夫君公务繁忙,教育子侄之事,便由我代劳了。您和五叔一路劳顿,还请好生歇息,莫要为这些小事操心了。”
说完,她对两个少年温和一笑:“去吧,回房好生用功,晚些时候,我再来考校你们。”
“是,婶娘!”
两个少年恭敬行礼,看都未看自己的祖母一眼,便捧着点心和短匕,昂首挺胸地回房去了。
客院里,只剩下五婶呆立原地,看着孙子们离去的背影,再看看眼前这个气度俨然的纪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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