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大院的硝烟尚未散尽,行辕内的气氛却更加凝重。穆之正与慕婉儿、东野轩、王景明紧急研判缴获的账册和物资清单,试图从中揪出“影枢”的蛛丝马迹。
“大人,”王景明拿着一份刚整理好的口供记录(来自被俘的、未被毒杀的隆昌号底层人员),脸色有些古怪,“关于‘影筹’的资金来源…有眉目了,但…有点邪门。”
“说。”穆之头也没抬,目光紧锁在账册上一串复杂的暗码上。
“几个分开审讯的活口,在提及大额款项来源时,都含糊地指向一个名字——李万鹏。”王景明顿了顿,“就是…那个在玉面阁被买凶杀害的豪商李万鹏!”
穆之猛地抬头,眼中锐光一闪:“李万鹏?他不是死于‘灰鹞’的毒手的吗?难道是被灭口?”
“正是!”王景明点头,“据这些喽啰交代,他们级别不够,接触不到‘影筹’上面的人,但曾多次听‘影筹’酒后得意地提过,关内有个‘李财神’是他的‘金菩萨’,源源不断地供着银子。结合时间点和对李万鹏背景的查探(豪奢、与关内勋贵有生意往来但背景神秘),还有玉面阁事件…几乎可以肯定,‘影筹’口中的‘李财神’就是李万鹏!李万鹏被灭口,恐怕不仅仅是因为玉面阁的冲突,更是因为他作为‘影筹’这条线的重要金主,知道得太多!影密卫在清理门户,掐断可能暴露更高层的线索!”
慕婉儿倒吸一口凉气:“好狠!利用完就杀,连金主都不放过!”
东野轩怒哼一声:“这群见不得光的耗子!”
穆之眼神冰冷:“李万鹏这条线虽然断了,但更印证了影密卫组织严密、心狠手辣。他们掐断的是过去的资金链,但‘影枢’还在,新的资金链必然存在!账册就是找到‘影枢’的关键!王景明,加派人手,继续深挖李万鹏生前所有生意往来和隐秘关系,尤其是与宁古塔有关的!或许能找到‘影枢’的间接线索!”
就在穆之团队全力破解“影枢”之谜时,阿尔忒弥斯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循着一条从“隆昌号”缴获物资中分析出的、极其细微的毒药残留线索(与周镇岳颈间寒毒同源,但更精纯),独自潜入了宁古塔城北一片废弃的、被厚雪覆盖的砖窑区。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残留着“影针”那独特而危险的“气味”。
她的追踪精准得可怕。在一座坍塌了半边的巨大砖窑深处,她捕捉到了一丝几乎被寒风完全吹散的、冰冷锐利的气息。阿尔忒弥斯银眸微凝,身影如鬼魅般飘入窑洞的阴影中。
果然!一个瘦削、裹在深灰色毛呢斗篷里的身影(影针),正背对着洞口,似乎在一堆残砖后清点着什么小巧的物件,动作间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松懈。他并未察觉死亡已至身后。
阿尔忒弥斯没有一丝犹豫,更无半分声响。“秋水”软剑如同月光下骤然惊醒的毒蛇,带着刺骨的杀意,无声无息地刺向“影针”后心要害!这一剑,凝聚了她追踪多日的耐心与对周镇岳之死的冷冽杀机,快、准、狠到了极致!
“影针”不愧是顶尖杀手!在剑尖即将及体的瞬间,一股致命的寒意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他凭借近乎本能的反应,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同时袖中寒芒一闪,一枚细若牛毛的冰针已反手射向阿尔忒弥斯的面门!仓促间虽避开了心脏要害,但“秋水”的剑锋依旧在他左肩胛处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呃!”影针闷哼一声,剧痛和惊骇让他瞬间清醒。他认出了眼前这个银眸如冰、剑法诡谲的女人是谁——那个追踪他如同跗骨之蛆的异邦宗师!
狭小的空间内,两位顶尖刺客展开了无声却凶险至极的对决!阿尔忒弥斯的“秋水”剑光如银练飞舞,灵动刁钻,招招致命,逼得“影针”狼狈不堪。影针的冰针神出鬼没,角度歹毒,带着剧毒的寒芒在黑暗中闪烁,试图逼退或毒杀对手。他肩上的伤口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和精准度,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阿尔忒弥斯一个精妙的剑花荡开三枚冰针,剑势陡然加速,直刺影针咽喉!眼看就要将这名杀害周镇岳的元凶之一毙于剑下!
“哼!”
一声低沉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冷哼,如同闷雷般在空旷的砖窑内炸响!这声音并非震耳欲聋,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撼动气血的恐怖力量!阿尔忒弥斯刺出的剑势竟为之一滞!
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两人之间。来人身披玄甲,面带面具,头带斗笠,面容笼罩在面具的阴影中,唯有一双眸子亮如寒星,深邃难测。他并未携带任何武器,只是随意地抬起一只手,五指虚张,对着阿尔忒弥斯刺来的“秋水”剑尖!
一股沛然莫御、至阴至寒的恐怖内力,如同无形的冰山巨浪,轰然爆发!
轰!
阿尔忒弥斯感觉自己的剑仿佛刺入了万载玄冰之中!一股冰冷霸道、凝练到极点的罡气顺着剑身狂涌而来!她闷哼一声,气血翻腾,握剑的手臂瞬间麻木,整个人被这股巨力硬生生震退数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银眸死死锁定来人,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大都督!
“大都督,您来了!”影针满脸谄媚地迎上去,声音中充满了讨好之意。然而,大都督对他的奉承却视若无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相反,大都督的目光直接越过影针,落在了阿尔忒弥斯身上。
“身手不错。”大都督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他看都没看身后重伤喘息、几乎瘫软的影针,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阿尔忒弥斯身上,尤其是在她依旧平稳持剑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
“没想到你真解了‘夜樱紫’。” 大都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阿尔忒弥斯心中剧震!夜樱紫!那个扶桑毒药!此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对方如何得知?她银眸中寒光暴涨,声音冰冷如刀:“你如何知晓此事?”
大都督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反而自顾自地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传闻中阿尔忒弥斯血脉性情冷淡,没有人性,多为十恶不赦者(影射其血脉中的‘犯罪基因’),没想到…”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阿尔忒弥斯冰冷的外壳,“…你竟然和他们不一样。”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阿尔忒弥斯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她的血脉,她的过往,是她极力压制和不愿触碰的深渊。对方不仅知道夜樱紫,还似乎对她“家族”的“传统”了如指掌!强烈的危机感和被窥探的愤怒让她握剑的手更紧:“你怎会对我的血脉如此了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大都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危险:“你关心的是不是有点多了!”他向前缓缓踏出一步,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不如我们联手,不要再克制你心中的‘欲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仿佛在唤醒沉睡的猛兽,“影密卫能给你的,远超孤穆之那个小小的行轩,来吧,接受你心中真实的自我。”
联手?与这深不可测、明显是影密卫核心的大都督?阿尔忒弥斯脑中闪过穆之信任的眼神(尽管她表面冷淡),闪过周镇岳将军死不瞑目的遗容,更闪过自己一路走来竭力维持的、与血脉本能抗争的意志。一股强烈的厌恶和抗拒瞬间压倒了一切。
“聒噪!” 冰冷的字眼如同冰锥,从她齿缝间迸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呵。”大都督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但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花哨的动作。他只是简单地向阿尔忒弥斯的方向踏出一步,同时右手并指如剑,隔空虚点!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指罡,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洞穿金石的锋锐,撕裂空气,瞬间射至阿尔忒弥斯面前!速度之快,威力之强,远超“影针”的冰针百倍!这是宗师之力,内力化罡,隔空杀敌!
阿尔忒弥斯瞳孔骤缩!“秋水”剑在她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剑身高速震荡,发出清越的嗡鸣!她将毕生所学融于一剑,以巧破力,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向那道恐怖的指罡侧面!
叮——!!!
一声尖锐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砖窑!阿尔忒弥斯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和彻骨寒气顺着剑身狂涌而入,她如遭重锤,整个人再次被震飞出去,狠狠撞在背后的砖墙上,坚硬的砖石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她拄着剑,半跪在地,银眸死死盯着大都督,充满了不屈的战意,但体内气血翻腾,经脉刺痛,显然已受内伤。
大都督依旧站在原地,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弹了弹衣袖。他看了一眼阿尔忒弥斯的状态,又瞥了一眼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影针,似乎觉得目的已经达到。
“意志可嘉,可惜…选错了路。”大都督的声音恢复了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但更多的是冰冷的警告。“今日到此为止。告诉穆之,宁古塔的水,比他想的要深得多,也冷得多。”
话音未落,他袍袖一卷,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力量裹挟起重伤的影针。下一刻,两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变得模糊,仿佛融入了砖窑深处更浓的阴影之中,只留下原地激荡的寒气和一句若有若无的传音:
“好自为之。”
阿尔忒弥斯没有追击。她强撑着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银眸望着大都督消失的方向,冰冷深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追击一个深不可测、且明显未尽全力的宗师,是愚蠢的自杀行为。大都督展现的力量,是碾压性的,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威胁和警告。他不仅救走了“影针”,更是在试探她的底细,试图在她心中埋下猜疑和诱惑的种子,离间她与穆之的关系,同时向整个“主角团”展示其足以颠覆局面的恐怖实力。
砖窑内重归死寂,只有寒风呼啸着穿过破洞。阿尔忒弥斯收起“秋水”,没有立刻离开。她需要调息压制体内翻腾的气血,更需要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影密卫最高层的直接接触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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