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尸地。
当季鲤到这里的时候,天边只剩下最后一点猩红。
厚重的夜幕迅速吞噬着天际,将天地浸染。
然而,更为浓稠的黑暗早已在此沉淀许久。
进了养尸地的林子后,光线迅速黯淡,四周景物只剩下模糊的轮廓。空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带着一股淡淡甜味的土腥气。
整片坟地死寂一片,山间喧嚣的冷风在此消失不见,一座座坟冢如同沉默的鬼影,在浓重的阴影里轮廓森然。
季鲤抄起带着的短柄铁铲,借着即将完全消失的天光,快速扫过各个墓碑上模糊的墓志铭,迅速找到了他来这的目标——江承焕之墓。
江怀远的太爷爷,江老太爷的父亲,最近一次的族谱修订者,江家十世孙江承焕。
依照江家的丧葬旧俗:先人下葬三十年后,子孙需收敛其散落骸骨,装入特制的木盒,再进行二次安葬。
而季鲤此行的目标,正是这个坛子。
他必须亲眼确认一件事:装着着江家先祖骨殖的木坛的形状大小、封口形制,到底是不是和江怀远从邮局取来的包裹一模一样。
这和他一直以来怀疑的一个能颠覆一切的想法有关。
“噗嗞——”
铁铲狠狠凿入沉重黏腻的黑土,不断地挖掘着。
所幸此刻的江叔正在和金玉魁相互牵制,否则肯定会过来阻止季鲤这个江家“大孝子”挖自己祖先祖坟的“孝顺”行为。
“这么看,也能侧面印证,金玉魁一定是去取江家秘宝了,否则的话,没道理祖坟被挖的优先级会低于净油被盗的优先级。”
季鲤依旧埋头挖掘,暮色四合,将林中的养尸地显得格外阴森。
季鲤状若未觉,只是默默再次加快了挖掘的速度,身边渐渐堆积的泥丘如同一座新起的微小坟冢。
养尸地风水下特有的的粘稠泥土严重减慢了他的挖掘速度,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死死拖拽着铁铲。
时间在分秒中流逝。
月上梢头,风止林外。
夜幕逐渐降临,养尸地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此刻这里只剩下了铁铲掘土的沉闷撞击声和季鲤淡淡的喘息。
季鲤明显感觉到这片林地坟场中,有什么“活”了过来。
但他的窗口期也只有这么点时间,这次合作破裂,金玉魁反应过来后,季鲤就再无可以让金玉魁帮忙牵制江叔,挖出骨殖坛的机会了。
届时,也就几乎永远失去了验证那个重要想法的机会。
风越发冷了,奇怪的声音渐渐多了,口袋里的铃铛开始隐隐发烫,季鲤的心中愈发警铃大作!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土坑越来越深......终于!
咔!铲尖狠狠撞到了一个坚硬、光滑的异物!
季鲤浑身汗毛倒竖,没有丝毫犹豫,确认不是挖到了其他东西后,迅速抱起了这坛木盒子,连坑都没来得及填埋,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出了养尸地。
与此同时,林地里的某个“东西”也彻底苏醒,蹑手蹑脚地跟在了季鲤后面。
古人常言“上山容易下山难”。
下山时若是速度太快,本就对膝盖的磨损极大,而山间的夜路模糊不清,又给下山增加了一丝难度。
接近天黑的暮色加上本就很少打理,荒草丛生,乱石狰狞的道路,加之走夜路时的心理压迫,疑神疑鬼,往往一个风吹草动就会自己吓自己,然后导致摔倒乃至彻底迷路。
更有甚者一脚踏空,滚落山涧,落个粉身碎骨。
“哒...哒...哒!”
季鲤的脚步紧贴着石板上飞奔而下,尽量在维持身体平衡,分析石板路况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提速。
此时他一只手紧抱着那木坛,一只手紧捏着铃铛。
奔跑中,他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那似有似无,紧随自己身后的脚步声。
那声音细碎无比,很像某种野兽。
但季鲤知道这脚步绝不是什么飞禽走兽发出的,江家后山是鸟兽虫鸣均绝迹的地方,不可能会有动物的声音。
这个脚步声要么是人的,要么就是某些“东西”的了。
走夜路最忌猛回头,所以季鲤保持着飞奔下山的动作不变,同时在心中计算着到将军坟的距离。
这东西随时间离他越来越近,如果现在直接下山,还没看见江府估计就要被这东西追上了。
所以季鲤打算先稍稍拐个弯,找将军坟避一避。
族规明载要祭祀此冢,虽然看起来神秘莫测,甚至有些诡异,但在江宗濂的事迹中看起来是偏向好的一方的东西。
这是他此刻唯一可能借的“助力”,是凶是吉,只能赌上一把!
将军坟!去将军坟!
念头电闪,季鲤方向急转。
这一急转的降速,导致了背后本来离季鲤还有一段的距离的东西,几乎是瞬间就贴在了季鲤的身后几步。
背后的阴寒迫近,森冷的气息几乎已喷上后颈,仅余几步之遥。
千钧一发!
季鲤猛地刹住脚步,一个踉跄扑到将军坟前。
荒凉的坟冢和他来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深蓝的暮色下显得更加神秘荒凉。
季鲤喘着气,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墓碑,没有选择回头看。
那东西果然停止了动作,不知道是因为季鲤停下而跟着停下,还是因为将军坟的缘故。
夜色如墨,死寂无声。
冷汗顺着季鲤额角滑下,他等了有十几秒,守灵的时辰越发迫近,如利剑悬在他的头顶。
不能再等!
季鲤缓缓抬起右脚,试探性地向山下方向,极其轻微地挪动了些许距离。
这一次,身后再没传来其他的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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