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两道身影正拉着一个半大的少年狂奔。
是苏烬的父母。苏母的狐尾早已显露,三条毛茸茸的尾巴在风雪中无力地摆动,她的脸色比雪还白,嘴角挂着血丝,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苏父苏烈一手紧紧攥着妻子,一手死死拉住苏烬,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快……快些……”苏母的声音气若游丝,回头望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它们追上来了!”
身后,一群通体雪白、状如鬼魅的妖物正踏着风雪而来,正是雪魅。
它们虽只是低阶妖物,可胜在数量众多,且在这漫天风雪中如鱼得水,速度极快。
苏母前几日为了护着他们躲过一波修士的追杀,本就灵力耗竭,此刻面对这群雪魅,根本毫无胜算。
“雪瑶!你撑住!”苏烈红着眼,将妻儿护在身后,“我来断后!”
“不行!”苏母死死拉住他,“你忘了我们要去何处?镇虚门……必须让烬儿逃到镇虚门!你带烬儿走,我来拦着它们!”
“要走一起走!”苏烈吼道,声音在风雪中破碎,“我苏烈这辈子没怕过什么,唯独不能没有你们!”
苏烬被父亲拽着,踉跄地在雪地里奔跑。寒风如刀,割得他脸颊生疼,肺部像是要炸开一般,火辣辣地疼。
他看着母亲苍白的脸,看着父亲宽厚却颤抖的背影,心里像被冰锥扎着,密密麻麻地疼。
“爹!娘!”他嘶哑地喊着,却被风雪吞没。
雪魅的尖啸越来越近,它们的利爪在雪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带着刺骨的寒意,直逼而来。
苏母猛地转身,凝聚起最后一丝灵力,狐火在掌心燃起微弱的红光,朝着雪魅掷去。
“嗤——”狐火落在雪魅身上,只发出一声轻响,便被风雪扑灭。
“瑶儿!”苏烈目眦欲裂。
苏母被反震的力道掀飞出去,重重摔在雪地里,咳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娘!”苏烬挣脱父亲的手,疯了似的扑过去。
“别管我!”苏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眼神决绝,“苏烈!带烬儿走!去镇虚门!快!”
雪魅已扑至近前,利爪狠狠抓向苏母。
“娘——!”苏烬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苏烈死死抱住他,强行拖着他往前跑。
苏烬回头望去,只看到母亲被雪魅淹没的身影,那三条毛茸茸的尾巴,在风雪中无力地垂落,再也没有扬起。
“娘……”他的声音哽咽,泪水混着雪水,在脸上冻成了冰。
“烬儿,忍着!”苏烈的声音也在发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娘用命换我们活下去,我们不能让她白白牺牲!前面就是镇虚门!一定能活下去!”
他们在风雪中跌跌撞撞地奔跑,身后是雪魅紧追不舍的尖啸。
山路崎岖,积雪没膝,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苏烬的手脚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全靠父亲拖拽着前行。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知道天色越来越暗,父亲的喘息越来越沉重,身上的伤口在流血,染红了一路的积雪。
终于,前方隐约出现了巍峨的山门轮廓,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镇虚门”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到了……我们到了……”苏烈眼中闪过一丝狂喜,脚下却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爹!”
苏烈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溢出血丝,他指着前方:“烬儿,前面就是镇虚门,你逃去那里……镇虚门的仙长……一定会救你……”
“爹!那些道士怎会救我!”苏烬哭喊着,白玉门的阴影还笼罩在他心头,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修士,只会喊着“妖孽”,然后挥剑相向。
“不一样……镇虚门不一样……”苏烈喘着粗气,眼神却异常清明,“我听说过……他们心怀苍生,你是人,不是妖,他们一定会救你……走!”
就在这时,雪魅的尖啸已近在咫尺。
苏烈脸色一变,环顾四周,看到旁边有一棵老树,树干中空,形成一个隐蔽的树洞。他猛地将苏烬推了过去:“快进去!”
“爹!你呢?”
“爹引开它们!”苏烈将他塞进树洞,用积雪和枯枝掩盖好入口,动作快得不容置疑。
他最后看了一眼树洞里的儿子,茶色的眸子此刻正盛满了恐惧和不舍。
苏烈抬手,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儿子的脸颊,声音温柔却带着决绝:“烬儿,活下去。好好活着,替爹和你娘……好好活着。”
“爹!不要!”苏烬在树洞里拼命摇头,泪水汹涌而出。
苏烈最后看了他一眼,毅然转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与镇虚门相反的方向跑去,同时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哨,吸引雪魅的注意。
“爹——!”苏烬在树洞里撕心裂肺地喊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雪魅。
“活下去……”父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树洞外,风雪呼啸,隐约传来雪魅的尖啸和父亲最后的嘶吼,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苏烬蜷缩在冰冷的树洞里,浑身颤抖,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衣襟。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丝微弱的光亮透过枯枝缝隙照进来。
他听到了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踏在积雪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苏烬吓得浑身一僵,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那声音又响了一次,带着几分不耐烦,却依旧清冽动听:“躲在里面,是想冻死吗?”
苏烬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颤抖着扒开枯枝,从树洞里爬了出来。
雪地里,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
他握着一把长剑,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的淡漠,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雪花落在他的发间肩头,却仿佛不敢沾染他的清冷,悄然融化。
是凌言。
七年前的凌言,眉宇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锐气,却已是一身凛然正气,令人不敢直视。
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少年,衣衫褴褛,满脸泪痕,只有一双茶色的眸子,在惊恐中透着一丝倔强。
凌言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淡淡开口:“想拜师?”
凌言抬手指了指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崖:“三日之内,爬上听雪崖。能做到,便入我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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