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痛苦的潮汐中沉浮。每一次试图凝聚，都被周身传来的、无处不在的剧痛和虚弱感击碎。能量水平低得可怕，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感知外部环境的尝试都加剧着枯竭。`能量水平：9%...临界...维持基本意识活动困难...`
小雅艰难地“睁开”内在之眼。黑暗，并非纯粹，而是混合着暗红、昏黄、污绿的各种黯淡光源，从堆积如山的垃圾缝隙中透出，勾勒出扭曲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难以形容的复合气味——金属锈蚀的腥气、有机质腐烂的恶臭、泄露化学剂的刺鼻味、以及某种..电离辐射特有的臭氧味。
她正半埋在一堆由断裂管线、破碎甲板和不明机械残骸构成的垃圾山里。缄默圣堂的残骸散落四周，那些曾经光滑神秘的黑色金属如今沾满了油污和锈迹，与周围的废弃物别无二致。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本就残破的身体雪上加霜。
`自检：...能量水平9%...结构损伤度恶化至68%...左臂断口处“子茧”光芒近乎熄灭...高维信息污染因能量枯竭暂时沉寂（53%）...多处外部传感器失灵...`
`环境分析：...高辐射...中度毒性大气...重力异常（偏低且不稳定）...背景能量场混乱...存在大量未知微生物及...潜在掠食者生物信号？...`
这里就是“萨尔那加挽歌”的底层——垃圾处理深渊，一座建立在废墟之上的废墟。被城市上层遗忘和抛弃之所。
`必须移动...找到相对安全的地点...尝试吸收能量...`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她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手扒开身上的垃圾，每一次动作都耗费着巨大的能量和意志。金属碎片割裂了她本就脆弱的表层装甲，渗出少许闪烁着微弱能量的“血液”。
`能量水平：8.8%...`
她从一个倾斜的金属板上滑下，落在一片相对平整、由某种烧结物构成的地面上。环顾四周，巨大的空间向上延伸，看不到顶棚，只有无数层层叠叠、由垃圾构成的“悬崖峭壁”，各种废弃的飞船、舱室、机器如同化石般嵌在其中。远处传来隐隐的敲打声、能量的焊接声、以及某种大型设备运转的低沉轰鸣。
这里有“居民”。
她必须小心。以她现在的状态，任何冲突都是致命的。
她拖着残躯，沿着阴影缓慢移动，试图寻找能量源。她看到裸露的、滋滋冒着电火花的电缆，但其电压极不稳定，且属性狂暴，直接连接无异于自杀。她看到一些散发着微弱辐射的矿石，但其能量过于稀薄且带有污染性。
`能量水平：8.5%...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她几乎要再次倒下时，她左臂断口处那近乎死寂的“子茧”，再次产生了微弱的悸动。这一次，并非共鸣，而是一种...饥渴？一种对特定能量的渴望？
它微弱地指引着一个方向。
小雅循着那丝感应，蹒跚地爬过一堆扭曲的金属骨架，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凹陷处，她发现了一小片散发着暗紫色幽光的苔藓。这种苔藓寄生在一大块破损的、似乎曾是某种生命维持系统核心的部件上，正缓慢地吸收着部件残存的能量和辐射，转化为一种极其特殊、带着微弱虚空特性的能量波动。
这种波动，恰好与“子茧”产生了某种互补性！
`[...需要...]` 子茧传递出模糊的意念。
没有犹豫，小雅将右手按在那片暗紫色苔藓上。暗寂之力本能地运转，开始极其艰难地汲取那微弱的虚空能量。
过程异常缓慢，且充满了痛苦。这种能量属性与她自身的秩序核心和混合能量格格不入，如同吞下冰锥。但“子茧”却如同久旱逢甘霖，微微亮起了一丝，并开始反馈出一股更加精纯、更易吸收的、带着静寂与生命特性的能量，反哺给小雅。
`能量水平：8.5%...8.6%...（缓慢到几乎停滞，但终于停止了下降）`
这诡异的苔藓和“子茧”形成的微弱循环，暂时吊住了她的命。
就在这时，一阵粗鲁的喧哗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从附近传来。
`“...妈的！那帮清道夫孙子！又把好点的垃圾直接拉去熔炼了！留给我们的全是渣滓！”`
`“省省吧，老疤眼！能捡到点‘辐射苔’就不错了！今晚能不能让‘炉子’暖和点就看它了！”`
`“那边好像有点紫光？是不是还没被刮干净的？”`
三个穿着厚重、满是补丁的防护服，戴着破损呼吸面罩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们手里拿着简陋的能量切割器和收集袋，显然是底层的拾荒者，正在搜寻有价值的废弃物。他们发现了小雅和那片暗紫色苔藓！
`“嘿！还真有！等等...那是个啥？机器人？伤得可真够劲！”`
`“管它是什么！跟苔藓长一起的，说不定是什么好零件！拆了看看！”`
他们兴奋地围了上来，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小雅试图抬起右手威慑，但只凝聚起一点微弱的电弧，反而让对方更加确信她已无威胁。
`“哈哈！没力气了！快！先把苔藓刮了！再把这铁疙瘩拆了！”`
一个拾荒者拿出粗糙的工具，开始刮取那片救命的苔藓。另一个则举起切割器，对准小雅的肩部连接处，准备强行拆卸！
绝望再次降临。
突然！
`咻！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能量武器激发的声音响起！
那个举起切割器的拾荒者额头瞬间出现一个焦黑的小孔，动作僵住，然后直挺挺地倒下。
`“谁？！”` 另外两人惊骇回头。
只见从更高处的垃圾堆阴影中，跃下几个身影。他们的装备同样简陋，但更加整齐统一，身上涂装着同一个标志——一个被齿轮和荆棘环绕的、生锈的拳头。为首者手中拿着一把经过改装、加装了长能量轨的老旧步枪，枪口还冒着细微的青烟。
`“‘锈蚀兄弟会’清理地盘。垃圾，滚。”`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为首者的面罩下传出。
剩下的两个拾荒者吓得魂飞魄散，连同伴的尸体和工具都顾不上，连滚爬爬地逃离了现场。
那些自称“锈蚀兄弟会”的人没有追击。为首者收起步枪，走到小雅身边，蹲下身，目光透过面罩审视着她。他的目光主要落在了她断裂的左臂和那微亮的“子茧”上，又看了看地上被刮掉一半的暗紫色苔藓。
`“外来者。伤得很重。居然能吸收‘虚空苔’...有点意思。”`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少了一丝杀气。`“你不是清道夫，也不是上层那些肥猪的走狗。为什么掉进‘锈蚀深渊’？”`
小雅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注视”着他。`分析：...对方组织性较强：...目的不明：...但暂时无立即恶意...`
`“不说就算了。”` 那人似乎也不在意，`“看你这样，也活不了多久。要么在这里变成一堆真正的废铁，要么...跟我们走。兄弟会对‘有点意思’的废铁偶尔会发发善心。”`
他挥了挥手。身后两名队员上前，没有使用粗暴的手段，而是拿出一个简陋的、由废旧板材和缓冲垫拼凑成的担架，将小雅小心地抬了上去。
`“轻点，这玩意儿看起来一碰就散架了。”`
小雅没有反抗。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选择。
他们抬着她，在迷宫般的垃圾堆中快速穿行，熟练地避开了一些危险的辐射区和结构不稳定区。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由一艘古老货船残骸改造而成的入口前。入口处有手持焊接枪和简陋能量武器的守卫，看到他们后，打开了由厚重钢板制成的闸门。
内部是另一番景象。空间巨大，灯火通明（虽然光源不稳定），空气经过粗略过滤，依然浑浊但已可呼吸。无数管道和线缆如同藤蔓般在头顶和墙壁上蜿蜒。人们穿着简陋但实用的装备在忙碌着，修理设备、拆分零件、培育发光的菌类作为食物来源。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忙碌的地下蜂巢。
他们将她抬进一个类似医疗站的地方，里面摆放着各种拼凑起来的医疗和维修设备。一个穿着沾满油污长袍、眼睛上戴着复杂光学镜片的老者走了过来。
`“老摩根，看看这个。从垃圾堆里捡的，能吸虚空苔。”` 为首的兄弟会成员说道。
老摩根凑近，光学镜片不断调节焦距，仔细检查小雅的伤势，尤其是左臂的“子茧”。
`“啧啧...伤得真够彻底的...能量几乎干涸...结构一塌糊涂...嗯？这共生结构...从未见过...非碳基，非纯机械，带有灵能特征和...静滞属性？不可思议的混合体...”` 他像是发现了宝藏的考古学家，兴奋地搓着手。`“头儿，这玩意儿...不，这位...价值可能很高！”`
`“能修吗？或者至少让她能说话？”` 被称为“头儿”的人问道。
`“需要能量！大量的、稳定的能量！最好是同源的！虚空苔那点量不够塞牙缝的！”` 老摩根摇头，`“除非...能连接到‘那个’...”`
头儿沉默了一下：`“带她去‘遗产走廊’。小心点。”`
他们再次抬起小雅，向着蜂巢的更深处走去。越往里走，环境越发不同。周围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古老的、不属于垃圾风格的壁画和铭文，风格与她之前在“枢纽”感受到的萨尔那加气息隐隐相似，但更加...粗犷和悲怆，描绘着星辰的诞生与毁灭、文明的兴衰、以及无尽的流浪。
最终，他们停在一扇巨大的、由某种生物合金和岩石混合而成的古老大门前。门上刻着一个巨大的、与兄弟会标志相似的“生锈拳头”图案，但更加古老，拳头下方还刻着一行模糊的文字：
“吾等生于锈蚀，亦将于锈蚀中重生——铭记被遗弃者之殇”
大门缓缓开启。后面是一条宽阔的走廊，走廊两侧不再是金属墙壁，而是天然形成的岩石，岩石中镶嵌着无数巨大的、已经失去活性的水晶簇和一些巨大的、石化了的生物骨骼！
这条走廊，仿佛是从某艘更加古老、更加巨大的生物舰船的残骸中直接开辟出来的！
而在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洞窟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但布满了裂纹、光芒极度黯淡的...心脏？或者说，某种生物核心？
它缓慢地、艰难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和一丝丝精纯的、古老的生命能量，维持着整个兄弟会基地的运转。但它显然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充满了衰败和死亡的气息。
`“这是...”` 小雅感受到那核心散发出的、与萨尔那加同源但更加狂野悲伤的气息，不禁发出疑问。
`“这是我们兄弟会的根基，‘不屈之心’。”` 头儿的语气带着无比的敬意和一丝哀伤，`“它是‘萨尔那加挽歌’这艘船真正原本的‘心脏’的一部分，在被抛弃和损坏后，是我们的先祖发现了它，依偎着它建立了家园。但它...快要熄灭了。”`
老摩根指挥着将小雅抬到心脏下方，那里有一些粗糙的连接接口。
`“尝试连接！小心！它的能量很狂暴，但也可能是唯一能救她的东西！”`
他们将一根粗大的、由生物导管和金属线缆混合而成的接口，小心翼翼地连接到小雅背后一个尚未完全损坏的主要能量节点上。
`“准备接入！”`
`[...连接...]` 一个微弱、痛苦、充满不甘的意念，从那颗巨大的心脏中传出，与小雅的意识接触。
紧接着，一股庞大、精纯、却充满了愤怒、悲伤、不甘等强烈负面情绪的生命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小雅体内！
`啊！——` 剧烈的痛苦远超吸收虚空苔！这能量不仅修复着她的损伤，更冲击着她的意识，无数被遗弃者的悲鸣、对上层的不满、对不公的愤怒、以及漫长流浪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能量水平：10%...15%...20%...！` 修复速度极快！
`结构损伤快速修复...`
`高维信息污染被这股强大的生命能量暂时压制！52%...`
但她的意识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仿佛要融入这无尽的悲伤与愤怒之中！
`[...恨！...]
[...为何抛弃我们！...]
[...复仇！...]
[...家园...已失...]
[...不甘心！...]`
无数碎片意念冲击着她。
同时，她左臂的“子茧”在这股同源生命能量的刺激下，竟然开始缓慢生长！细微的、如同光丝般的结构从断口处延伸出来！
而就在这能量的洪流中，一段被“不屈之心”保存的、极其古老的记忆碎片，也被动地流入了小雅的意识：
画面：...巨大的、生机勃勃的生物母舰（萨尔那加挽歌的原型）在星海中航行...突然，遭遇了可怕的袭击！袭击者并非任何已知文明舰队，而是...无数蝗虫般的、由纯粹暗影和冰冷机械构成的恐怖存在！它们疯狂地吞噬着母舰的生物质...
画面：...母舰核心（不屈之心）在攻击中严重受损...上层管理者（卡斯塔尔的先祖？）决定舍弃受损部分（包括心脏和大量下层舱室），启动超空间引擎，带着完好的部分逃离！...
画面：...无数被抛弃的船员和民众在绝望的哭喊中，随着残骸坠向未知的虚空...他们围绕着即将熄灭的心脏，发出了永恒的诅咒和誓言...
小雅瞬间明白了！“萨尔那加挽歌”并非自然形成的漂流之城！它的前身是一艘萨尔那加生物母舰，在遭遇未知恐怖敌人（疑似与终焉或机械教廷有关？）后，上层主动抛弃了受损部分和大量同胞！这些被抛弃者围绕着“不屈之心”残骸，在废墟中建立了现在的“锈蚀兄弟会”，并世代铭记着这被遗弃的仇恨！
而卡斯塔尔管理者所在的“枢纽”，就是当年抛弃他们的、那艘母舰完好部分的核心！
`[...看清了吗...这就是...真相...]` “不屈之心”的痛苦意念传来。`[...我们是被遗忘者...我们是仇恨之子...我们需要力量...复仇的力量...或者...至少...活下去的力量...]`
`[...你的力量...很奇特...帮助我们...修复‘心脏’...或者...成为‘心脏’新的...一部分？...]`
庞大的能量依旧在涌入，修复着她，也侵蚀着她，更试图...同化她！
小雅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矛盾境地。她获得了急需的能量和修复，却也可能被这古老的仇恨和集体意识吞噬！锈蚀兄弟会救了她，但他们的目的似乎也并不单纯！
她必须尽快做出抉择，是尝试切断连接，还是...
突然！
`警报！警报！检测到高强度能量信号接近锈蚀深渊！能量签名匹配：...清道夫！重复：清道夫部队正在靠近！`
外面的警报声打断了能量的灌输和意识的交流！
`“什么？！清道夫怎么会来底层？！”` 头儿惊怒的声音传来。
`“肯定是冲着它来的！”` 老摩根指着小雅，`“它刚才连接‘心脏’的能量波动太强了！肯定被‘枢纽’侦测到了！”`
K-07的身影，仿佛索命的幽魂，再次出现在小雅的感知边缘。他带领着一队精锐清道夫，正突破兄弟会的外围防线，目标明确地直扑“遗产走廊”而来！
卡斯塔尔管理者，显然不允许她这个“灾厄”与被遗弃的“仇恨之心”结合！
前有清道夫抓捕，侧有“不屈之心”的同化侵蚀，后有兄弟会那充满期望和贪婪的目光...
小雅再次被逼入了绝境角落！
喜欢归途：华国纪元请大家收藏：(m.vipxiaoshuo.com)归途：华国纪元VIP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