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的冰冷与黑暗被抛在身后,当小船载着伤痕累累的四人组悄然浮出连化城郊一处荒废的芦苇荡时,迎接他们的并非宁静,而是冲天的火光与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连化城,这座他们曾经短暂停留、经历生死追杀的城池,此刻正陷入一片血与火的炼狱!
浓烟滚滚,遮蔽了本就不甚明亮的天空。城墙多处坍塌,燃烧的箭矢如同流星火雨般划破长空,落入城内,点燃了房舍。震天的喊杀声、兵刃交击的铿锵声、垂死的哀嚎声、妇孺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交响!
影密卫的黑色鹰隼旗,混杂着一些衣衫褴褛、眼神却异常凶悍的流犯旗帜,在残破的城头猎猎作响!攻城者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城防。守城的官兵和临时征召的壮丁在苦苦支撑,但明显处于绝对的下风,防线随时可能崩溃。
“是影密卫!还有…流放营的凶徒!”慕婉儿看着远处的景象,声音带着恐惧和难以置信,“他们…他们竟敢公然攻城?!”
阿尔忒弥斯银眸微凝,瞬间明白了缘由。影密卫追杀他们至此,子鼠身死,线索中断。穆之的身份显然极其重要,重要到影密卫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勾结穷凶极恶的流犯,也要攻破城池,掘地三尺将他找出来!连化城,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走!”阿尔忒弥斯没有任何犹豫,背起依旧昏迷的穆之,慕婉儿则搀扶着因接臂剧痛和失血而极度虚弱的东野轩,四人如同惊弓之鸟,在混乱的城郊废墟和燃烧的街巷间艰难穿行,试图寻找一线生机。
城内早已乱成一锅粥。溃散的士兵、哭喊奔逃的百姓、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秩序荡然无存。他们几次险些被乱兵冲散,或被流窜的凶徒盯上,全靠阿尔忒弥斯强横的实力和狠辣的手段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他们被一小股流犯堵在一处燃烧的巷口,进退维谷之际——
“这边!快过来!”一个焦急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只见知府衙门侧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了知府刘庸那张因恐惧和烟尘而显得灰败油腻的脸。他此刻全无往日官老爷的威仪,官袍上沾满了泥灰,帽子也歪了,肥胖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但眼中却有一丝罕见的、近乎绝望的决绝!
“大人!是知府大人!”慕婉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阿尔忒弥斯当机立断,剑光一闪逼退流犯,带着三人迅速闪入衙门侧门。沉重的木门立刻被衙役死死关上,用木桩顶住。外面传来流犯疯狂的砸门声和叫骂声。
衙门内也是一片狼藉,文书散落一地,桌椅翻倒。仅存的十几个衙役和少数家丁手持简陋的武器,守在院墙和门口,人人脸上都带着死灰般的绝望。
“穆先生!你们…你们怎么还活着?!”刘庸看到阿尔忒弥斯背上的穆之,又看到东野轩那条诡异接上的手臂,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本以为这伙人早已死在影密卫和鬼市的追杀之下。
“刘大人,外面怎么回事?”阿尔忒弥斯将穆之小心放下,沉声问道。她注意到刘庸虽然吓得发抖,但并未弃城逃跑,衙役们也还守着,这与他平日庸碌贪生的形象大相径庭。
刘庸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灰,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悲愤:“完了…全完了!影密卫的煞星,带着一群从流放营放出来的亡命徒,突然就攻城了!说…说要找一个叫穆之的人!找不到就…就屠城啊!守备营的周扒皮(守备军官)第一个就带人跑了!这帮杀千刀的!留下本官…本官…”他说着说着,肥胖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剧烈颤抖起来,“本官是庸!是贪!是怕死!可…可这城里还有几万条人命啊!本官是父母官,就算…就算死,也得死在城头!不能让这群畜生把连化城变成人间地狱!”
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涕泪横流,充满了小人物的恐惧与挣扎,但最后那句“死在城头”,却透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近乎悲壮的骨气。这让阿尔忒弥斯和慕婉儿都对他刮目相看。乱世之中,庸官亦有底线。
“大人!不好了!西城墙破了!流寇冲进来了!正往衙门杀来!”一个浑身是血的衙役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报信,脸上满是绝望。
衙役和家丁们一片哗然,恐惧瞬间蔓延。
刘庸面如死灰,肥胖的身体晃了晃,差点瘫软在地。他看向阿尔忒弥斯,眼中充满了最后的乞求:“女侠…你…你本事大…求你…求你带穆先生走吧…能走一个是一个…本官…本官带人去挡一挡…”他哆哆嗦嗦地想去拔腰间那柄装饰意义大于实战价值的佩剑。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穆之,眉头再次紧蹙,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阿尔忒弥斯银眸扫过穆之苍白的脸,又看向衙门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火光。她很清楚,影密卫的目标是穆之,不找到他,屠城绝非虚言。带着一个重伤昏迷的穆之和一个断臂虚弱的东野轩,在乱军之中突围,成功率微乎其微。
守城!只有守住建制尚存、地势较高的知府衙门,撑到可能存在的转机(比如附近州府的援兵?虽然渺茫),才有生机!
她一步踏出,越过浑身发抖却强撑着拔剑的刘庸,清冷的声音如同寒泉,瞬间压下了衙役们的骚动:
“所有人,听令!”
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却蕴含着大宗师不容置疑的意志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镇定的力量。
“衙役、家丁,据守院墙、门廊!以弓弩、滚木礌石阻敌!妇孺退入后堂地窖!”
“婉儿,照顾穆之和东野轩,处理伤员!”
“刘大人,”阿尔忒弥斯的目光转向目瞪口呆的刘庸,“你,坐镇中庭,稳定人心!告诉所有人,援兵已在路上!”(这自然是稳住军心的谎言)
最后,她的目光投向衙门那并不算高大、此刻却成了最后屏障的大门方向,银发在火光映照下无风自动,秋水剑悄然滑入手中,冰冷的剑锋映照着跳动的火焰:
“正面,我来守!”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
“轰隆——!”
知府衙门厚重的大门,在数根临时找来的撞木的猛烈撞击下,轰然碎裂!木屑纷飞!
烟尘弥漫中,无数面目狰狞、手持利刃的流寇和身着黑色劲装的影密卫精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嚎叫着涌入前院!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几个气息凶悍、明显是亡命高手的头目!
“杀光!一个不留!” 影密卫中有人厉声嘶吼!
“吼——!”流寇们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挥舞着刀枪,扑向院内惊慌失措的衙役和家丁!血腥的屠杀眼看就要上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冰冷的银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骤然亮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快到极致的死亡轨迹!
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四名流寇头目,动作猛地僵住!他们的咽喉处,几乎同时爆开一点细微的血花,随即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眼中的凶残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恐惧取代,身体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软软栽倒在地!
快!准!狠!
一剑封喉,四人毙命!
这石破天惊的一剑,瞬间震慑了汹涌而入的敌人!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烟尘稍散,阿尔忒弥斯的身影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屹立在破碎的大门与院内众人之间。她单手持剑,剑尖斜指地面,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冰冷的剑锋缓缓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微小的血花。银色的眼眸扫过眼前黑压压的敌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冻结的杀意领域。
“越此线者,”她清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前院,“死。”
一人一剑,独挡千军!
大宗师之威,于绝境中,凛然绽放!知府衙门最后的防线,由这位银发的杀神,一肩扛起!连化城的生死存亡,系于这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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