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塔的藏经阁里,新弟子们正在抄写“味经”。纸上的字迹里,辣的劲、酸的锐、咸的沉、香的暖、鲜的活,都带着各自的风骨,唯有“涩”字,写得格外犹豫——这味最是微妙,少则显清,过则成苦,最难拿捏。
“识”的竹简轻轻落在案上,金色的字迹映出片苍翠的林子:“西边的涩叶林,涩气过盛了。”
“涩叶林?”灵溪放下笔,香勺在指尖转了转,“那里的‘云雾茶’最有名,叶子泡出的茶带着三分涩、七分甘,涩是骨,甘是魂,喝了能清心。”
她指着竹简上扭曲的涩线:“你看,本该和甘缠在一起的涩线,现在像把钝刀,直愣愣地扎进茶林。林民说,最近采的茶叶泡出的茶只有涩,没有甘,喝了让人心里发堵,连夜里都睡不安稳。”
“是‘涩煞’。”小神童的味能珠里,映出个青灰色的影子,像片卷曲的老茶叶,正趴在茶树上吸甘气,“它是过度积压的涩气所化,专吸茶里的回甘,让涩变成没头的箭,扎得人难受。”
陈浩天想起在寒水镇喝的回甘酒,苦里的甘才最动人。涩叶林的茶,没了甘,就像人没了笑,只剩皱眉。
“让三队带点‘甜露’去。”“时”的金芒在沙盘上画出茶林的脉络,“甜能化涩,但不能多,多了会盖过茶的清;再带些百香谷的‘甘香花’,香能引甘,让涩找到归途。”
涩叶林的入口,果然飘着股扎人的涩。茶农们蹲在茶树下,手里捏着刚采的茶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以前这涩是刮嗓子的清,现在是卡喉咙的刺,咋咽都咽不下去。”
三队的弟子们踩着满地的落叶往里走,叶子踩碎的瞬间,涩气像针一样扎过来。灵溪赶紧打开装甘香花的锦囊,甜香混着茶香,像层软布,挡住了涩针。
“涩煞在最老的那棵‘茶魂树’上!”阿杏指着林深处,那里的茶树叶卷曲发黑,树干上缠着团青灰色的气,正是涩煞。
茶魂树下,涩煞正得意地抖动,每抖一下,周围的茶叶就多一分黑。石头举起盐耙,往地上撒了把咸盐——咸能固味,茶里的本味被咸气稳住,没再被涩煞吸走。
小虎掏出甜露,往茶魂树上浇了半盏。甜露刚碰到涩煞,就发出滋滋的响,涩煞的气团缩小了圈,却更凶了,猛地喷出股浓涩,直扑灵溪。
“用香引甘!”灵溪的香勺里飞出甘香花,花瓣在涩气里炸开,甜香裹着茶林深处的隐甘,像根细绳,往涩煞的气团里钻。“茶的甘藏在涩底,得勾出来!”
阿杏突然爬上茶魂树,从树洞里掏出片老茶叶——那是去年的陈茶,涩里早酿出了甘。她把老茶叶往涩煞面前一晃,茶叶的甘气像把钥匙,插进涩煞的气团。
“这才是茶的味!”阿杏喊道,“涩是骨,甘是肉,你把肉吸走了,留副骨头给谁看?”
老茶叶的甘气在涩煞里炸开,气团剧烈抖动,青灰色里渗出点金黄——那是被吸走的回甘。茶魂树的叶子重新舒展,嫩绿里带着点油亮,树下的落叶踩碎时,涩气里裹着淡淡的甘,像老人笑时眼角的纹,涩得温柔。
涩煞的气团越来越小,最后化作片枯叶,飘落在老茶叶旁。林民们采下新叶,用山泉水冲泡,第一口是清涩,第二口是回甘,第三口竟有了点甜香,忍不住叹道:“这才是云雾茶!刚才喝的哪是茶,是柴!”
老茶农捧着茶碗,给弟子们讲起茶经:“炒茶时,火大了涩重,火小了味淡;揉茶时,劲大了出苦,劲小了出腥。这茶啊,就像过日子,得拿捏着来,急不得,也懒不得。”
夕阳透过茶林,照在弟子们带笑的脸上。小虎舔了舔嘴唇,茶的涩还在,甘却慢慢漫上来,比红糖馒头的甜更绵长。
“原来涩不是坏东西。”他挠挠头,“就像挨了骂,当时涩得慌,后来想想,里头藏着疼呢。”
远处的山坡上,陈浩天看着茶林里飘起的茶烟,烟里的涩与甘缠在一起,像首没写完的诗。李二牛捧着碗新茶,咂摸半天,笑道:“以前总怕涩,现在才知道,没这涩,哪衬得出甘的好。”
鸿蒙塔的灯亮了,藏经阁里的“涩”字,被弟子们重新写了一遍,这次的笔画里,有了点藏锋的柔——他们终于懂了,涩不是要被除的,是要被等的,等那点甘从涩底钻出来,日子就活了。
锅里的水还在烧,这次煮的是茶。第一沸是涩,第二沸是甘,第三沸时,涩与甘缠成了绳,勾着人再喝一口,像在品一段说不完的故事。
而故事的结尾,总藏着点回甘,在舌尖,也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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