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起的“猎杀游戏”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府衙里,顶头上司赵德全的刁难变本加厉,动辄以“玩忽职守”、“态度不端”为由克扣俸禄,指派繁重且毫无意义的杂务,甚至将其他同僚的失误也栽赃到她头上。杜秋禾在衙门里举步维艰,如同被架在火上烤,昔日对她略有同情的老吏也纷纷避嫌,唯恐引火烧身。生活的空间也被极度压缩,小院附近总有些行踪鬼祟的“闲汉”晃悠,让她如芒在背,夜里稍有风吹草动便惊醒,左肩的伤口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下愈合缓慢,隐隐作痛。
她知道,洛云起在等她崩溃,等她犯错,或者……等一个更“完美”的机会,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悲壮”地完成他的“英雄传”。
这一日,杜秋禾被赵德全支使去城南处理一桩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回程时,天色已近黄昏。她刻意选择了一条相对热闹、但需要穿过一片旧货集市的小路,希望能借人流避开可能的暗算。集市即将散场,人流稀疏,摊贩们都在收拾东西,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疲惫的气息。
就在她穿过一条两旁堆满废弃木箱和箩筐的狭窄通道时,异变陡生!
“臭娘们!还我兄弟命来!”一声充满“仇恨”的暴喝响起!
三个穿着破烂、满脸横肉、手持砍刀和铁链的“江湖莽汉”猛地从两侧的杂物堆后跳了出来!他们目露“凶光”,口中骂骂咧咧,将杜秋禾的去路和退路瞬间封死!动作看似粗鲁,但站位极其刁钻,配合默契,绝非寻常地痞!
“你们是谁?认错人了!”杜秋禾厉声喝道,心却沉到谷底。伪装成江湖仇杀!这是要彻底撇清关系,让她死得“名正言顺”!对方的气息凌厉,杀意毫不掩饰,比上次巷中伏击的蒙面人更显狠辣!她手迅速摸向腰间仅剩的一包石灰粉和靴筒里的短匕,但面对三人合围,这点依仗显得如此苍白。
“错不了!就是你害死了我兄弟!纳命来!”为首一人狞笑着,手中砍刀带着呼啸的风声,毫不留情地当头劈下!另外两人也同时发动,铁链横扫下盘,另一把刀直刺腰肋!配合得天衣无缝,瞬间封死了杜秋禾所有闪避空间!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杜秋禾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只能拼尽全力向侧后方急退,试图避开要害!但旧伤牵制了她的动作,眼看刀锋及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锵——!”
一道清越如龙吟的剑鸣骤然撕裂了黄昏的寂静!
一道璀璨夺目、仿佛能吸尽暮色所有光华的剑光,如同九天银河倒泻,毫无征兆地从斜刺里激射而至!
剑光后发先至,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只听得“叮!叮!铛!”三声几乎连成一片的脆响!
劈向杜秋禾头顶的砍刀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荡开,持刀大汉虎口崩裂,刀脱手飞出!
横扫下盘的铁链被精准地点中锁扣,如同被抽了骨头的蛇般软软垂下!
直刺腰肋的那一刀,更是被剑尖轻巧地一拨一引,擦着杜秋禾的衣襟刺入了旁边的废弃木箱!
三个伪装成莽汉的杀手如遭雷击,齐齐闷哼一声,被剑上传来的诡异力道震得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惊骇欲绝的神色!他们甚至没看清来人是谁,只看到一道快得只剩残影的靛蓝色身影一闪而过!
剑光敛去。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劲装、头发微乱、腰间挂着酒葫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杜秋禾与杀手之间。正是游侠陆惊鸿!他单手持剑,剑尖斜指地面,剑身如一泓秋水,映照着残余的天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漠地扫过那三个惊魂未定的杀手,如同在看三只蝼蚁。
“滚。” 一个字,冰冷得不带丝毫温度,却蕴含着无上的威严和凛冽的杀意。
那三个杀手被这眼神和刚才那鬼神莫测的一剑彻底震慑,哪里还敢停留?连掉落在地的刀都顾不上捡,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爬爬地消失在杂乱的巷弄深处。
陆惊鸿看都没看他们消失的方向,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落在脸色惨白、惊魂未定、靠着木箱才勉强站稳的杜秋禾身上。那眼神依旧冷漠,如同深潭古井,看不出丝毫波澜。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集市散尽的喧嚣彻底褪去,只余下风吹过废弃木箱缝隙的呜咽。
陆惊鸿手腕一翻,动作快得看不清。杜秋禾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件冰凉沉重的东西便落入了她怀中。
低头一看,是一把连鞘的匕首。鞘是乌沉沉的鲨鱼皮,没有任何装饰,显得古朴而内敛。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
“活着,”陆惊鸿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冰冷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却清晰地传入杜秋禾耳中,“才能看见你想看的真相。”
他顿了顿,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补充道:“或者说,看到它如何碾碎你。”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暮色的青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弄尽头,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杜秋禾呆立在原地,怀中抱着那柄冰冷的匕首,耳边回荡着那冰冷又似乎蕴含着一丝奇异意味的话语。
活着……才能看见真相?或者说……看到它如何碾碎自己?
他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还是在……提醒她现实的残酷?抑或是……一种另类的鼓励?他那冷漠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并非全然漠然的微光?一丝……观望?
杜秋禾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不是因为刚才的惊吓,而是因为一种绝处逢生后,抓住一丝渺茫可能性的悸动!陆惊鸿,这个神秘而强大的游侠,他并非完全置身事外!他出手了,第二次!他还给了她一件武器!他的话,虽然冰冷,却像黑暗中的一点火星!
她紧紧握住那柄鲨鱼皮鞘的匕首,冰冷的触感仿佛给了她一丝力量。洛云起,你想碾碎我?想让我成为你剧本里的“英雄”?没那么容易!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要活下去!活着看你的戏台如何崩塌!
**(客栈·深夜)**
“悦来”客栈后院小楼内,灯火如豆。
杜秋禾带着一身疲惫、后怕,以及那柄来历不凡的匕首回到房间,将惊险的遭遇详细告知了穆之等人。当提到陆惊鸿那惊鸿一剑和留下的话语时,慕婉儿和阿月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异。东野轩(东野轩)抱着青霜刀,眉头紧锁,似乎在回忆陆惊鸿那快得离谱的剑光。
轩辕一刀抱着他的酒坛,蜷在角落的阴影里,看似醉醺醺地打着盹。等到杜秋禾讲述完毕,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时,他那带着浓重酒气的、含混不清的声音才慢悠悠地响起,仿佛在说梦话:
“唔……姓洛的小崽子……心眼儿忒坏……派了三拨狗腿子咬人……第一回……巷子里……老头子我……弹了颗小石子儿……崩歪了那把破铁片子……” 他打了个酒嗝,浑浊的眼睛似乎睁开了一条缝,瞥了一眼杜秋禾,“第二回……今晚……那耍剑的小子……手底下……有点意思……快……够快……老头子我……眯着眼……瞅着呢……他……没瞅见我……”
此言一出,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
杜秋禾猛地看向轩辕一刀,眼中充满了震惊!第一次巷中遇袭,那荡开致命匕首的诡异白光……竟然是这个看似烂醉如泥的老酒鬼出手?!他一直都在暗中保护?!而且连陆惊鸿那样的高手,都未曾发现他的存在?!
东野轩眼中精光一闪,看向轩辕一刀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沉的敬意。慕婉儿和阿月也是面露讶色。穆之则神色不变,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穆之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洛府的方向,依旧一片看似祥和的黑暗。
“果然开始了。” 穆之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棋局的沉稳,“洛云起的‘游戏’,以秋禾为饵,要逼我们入局,要让我们按照他的剧本走。先毁其立足之地,再夺其倚仗之证,最后施以雷霆杀招,步步紧逼,营造绝境,坐等‘英雄’悲歌。”
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杜秋禾和她手中那柄鲨鱼皮鞘匕首上,眼神锐利如刀锋。
“他既已落子,步步紧逼,那我们也只好……”
穆之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见招拆招了。”
房间内的气氛,在这一刻,凝重到了极点,却也燃烧起一股无声的、对抗命运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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