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家“赵氏染坊”,传了三代,最拿手的是染靛蓝色。当家的赵老实年过五旬,妻子早逝,只留下个女儿叫蓝姑,年方十八,生得灵秀,打小在染坊里长大,对染布的门道一清二楚。
这年入夏,连日暴雨,河水涨了三四尺。这天清晨,蓝姑照例到后院查看染缸,却见最大的那口靛蓝缸表面结了一层诡异的薄膜。她拿长竿轻轻一拨,缸中突然浮起一具肿胀男尸,面朝下背朝天,穿着粗布衣裳。
“死人啦!染缸里死人啦!”蓝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去前院喊人。
赵老实闻讯赶来,也是面如土色,连忙让伙计把尸体捞上来。死者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已被染料腐蚀难以辨认,但从衣着看像是个外地客商。
不一会儿,官府来了人,作作验尸后说:“淹死的,约莫是昨夜失足落缸。”
蓝姑却觉得蹊跷。染坊夜里都有伙计守夜,怎会让人跌进缸里不知晓?她壮着胆子凑近看了看,突然发现死者指甲缝里有些红色颗粒,不像是染料。
“爹,您看这是什么?”蓝姑小声问道。
赵老实眯眼看了看,摇摇头:“或许是哪家的朱砂吧。丫头别多事,官府都说是意外了。”
蓝姑却留了心。她自幼熟悉各种颜料,朱砂价贵,寻常人家不会用,更别说沾满指甲缝了。她偷偷用纸包了些颗粒藏入袖中。
葬礼那日,有个自称是死者表兄的中年男子前来认尸,说死者是来临镇买染料的客商,名叫周安。男子身材高瘦,面色苍白,自称姓张,说话时总是不看人眼睛。蓝姑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香囊散发出奇异药味,不像寻常香料。
事后几天,蓝姑总觉心神不宁。她趁父亲外出,悄悄去找镇上的老郎中辨认那些红色颗粒。
老郎中仔细看了后,肯定地说:“确是朱砂,而且是炼丹用的上等朱砂,寻常药铺都不卖的。”
“炼丹?”蓝姑惊讶道,“莫非是道士?”
老郎中压低声音:“姑娘,镇上近来确有传言,说有人暗中炼丹,专找童男童女的血做引子…你从哪得来这朱砂?”
蓝姑不敢明说,支吾几句便告辞了。回家的路上,她越想越怕,忽然记起前几日确有对农家兄妹在附近失踪,官府搜寻无果。
当夜,蓝姑翻来覆去睡不着。三更时分,她听见后院有轻微响动,悄悄起身从窗缝望去,只见月光下有个黑影正在染缸旁忙碌,看身形像是那个自称张表兄的人。
蓝姑心惊胆战,等黑影离去后,她点亮灯笼悄悄来到后院,发现染缸边沿有些新沾的暗红色粉末。她忽然想起老郎中的话——炼丹需要朱砂,也需要特殊的容器…
“莫非这染缸…”蓝姑不敢想下去。
第二天,蓝姑假意对赵老实说:“爹,那口出事的染缸不吉利,不如砸了重做一口。”
赵老实却连连摆手:“不可不可!那是祖传的老缸,釉色都沁透了,砸了可惜。”
“可死了人的…”
“已经请道士做法超度了,无妨的。”赵老实眼神闪烁,明显有事隐瞒。
蓝姑越发怀疑。午后她趁父亲小憩,悄悄溜进他房间,在衣柜底层发现了个小布包,里面竟是一叠符纸和几块暗红色的石头,散发着与那“张表兄”香囊类似的气味。
恰在此时,赵老实推门而入,见女儿手中之物,顿时脸色大变。
“蓝姑!你、你怎可乱翻为父的东西!”赵老实慌忙抢过布包。
“爹,这些是什么?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蓝姑直视父亲的眼睛。
赵老实长叹一声,老泪纵横:“闺女,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死去的娘啊…”
原来三个月前,赵老实染布时失手,一批贵重的丝绸全部染花,赔得倾家荡产还欠下巨债。正在走投无路时,那个自称姓张的道士找上门,说能帮他渡过难关,条件是借染坊后院一用。
“他说只是在缸中提炼些药材,每月给二十两银子…”赵老实哽咽道,“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谁知那夜周安来找他,不知怎的就死在缸里了。张道士说若是报官,咱们全家都要受牵连,不如伪造成意外…”
蓝姑听罢心如刀绞:“爹!您这是与虎谋皮啊!那周安定是发现了他们的勾当才遭灭口。我听说他们在用童男童女炼丹!”
赵老实吓得面无人色:“不、不可能吧?张道士说只是炼延年益寿的丹药…”
正当父女俩争执时,门外传来冷笑声:“赵老板,看来你是守不住秘密啊。”
张道士推门而入,眼神阴冷,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
“道长,小女无知,您大人大量…”赵老实慌忙将蓝姑护在身后。
张道士却狞笑道:“可惜晚了。本来还想留你们性命,既然这丫头查到了朱砂,就留不得了。”说罢一挥手,两个大汉便扑上来。
赵老实拼命抵抗:“蓝姑快跑!”
混乱中,蓝姑被父亲推出窗外,自己却被大汉制服。蓝姑含泪逃离,知道唯有证据确凿才能救父揭穿邪道。
她想起老郎中的话——炼丹必有丹炉,染缸只是掩饰。那张道士一定在附近设有真正的丹室。
蓝姑悄悄绕到染坊后山,果然在半山腰的隐蔽处发现个山洞,洞口有人看守。她从小路绕到山后,发现一条狭窄缝隙勉强能过人。
爬进山洞深处,蓝姑被眼前景象惊呆了:中央是个巨大的铜丹炉,炉火正旺,周围散落着各种药材和器皿,墙上还挂着符咒。最可怕的是角落笼子里关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是失踪的农家兄妹!
蓝姑正要想办法救人,忽然听到脚步声,急忙躲到一堆木箱后。
张道士带着人进来,冷笑道:“赵老实不肯说出女儿下落,无妨。今夜子时开炉,有这两个童男女做引,灵丹必成!”
一个手下问:“那赵家父女如何处置?”
“炼丹后扔进染缸,做成意外便是。”张道士冷冷道。
蓝姑听得心惊肉跳,知必须尽快报官。她悄悄退出山洞,飞奔下山。
跑到半路,她忽然想到:无凭无据,官府会信吗?若是打草惊蛇,父亲和孩子们必死无疑。
蓝姑灵机一动,转道去了镇上最大的药铺,找到相熟的老掌柜:“王掌柜,您可见过用朱砂在靛蓝染缸中炼丹的法子?”
老掌柜捻须沉吟:“古怪!朱砂遇靛蓝会产生毒气,入眼即盲,入肺即伤。若在缸中炼丹,岂不自寻死路?”
蓝姑恍然大悟:那张道士定是不知这个染业常识!她立即有了主意。
夜幕降临,张道士派人将赵老实拖到山洞,绑在柱子上。两个孩子吓得瑟瑟发抖。
“子时将至,开炉!”张道士命令道。
突然,洞外传来蓝姑的喊声:“道长!我知道炼丹秘诀!能让灵丹药效倍增!”
张道士疑心大起,让人带蓝姑进来:“小丫头,耍什么花招?”
蓝姑镇定自若:“我家祖传染坊,深知颜料相生相克之理。朱砂与靛蓝相遇会产生仙气,若在开炉前以靛蓝水沐浴丹炉,必成金丹!”
张道士将信将疑:“当真?”
“道长一试便知。那口祖传染缸中的染料最能激发药性。”蓝姑指向山下染坊。
贪念使然,张道士果然命人抬来染缸中的靛蓝水,泼洒在丹炉周围。蓝姑悄悄退到洞口。
突然,丹炉周围升起浓密黄烟,张道士和手下顿时双眼刺痛,惨叫连连:“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原来朱砂与靛蓝产生的不是仙气而是毒气!趁他们混乱之际,蓝姑迅速解开父亲和孩子们的绳索,带领他们逃出山洞。
此时官府人马也已赶到,将山洞团团围住。原来蓝姑下山时已让人快去报官。
张道士一伙人全部被擒。经审讯,他们是一个专炼邪丹的组织,已害数条人命。赵老实因被胁迫且协助破案,从轻发落罚银了事。
经此一劫,赵老实幡然醒悟,将染坊交给蓝姑打理。蓝姑改进了染艺,赵氏染坊的布匹越发畅销,而那口祖传染缸也被保留下来,时刻提醒后人:正道经营,方是长久之计。
至于指甲缝里的朱砂颗粒,终成为揭开这场阴谋的关键线索,在镇上流传了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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