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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谋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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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流影乱·龙旗镇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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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古塔。

这座曾经扼守辽西走廊、雄踞镜泊湖畔的北疆雄城,此刻已彻底沦为燃烧的血肉磨坊。冲天的黑烟如同巨大的尸幡,遮蔽了铅灰色的天穹。火焰在断壁残垣间疯狂舔舐,吞噬着木料、尸体和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发出噼啪的爆响。刺鼻的焦糊味、浓烈的血腥气、排泄物的恶臭以及尸体腐烂的甜腻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仿佛凝固在空气中的死亡之雾。

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哀嚎声、战马的嘶鸣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无数声音汇聚成一片震耳欲聋、永不停歇的死亡交响曲,在城池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回荡。街道上,破碎的砖石瓦砾与冻结的血泊、残肢断臂混杂在一起,几乎无处下脚。曾经繁华的坊市成了修罗场,曾经坚固的城墙布满了巨大的豁口和焦黑的痕迹。

帝国的龙旗,终于卷到了这片炼狱的上空。

三皇子李睿的金盔金甲,在宁古塔南门外的临时帅台上熠熠生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他立于高台之上,蟠龙金甲在火光映照下流淌着威严的光泽,猩红的大氅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狂舞。年轻的脸庞上,兴奋、掌控、以及对滔天功勋的渴望交织在一起,眼神锐利如鹰,俯瞰着下方如同沸腾蚁穴般的战场。他手中紧握象征天子权柄的节钺,每一次挥动,都代表着帝国意志的碾压与毁灭命令的下达。

“擂鼓!全军压上!今日午时之前,本王要看到叛逆之首级悬于辕门!” 李睿的声音通过内力加持,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咚!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声如同巨神的心跳,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这鼓声是总攻的号角,是碾碎一切抵抗的铁蹄前奏!

辽东铁骑,这支养精蓄锐多时的帝国利刃,在李靖远的亲自统帅下,终于露出了最锋利的獠牙!

“杀——!!!”

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以最严整的锋矢阵型,从南门最大的豁口处汹涌而入!重甲骑兵在前,人马俱覆铁甲,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长矛如林,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力量,狠狠撞入混乱的敌阵!铁蹄所过之处,无论是负隅顽抗的影密卫精锐,还是被裹挟的亡命流寇,皆如同麦草般被成片割倒、践踏!沉重的撞击声、骨骼碎裂声、濒死的惨叫声瞬间达到顶峰!

紧随其后的轻骑兵如同灵活的毒蛇,以百人为队,在重骑撕开的血路中穿插分割,手中的骑弩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收割着被冲散的敌人。步卒方阵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刀盾在前,长枪如林,弓箭手在后,踏着鼓点,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如同巨大的磨盘,一寸寸地碾过残存的街区,将一切敢于抵抗的敌人绞碎在钢铁与血肉的漩涡之中!

龙旗所向,摧枯拉朽!

然而,影密卫的抵抗,尤其是其核心力量的垂死反扑,依旧惨烈而致命!

南城坊市废墟:

这里是战斗最胶着的区域之一。影密卫在此布置了大量精锐,依托着复杂的地形和燃烧的废墟进行着绝望的巷战。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灰色身影,在残垣断壁、浓烟烈焰间无声穿梭。他身形飘忽不定,每一次闪烁都出现在帝国军士最意想不到的位置。手中两柄淬毒的漆黑短刃,如同毒蛇的獠牙,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蓬血雨和一声戛然而止的闷哼。专门刺杀帝国军中的基层军官和精锐斥候,制造混乱和恐慌。正是影密卫顶尖杀手——影鬼!

“第七个了…啧,辽东军的百夫长,不过如此。” 影鬼舔了舔刃尖的鲜血,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身形再次融入阴影,扑向下一个目标——一个正在指挥小队结阵的年轻校尉。

就在他短刃即将触及那校尉后心的刹那!

“咻——!”

一道凄厉到极致的破空尖啸,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刺入影鬼的耳膜!

影鬼亡魂大冒!致命的危机感让他硬生生止住刺杀动作,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试图闪避!

然而,晚了!

“噗嗤!”

一支通体黝黑、箭羽纯白的长箭,如同从地狱射出的索命之吻,精准无比地从他左侧太阳穴贯入,带着一溜血花和脑浆,又从右侧太阳穴透出!箭镞上螺旋的纹路,将他的大脑瞬间搅成一团浆糊!

影鬼保持着扭曲闪避的姿势,僵在原地,眼中残留着极致的惊骇与茫然,随即光芒彻底黯淡,尸体如同破麻袋般软倒在地。

数十丈外,一处相对完好的钟楼顶端。杨定天缓缓放下手中的破岳弓,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从腰间箭壶抽出了下一支箭。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再次扫向混乱的战场。

西城墙豁口:

这里是辽东铁骑主攻方向之一,战斗最为惨烈。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将冻土都泡成了泥泞的血沼。

“吼——!!!” 一声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生疼!

一个身高近丈、如同铁塔般的巨汉矗立在豁口中央!他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贲张如同岩石,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上面布满了扭曲的刺青。手中挥舞着一对碗口粗细、布满狰狞倒刺的巨大链刃!链刃挥舞间,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和万钧巨力!正是影密卫的攻城猛将——影蟒!

“挡我者死!” 影蟒咆哮着,巨大的链刃横扫而出!前方数名结阵的辽东重甲步兵连人带盾被砸得粉碎!血肉横飞!他如同人形凶器,在豁口处左冲右突,硬生生挡住了辽东铁骑冲锋的锋矢!链刃所过,人马俱碎!一时间,竟无人能近其身!豁口处堆积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高。

“好一头蛮牛!让老子来会会你!”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响起!

一道紫金色的身影如同狂暴的战车,撞开挡路的士兵,悍然冲入豁口!正是撼岳锏郭啸天!他浑身浴血,双臂包裹着渗血的布条,但眼中燃烧的战意却比火焰更炽热!手中仅剩的一柄浑铜紫金锏,在他手中发出兴奋的嗡鸣!

“撼岳·崩山!”

郭啸天没有丝毫废话,全身力量连同残存的凶性尽数爆发!紫金锏带着开山裂石的狂暴意志,化作一道凝练的紫金流星,无视了影蟒那横扫而来的巨大链刃,直取其那颗硕大的头颅!以攻对攻,以力破力!

“铛——!!!!!”

如同两座金属山峰轰然对撞!刺耳到极致的金铁爆鸣声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呈环形炸开,将豁口处堆积的尸体都掀飞出去!

紫金锏与狰狞链刃死死咬合在一起!火星如同瀑布般疯狂溅射!

郭啸天双臂肌肉贲张如怒龙,额头青筋暴起如蚯蚓,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脚深深陷入地面的血泥之中!影蟒那巨大的身躯也是猛地一震,青黑色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显然没料到对方的力量竟如此恐怖!他咆哮着,双臂肌肉坟起,试图将链刃压下!

两人如同角力的洪荒巨兽,在尸山血海的豁口处死死僵持!纯粹的力量碰撞,激荡起的气流将周围的火焰都压得低伏下去!

就在这力量僵持的瞬间!

“咻——!”

又是一道夺命的尖啸!

一支箭羽赤红如火的长箭,如同划破长空的赤色闪电,带着焚灭一切的炽热气息,精准无比地射向影蟒因全力角力而暴露的、没有刺青防护的咽喉要害!

影蟒瞳孔骤缩!想要闪避,但全身力量都在与郭啸天抗衡,根本无法动弹!

“噗——!”

赤焰穿云箭毫无阻碍地洞穿了他粗壮的脖颈!箭镞上附带的炽热真力瞬间爆发!

“呃啊——!!!” 影蟒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脖颈处炸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焦黑的皮肉翻卷,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他全身的力量如同泄气的皮球般瞬间消散!

郭啸天眼中凶光爆射!“给老子——碎!” 他狂吼一声,全身力量再次爆发!紫金锏趁着对方力量溃散的瞬间,狠狠向前一送!

“咔嚓!噗嗤!”

沉重的锏头先是砸碎了影蟒的锁骨,接着深深陷入其厚实的胸膛!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影蟒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轰然向后栽倒,巨大的链刃脱手飞出,砸塌了半堵残墙,激起漫天烟尘。他双目圆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青黑色的庞大身躯在血泊中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杨定天站在远处一座燃烧的望楼残骸上,缓缓收弓,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冰冷如初。郭啸天拄着紫金锏,剧烈地喘息着,看着脚下影蟒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呸!空有蛮力的蠢货!”

北城粮仓区域:

这里是相对外围的区域,也是溃兵试图逃窜的方向。混乱的人群如同无头苍蝇般涌向尚未被完全封锁的北门小道。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十几名亲卫骑兵的簇拥下,正疯狂地撞开挡路的溃兵和杂物,试图冲出北门。马车帘幕被掀开一角,露出辽西驻防副将赵承载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他早已脱去了将甲,换上了一身富商的锦袍,但此刻锦袍上沾满了污泥和血迹,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快!再快点!冲出去!” 赵承载声嘶力竭地对着车夫和亲卫吼叫着,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背叛了帝国,暗中支持影密卫,封锁辽西援军,坐视宁古塔糜烂,只为换取王景明许诺的泼天富贵和辽西王位。如今王景明自身难保,影密卫兵败如山倒,他只想逃命!

然而,他的好运到头了。

一队辽东镇的轻骑兵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北门小道的侧翼高地。为首者,正是穆之。他一身玄青劲装,外罩大氅,端坐马上,眼神冰冷地俯瞰着下方如同丧家之犬般奔逃的马车。

“赵承载。” 穆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混乱的喧嚣,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刺入马车中人的耳中。

赵承载浑身一僵,猛地掀开车帘,看到高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脸色瞬间惨白如死人!他认得那个眼神!那是洞穿一切、审判一切的眼神!

“放箭!拦住他们!杀了他!” 赵承载歇斯底里地尖叫,指着高地上的穆之。

簇拥马车的亲卫骑兵下意识地举起骑弩。

但穆之身后,辽东轻骑手中的劲弩早已蓄势待发!

“咻咻咻——!”

一轮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攒射而下!目标精准地避开了马车,全部射向那十几名试图举弩的亲卫骑兵!

“噗噗噗…”

惨叫声中,亲卫骑兵如同被割倒的稻草,纷纷中箭落马!只剩下车夫惊恐地勒住受惊的马匹,马车歪斜地停在路中。

辽东轻骑如同潮水般涌下高地,瞬间将马车团团围住。冰冷的矛尖和弩箭,指向瑟瑟发抖的车夫和车厢。

穆之策马缓缓来到马车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车厢内瘫软如泥、面无人色的赵承载。

“赵副将,” 穆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重,“辽西的将士们在等着你回去解释,为何他们的将军会突发恶疾,为何他们的友军会陷入绝境,为何…你会出现在宁古塔叛军的逃亡队伍中。”

赵承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最终白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两名如狼似虎的辽东军士上前,粗暴地将他从车厢里拖了出来,用牛筋绳捆了个结实,像拖死狗一样拖走。

穆之看也没看被拖走的赵承载,目光投向城内。影鬼伏诛,影蟒授首,赵承载被俘…影密卫的核心骨干与爪牙正在被迅速拔除。宁古塔的战局,随着辽东铁骑这柄帝国重锤的落下,已经毫无悬念。城内的喊杀声虽然依旧激烈,但属于影密卫的抵抗核心正在迅速瓦解、崩溃。

他抬起头,望向帅台方向。那里,蟠龙金甲的身影依旧矗立,猩红的大氅在烽烟中狂舞。龙旗之下,帝国的意志正以铁与血的方式,宣告着对这片混乱之地的最终裁决。宁古塔的滔天血火,正在被更强大的力量强行扑灭。只是这扑灭的过程,同样浸透了无数士兵和平民的鲜血。

穆之的视线最终越过燃烧的城池,投向更遥远的、风雪弥漫的北方深处。王拾…那个燃血焚影遁走的枭雄,那个拥有双重人格的恐怖存在…他此刻,又藏匿在何处?独孤慕雪和七武御的追猎,是否有了结果?这场风暴看似平息,但最深沉的阴影,似乎仍未散去。寒魄刀的幽光,仿佛在他心底某个角落,无声地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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