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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民间故事大杂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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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 雾锁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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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荡深处,水汽氤氲如乳白色的纱帐,无边无际地铺展在眼前。我叫李生,本是个走南闯北的货郎,今日却在这片陌生水域迷失了方向。小船在迷宫般的水道里打转,船桨搅动浑浊的水,发出单调的“哗啦”声,仿佛永远也走不出这片浓绿的牢笼。

日头渐渐西沉,雾气愈发浓重,水汽裹挟着凉意渗入骨髓。我正焦躁不安,忽而一阵缥缈的乐声穿透浓雾,丝丝缕缕钻入耳中。那乐声如泣如诉,带着说不出的凄婉与诱惑,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着我疲惫的心弦。我循着声音的方向奋力划船,船头劈开浓雾,眼前豁然开朗。

雾气稀薄处,一艘巨大的画舫静静停在水面上。船身雕梁画栋,彩绘鲜艳夺目,在暮色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泽。船头挂着两盏硕大的灯笼,烛火摇曳,投下幽幽的光晕。画舫上人影绰绰,男女老少,衣着华丽,却个个透明如水晶,能清晰地看到船舱内的陈设和波光粼粼的水面。他们或坐或立,或弹或唱,神情专注,仿佛根本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我看得痴了,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离我最近的一个透明人影。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冰凉而虚幻的衣袖,整个世界瞬间天旋地转!画舫、人影、芦苇荡……所有景象都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破碎、旋转。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冰冷的河水拍打在脸上,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躺在一条陌生的渡口边,浑身湿透,小船不知去向。四周是陌生的景致,连空气里弥漫的水汽味道都与方才的芦苇荡截然不同。我挣扎着爬起来,向一个路过的渔夫打听。渔夫瞪大了眼睛:“客官,你说你从那边的芦苇荡来?那可是‘鬼荡’,进去的人从没出来过!这里已是百里外的青枫渡,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心头一凛,那画舫、透明人影、诡异的乐声……难道是撞鬼了?可那触感又如此真实。我摇摇头,不敢细想,在青枫渡找了家简陋的客栈住下。夜里,我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缥缈的乐声,挥之不去。

次日清晨,我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决定步行回家。路过一个集市时,人群的议论声引起了我的注意。“听说了吗?赵家小姐又犯病了,整夜整夜地哭,嘴里念叨着什么‘画舫’‘丝竹’,请了多少大夫都瞧不好。”一个卖菜的大婶神秘兮兮地说。

“唉,造孽啊!”旁边一个老者叹了口气,“赵家就这么个独女,自打三年前在芦苇荡边走失过一回,回来就时不时就犯这怪病,怕是中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赵家小姐?芦苇荡?画舫?丝竹?我的心猛地一跳,难道……我找到那老者,详细询问了赵家的情况。原来赵家是本地富户,独生女赵婉儿三年前在芦苇荡附近失踪,三天后自己回来了,却变得神志不清,时常发作,发作时便胡言乱语,内容竟与我那日的经历惊人地相似。

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决定去赵家一趟。赵家宅院气派,却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赵老爷听闻我的来意,起初并不相信,但当我详细描述了那透明画舫和诡异乐声后,他脸色大变,立刻请我见了小姐。

赵婉儿躺在闺房的软榻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嘴里喃喃着:“别碰……别碰……画舫……旋转……”我靠近她,轻声问道:“小姐,你可是看到了一艘载着透明人的画舫?听到了丝竹之声?”

她猛地睁开眼睛,那眼神空洞而惊恐,死死盯着我:“你……你也看到了?”我点点头,将她那日的经历与我的一对照,竟分毫不差。原来,三年前赵婉儿在芦苇荡迷路,也听到了那乐声,看到了画舫,她忍不住触碰了一个透明人影,随即昏迷。醒来时,她竟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后院,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但自那以后,那诡异的景象便如梦魇般纠缠着她。

赵老爷苦苦哀求我救救他的女儿。我沉吟片刻,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形成。既然那画舫能将我瞬间从芦苇荡带到百里之外,或许也能成为解开谜团的关键。我决定重返那片夺命的芦苇荡。

赵老爷为我准备了坚固的快船和充足的干粮,还派了两个胆大的家丁随行。船行至那片熟悉的芦苇荡,浓雾依旧,水汽弥漫。我深吸一口气,让家丁在岸边等候,独自一人划着小船深入荡中。

这一次,我没有等待乐声响起,而是主动大声呼喊:“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赵婉儿已经受够了,我也被你们戏耍够了!”

声音在空旷的芦苇荡中回荡,却只有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回应。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那熟悉的丝竹声再次幽幽响起,比上一次更加清晰,也更加凄厉。画舫缓缓从浓雾中驶出,透明的人影依旧在船舱内“歌舞升平”。

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将船稳稳停在画舫旁边,朗声道:“我无意打扰诸位清修,但赵家小姐与我都因触碰了你们而遭此厄运。今日斗胆,只想问个明白,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在此地迷惑世人?”

乐声戛然而止。所有透明人影瞬间停止了动作,齐刷刷地转向我,那一张张模糊的脸上,似乎流露出惊愕与悲伤。画舫中央,一个身着古装、头戴高冠的透明老者缓缓向我“走”来。他的声音苍老而飘渺,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非我等有意迷惑世人,实乃无奈之举。我等乃百年前沉没于此地的‘醉仙号’船客与伶人。那日船行至此,突遇狂风,船身倾覆,满船人无一幸免。因执念太深——伶人们未奏完最后一曲,客人们未饮尽最后一杯,魂魄便被困于此地,日复一日重复着沉船前的最后光景,无法超生。”

老者指着那些透明的人影,声音带着无尽的哀伤:“那乐声,便是我们未尽的执念所化。凡人若被执念吸引,触碰了我等虚幻之体,便会瞬间被执念漩卷,卷入时空的缝隙,随机抛至远方。赵小姐三年前被卷至自家后院,你则被卷至百里渡口。这并非恶意,而是执念之力的自然流转。”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并非鬼怪作祟,而是百年冤魂的执念困局。我问道:“那可有化解之法?让诸位得以安息,也让赵小姐摆脱困扰?”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若能有人在此地,以诚心奏响我们未完的那一曲《安魂调》,以真情感化执念,或可解开这百年枷锁,让我等得以往生。只是,这曲谱早已失传……”

我心中一动,想起我走南闯北时,曾在一座破败的古庙中,见过一块刻着古曲谱的石碑,其中似乎就有《安魂调》。我虽不通音律,但那曲调的旋律依稀记得。我抱着一试的心态,对老者说:“我或许……记得此曲。”

我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石碑上的符号和旋律,然后放声哼唱起来。起初调子生涩,断断续续,但渐渐地,那古老的旋律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我的声音在寂静的芦苇荡中回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与虔诚。

奇迹发生了。随着我的歌声,画舫上的透明人影开始变得柔和,他们脸上的惊恐与哀伤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与释然。那艘巨大的画舫,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慢慢变得透明、稀薄,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浓雾之中。那凄婉的丝竹乐声,也化作了风声与水声的和谐共鸣。

浓雾渐渐散去,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也洒在我的身上。芦苇荡第一次显得如此宁静而美丽。

当我回到赵家,将事情的经过告知赵老爷时,赵婉儿的病竟奇迹般地好了。她醒来后,眼神清澈,对那三年的梦魇记忆模糊,只记得一曲悠扬安神的歌谣。

后来,我离开了赵家,继续我的货郎生涯。只是每次路过水边,看到芦苇在风中摇曳,我总会想起那艘消失在雾中的画舫,和那些终于得以安息的魂灵。世间之事,看似诡谲,往往背后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辛酸。而化解执念的,有时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仅仅是一份真诚的理解与一点善意的回响罢了。那片芦苇荡,从此再无迷雾锁魂,唯有清风拂过,诉说着百年前的故事,和一场迟来的安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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