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七章 历史性一刻
白鹰城的晨光带着草原特有的清冽,洒在汗庭大殿的白玉阶上。朱祁钰站在殿外的高台上,望着下方整齐列队的杜尔伯特部牧民,耳边传来他们用草原语言高声宣誓的声音。巴图鲁捧着狼头玉牌,单膝跪在托雅面前,身后的族人纷纷效仿,甲胄碰撞声与誓言声交织在一起,在河谷间回荡。
“这是第三部归顺的部落了。”阿依娜走到朱祁钰身边,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欣慰,“再拿下弘吉剌部,漠南的大局就定了。”
朱祁钰微微点头,目光却越过人群,望向北方的天际。那里是鞑靼的方向,此刻或许正有一双眼睛,盯着白鹰城的一举一动。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成祖朱棣赐给宣府总兵的信物,昨夜整理行囊时翻了出来,冰凉的玉质让他想起了史书里记载的那些故事。
“陛下在想什么?”金英捧着一件披风走来,轻声问道,“风大,您还是披上吧。”
朱祁钰接过披风,却没有披上,只是搭在臂弯里:“我在想,成祖皇帝当年北征时,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站在草原上望着北方。”
金英愣了一下,随即低声道:“成祖皇帝五征漠北,把鞑靼诸部都打服了,那时的边境,可比现在安稳多了。”
“是啊,打服了。”朱祁钰轻声重复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可打完之后呢?部落离散,草场荒芜,用不了十年,又会有新的势力崛起。武力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却解决不了永远的问题。”
他转头看向金英,声音压得更低:“你还记得成祖皇帝第一次北征时,在斡难河立的碑吗?‘瀚海为镡,天山为锷’——何等气魄。可现在再去看,那碑早就被风沙埋了半截,就像那些曾经被震慑的部落,转眼就忘了教训。”
金英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敢接话。陛下这些天总在不经意间提起成祖,或许是觉得眼下的局面,与当年有几分相似,又或许是想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陛下,阿依娜大汗请您过去商议后续的安排。”侍卫的通报声打断了朱祁钰的思绪。
他点点头,转身走向大殿。殿内,托雅正与几位族老围着一张新的羊皮地图讨论,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让座。阿依娜指着地图上标注的几个小点,说道:“这是漠北剩下的几个小部落,都依附于鞑靼。阿鲁台把他们安置在鄂嫩河下游,既可以作为屏障,又能随时征调他们的兵力。”
“这些部落有多少战斗力?”朱祁钰问道。
“加起来不到一万人,骑兵只有三千。”托雅接过话头,“但他们熟悉漠北的地形,要是真打起来,很容易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朱祁钰俯身看着地图,指尖在鄂嫩河与克鲁伦河之间划了一道弧线:“成祖当年北征鞑靼,就是从这里绕道,直插阿鲁台的老巢。不过咱们现在不能这么做——一来兵力不足,二来要是深入漠北,补给线太长。”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咱们的办法,还是‘围而不打’。郭将军在克鲁伦河渡口筑了营寨,额尔登在斡难河上游巡逻,只要把这两条线守住,依附鞑靼的小部落就无法南下;同时,让金英联系兀良哈部的旧部,让他们在漠北骚扰这些部落的牧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因为缺粮而动摇。”
“可阿鲁台要是给他们送粮呢?”一位族老担忧地问道。
“他不会送的。”阿依娜语气笃定,“鞑靼去年雪灾损失惨重,自己的粮草都不够用,怎么可能分给这些小部落?再说,阿鲁台巴不得这些部落与咱们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
朱祁钰赞许地点点头:“大汗说得对。阿鲁台的心思,就是利用别人来消耗咱们,咱们偏不上当。现在最关键的,是让漠南的部落看到归顺后的好处——杜尔伯特部的粮仓快建好了,咱们再帮他们修几条驿道,连接白鹰城和斡难河的牧场。这样一来,其他部落自然会动心。”
商议完毕,族老们陆续离去,殿内只剩下朱祁钰、阿依娜和托雅三人。托雅看着朱祁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大皇帝,您刚才在殿外,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朱祁钰笑了笑,走到殿门口,望着外面的阳光:“我在想成祖皇帝。他当年驰骋漠北漠南,可到最后,边境还是不得安宁。我在想,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办法,能让草原和中原真正和平相处。”
阿依娜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您现在做的,就是更好的办法。用粮草和农具换和平,比用刀剑更管用。杜尔伯特部的牧民现在都在说,跟着汗庭,跟着大明,就能过上安稳日子——这比打赢十场仗都有用。”
朱祁钰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希望如此。不过阿鲁台不会轻易放弃,咱们还得做好打仗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骑着快马冲到殿外,翻身下马,高声喊道:“大汗!陛下!漠北的几个小部落内乱了!他们因为缺粮,互相攻打起来,还有两个部落派人来求降!”
“什么?”托雅惊喜地说道,“这么快就有效果了?”
“不是咱们的效果,是鞑靼的‘功劳’。”朱祁钰语气平静,“阿鲁台不仅没给他们送粮,反而派人去征调马匹,那些部落受不了,自然就反了。”
阿依娜立刻说道:“那咱们得赶紧派人去接应投降的部落,把他们安置在斡难河的牧场——这样既能壮大咱们的势力,又能给其他部落做个榜样。”
“我亲自去。”托雅主动请缨,“我熟悉斡难河的地形,也能跟那些部落的首领说上话。”
朱祁钰点点头:“好。你带两千亲卫去,要是遇到鞑靼的人,不要硬拼,立刻派人回报。我让额尔登带三千骑兵在后面接应你。”
托雅领命离去后,阿依娜看着朱祁钰,说道:“看来,咱们离统一漠南越来越近了。”
“这只是第一步。”朱祁钰语气凝重,“统一之后,还要整合部落,发展生产,让牧民们真正富足起来——这才是最难的。”
他转身回到殿内,拿起案上的一份奏折,那是宣府送来的急报,上面说鞑靼的脱脱不花派人秘密联络宣府总兵,想与大明结盟,共同对付阿鲁台。
“你看。”朱祁钰把奏折递给阿依娜,“脱脱不花终于忍不住了。他早就想取代阿鲁台,现在看到咱们在漠南势如破竹,肯定想借咱们的力。”
“那咱们答应他吗?”阿依娜问道。
“答应,但不派兵。”朱祁钰笑着说道,“咱们可以给脱脱不花提供一些粮草和武器,但要让他自己去打阿鲁台。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再出手收拾残局——这才是最划算的买卖。”
阿依娜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料到脱脱不花会来联络咱们。”
“不是料到,是顺势而为。”朱祁钰收起奏折,“草原上的权力斗争,从来都是这样。咱们只要抓住时机,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就在这时,金英匆匆进来禀报:“陛下,郭将军送来急信,说别勒古台带着几百残兵,从鄂嫩河逃出来了,现在正往弘吉剌部的方向逃去。”
“塔不台要收留他?”阿依娜皱眉道。
“不一定。”朱祁钰沉思片刻,说道,“塔不台现在肯定很矛盾,既想借别勒古台的力量对抗咱们,又怕得罪鞑靼。咱们得给他加把火——让郭将军带一千骑兵,假装去追击别勒古台,逼近弘吉剌部的边境。塔不台要是识相,就会把别勒古台交出来;要是不识相,咱们就有理由出兵收拾他。”
金英领命离去后,殿内再次安静下来。阿依娜走到朱祁钰身边,看着他案上的玉佩,问道:“这是成祖皇帝的信物吗?”
朱祁钰拿起玉佩,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是啊,这是成祖皇帝赐给第一任宣府总兵的。当年他北征时,就是带着这枚玉佩,在斡难河大败阿鲁台的祖父。”
“您很敬佩成祖皇帝吗?”阿依娜问道。
“敬佩,但也觉得可惜。”朱祁钰语气复杂,“他一生征战,为大明打下了万里江山,可到最后,还是没能解决边境的隐患。我不想走他的老路——我要的不是征服,是和平。”
他把玉佩放回案上,目光坚定:“今天杜尔伯特部归顺,明天可能会有更多的部落归顺。等漠南真正统一了,咱们就和鞑靼谈判,划定边界,开通互市——让草原上的牧民能买到中原的茶叶、丝绸,让中原的百姓能买到草原的战马、皮毛。到那时,边境就再也不会有战争了。”
阿依娜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忽然明白了为何他愿意放下皇帝的架子,与之联手。这位大明皇帝的心中,装着比征服更宏大的目标——那是一种跨越民族、跨越地域的和平愿景。
“我相信您能做到。”阿依娜轻声说道,“我们会永远和大明站在一起,守住这片和平。”
朱祁钰转头看向她,笑了笑:“不是守住,是创造。今天,杜尔伯特部归顺,是漠南统一的开始;明天,更多的部落归顺,就是草原和平的开始。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欢呼声。朱祁钰和阿依娜走出殿门,只见托雅带着两队穿着破旧毡衣的牧民,正从城外走来——那是投降的漠北小部落。牧民们手里捧着哈达,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看到朱祁钰和阿依娜,纷纷跪地行礼。
朱祁钰走上前,亲自扶起一位年迈的牧民,用生硬的草原语言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汗庭的一部分,再也不用怕缺粮,不用怕战乱了。”
老牧民激动得泪流满面,连连磕头道谢。周围的牧民也跟着欢呼起来,声音响彻白鹰城的上空。
朱祁钰站在人群中,望着远处飘扬的明军旗帜和狼头旗,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豪情。成祖皇帝当年用刀剑打下的江山,他要用和平来守护;成祖皇帝没能完成的愿景,他要亲手实现。
“传令下去,”朱祁钰对金英说道,“善待投降的牧民,给他们分发粮草和种子,让他们在斡难河的牧场定居。另外,派人去告诉脱脱不花,大明愿意与他结盟,但条件是——他必须废掉阿鲁台,与漠南划定永久边界。”
金英领命而去。阿依娜走到朱祁钰身边,轻声道:“历史性的一刻,才刚刚开始。”
朱祁钰点点头,目光望向北方的天际。那里,阿鲁台或许还在算计着如何消耗大明和汗庭的力量;那里,脱脱不花或许正在权衡着利弊。但他知道,不管他们怎么算计,和平的种子已经在草原上种下,用不了多久,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阳光洒在白鹰城的城楼上,照亮了“汗庭”两个大字,也照亮了朱祁钰坚定的脸庞。这一刻,不仅是漠南统一的开始,更是草原与中原走向和平的开始——这,注定会被载入史册,成为真正的历史性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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