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海边有个小渔村,名叫螺湾。村前那片海,早先温顺得像家养的猫,鱼虾肥美,海风也带着甜味。可不知从哪天起,海里就钻出了个要命的玩意儿——绿油油的水草,长得像女人泼散的长发,柔韧滑腻,缠上船桨就死活甩不脱。更要命的是,这草沾上人皮肉,准保起一片红疹,接着便化脓溃烂,疼得钻心,没几天就能要了人命。村里人吓得魂飞魄散,管这鬼东西叫“腐骨藻”,都说那是海里淹死的冤魂,化作水草来拉人垫背。
这日,天刚蒙蒙亮,海面上还笼着一层薄雾,年轻后生阿海就撑着他那艘小船出海了。他爹去年就被这腐骨藻缠住,落了海,连尸骨都没寻回来。阿海娘哭瞎了眼,家里就指望着阿海打鱼糊口。他心里憋着一股劲,非要跟这鬼草斗一斗。
船刚离岸不远,桨叶搅动着海水,阿海就觉着水下一紧,像是被无数只冰凉的手攥住了。他心头一沉,暗叫不好。低头一看,果然,几缕墨绿色的“长发”已经密密麻麻地缠住了木桨,正顺着桨柄往上爬,那颜色绿得发黑,透着一股子邪气。
“畜生!”阿海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想把桨拔出来。可那腐骨藻滑溜异常,又带着一股蛮力,任凭他怎么使劲,木桨纹丝不动,反倒被缠得更紧了。船身被水草拖得晃晃悠悠,海水哗啦啦地往船舱里灌。阿海急得满头大汗,再这么下去,船非翻了不可!
就在这当口,岸边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喊:“阿海!快把桨扔了!”
阿海扭头一看,只见老舵手赵伯正拄着根拐杖,站在礁石上冲他使劲挥手。赵伯在海上漂了一辈子,见多识广,村里人都敬他三分。
阿海别无他法,一狠心,松了手,任凭那柄被腐骨藻缠得严严实实的木桨沉入海中。小船少了拖累,猛地一晃,总算稳住了。他惊魂未定地划着水,好不容易才靠了岸。
“赵伯,这……这可怎么办?”阿海一上岸,腿都软了,声音发颤,“船下不了海,鱼打不着,一家人喝西北风啊?”
赵伯皱着眉头,浑浊的眼睛望着波涛起伏的海面,长长叹了口气:“这腐骨藻,邪性得很。我年轻时听老辈人说过,这是海里不得超生的怨灵所化,根子扎在阴气最重的海底淤泥里。寻常刀斧砍不断,火烧也不怕,越缠越凶。”
“那……就没个法子治它?”阿海急得眼睛都红了。
赵伯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一个磨损得发亮的旧罗盘,又指了指村后那片荒山坡:“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是凶险异常。那怨灵最怕至阳至刚之物。村后山坡上,有棵老槐树,怕是活了有几百年了,树心已被雷火炼过,成了‘雷击木’。取这槐木烧成灰,撒在海里,能破那怨灵的邪气,让腐骨藻枯萎。”
“雷击木?”阿海眼睛一亮。
“是啊,”赵伯神色凝重,“可那槐树,长在悬崖边上,树干粗得几人都合抱不过来。而且,传说那树下,也……也不干净。多少年来,没人敢靠近。再说,就算取到了木,烧成灰,怎么撒到海里?那腐骨藻缠人,船靠过去就是送死。”
阿海低下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又想起娘躺在床上摸索着给他缝补衣裳的模样。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赵伯,我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伙儿都饿死,或者被那鬼草拖进海里!”
赵伯看着阿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也有一丝担忧:“孩子,你可想好了?此去九死一生。”
“想好了!”阿海咬着牙,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阿海带上斧头、绳索,还有赵伯给的一包雄黄粉,悄悄摸上了村后的荒山坡。风呜呜地刮着,像鬼哭狼嚎。越往上走,路越陡峭,荆棘丛生,划得他脸上、胳膊上全是血口子。他咬着牙,凭着记忆和感觉,朝着悬崖边摸索。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果然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槐树。那树少说也有十丈高,树干扭曲盘旋,像一条条虬龙,树皮焦黑,布满了裂痕,仿佛被天雷劈过无数次。树枝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在夜风中发出“吱嘎吱嘎”的怪响,如同垂死者的呻吟。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冻得阿海牙齿打颤。他感到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定了定神,掏出雄黄粉,在自己周围撒了一圈,又掏出赵伯给的护身符,紧紧攥在手里。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斧头,朝着那焦黑的槐树树干狠狠劈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像是砍在了钢铁上,震得阿海虎口发麻,斧头几乎脱手。他低头一看,树干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邪门!”阿海心头一紧,咬紧牙关,运起全身力气,再次挥斧。
“咚!咚!咚!”
他一下接一下地劈着,汗水浸透了衣衫,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那槐树仿佛有生命一般,每被劈一下,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周围的阴风更盛,卷起地上的沙石,打得阿海生疼。他感到一股股寒气顺着斧头侵入体内,冻得他浑身发僵,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不能倒下!”阿海心中怒吼,想起了爹临死前绝望的眼神,想起了娘失明的双眼。他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斧头高高举起,狠狠地劈向之前砍出的那道白印!
“咔嚓!”
一声脆响,如同惊雷炸开!那坚逾钢铁的槐树干,终于被劈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一股炽热的气流猛地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带着淡淡的焦糊味,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阴冷。阿海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精神为之一振。
他顾不上休息,赶紧用绳索套住那块裂开的木心,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拉。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一块脸盆大小、通体焦黑、却隐隐透着暗红色光芒的木块被他从树干里硬生生拽了出来!这木块入手沉重,触手温热,仿佛蕴含着某种强大的力量。
阿海抱着这来之不易的雷击槐木,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回到村里,他立刻生起一堆大火,将槐木劈成小块,扔进火中。槐木一入火,便发出“噼啪”的爆响,火焰竟变成了奇异的紫红色,映照得四周一片光亮。很快,槐木便化成了一堆细腻的、带着焦香的灰烬。
天刚蒙蒙亮,阿海就带着这袋槐木灰,再次驾着他那艘小船出海了。村里许多渔民都聚在岸边,紧张地望着他,为他捏着一把汗。赵伯也站在礁石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海面。
小船驶向那片腐骨藻最密集的海域。果然,刚到地方,船桨就被那墨绿色的“长发”缠住了。这一次,阿海没有慌张。他稳住船身,解开装着槐木灰的布袋,抓起一把,朝着船周围的海面用力撒去!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灰白色的槐木灰一落入水中,便像滚烫的铁水浇在冰雪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接触到灰烬的腐骨藻,如同被无形的烈火灼烧,瞬间由墨绿变为焦黑,迅速萎缩、枯萎,然后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在海水里!那些原本缠绕着船桨的“长发”,也立刻失去了力量,纷纷松开,沉入海底。
“成了!真的成了!”阿海兴奋得热泪盈眶,他抓起更多的槐木灰,朝着海里大把大把地撒去。所到之处,腐骨藻纷纷溃败,海水仿佛被净化了一般,重新变得清澈起来。
岸上的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渔民们纷纷驾着渔船,跟着阿海,将槐木灰撒向更远的海域。腐骨藻的诅咒,就这样被至阳至刚的雷击槐木灰彻底破解了!
从此以后,螺湾村的海域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富饶。渔民们出海打鱼,再也不用提心吊胆。那棵悬崖边的老槐树,虽然失去了一块雷击木心,却仿佛焕发了新的生机,来年春天,竟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阿海成了村里的英雄。他常常站在海边,望着平静的海面,心里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怨灵作祟?不过是大自然的诡异变化,或是人们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罢了。但那雷击槐木灰的神奇力量,那老槐树在风雨雷电中淬炼出的阳刚之气,却实实在在地驱散了阴霾,带来了希望。就像人心里头,总得有点刚强、有点光亮,才能压得住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祟,才能在风浪里,把稳自己的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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