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匪“驼铃血沙”的威胁像毒刺扎进安西紧绷的神经。
皇帝西巡日近,这伙盘踞驼铃古道的悍匪竟敢扬言刺驾,目标直指盐湖!
吴王府议事厅,气氛凝重。
炭盆噼啪作响,映着李恪冷峻的脸。
张全、王朗和几个将领围坐,桌上摊着古道地形图。
“殿下,驼铃古道太险,”
疤脸校尉指着地图上蜿蜒峡谷,“两边百丈冰崖,中间窄缝,易守难攻。”
“沙匪钻进去就是耗子进洞。强攻伤亡大,耗不起时间。”
“硬冲不行,”
另一将领瓮声道,“那帮沙匪滑溜,打不过就上冰崖钻岔道。”
“我们进去就是活靶子。”
李恪手指划过地图上高耸的“雪顶”阴影。
冰崖…积雪…
他猛地想起前世看过的雪崩画面。
一个大胆凶险的念头成型。
“谁说一定要进去?”
李恪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指尖重重敲在“雪顶”上,“请老天爷帮我们‘清场’!”
“清场?”
王朗一愣。
“雪崩。”
李恪吐出两字,眼神冷酷,“用雪崩埋了古道!”
议事厅一片吸气声。
用雪崩灭敌?太疯狂!
“殿下!太险了!万一失控,我们的人…”
张全脸色发白。
“所以要精准。”
李恪打断他,思路清晰,“需要一种东西引发可控局部雪崩。动静要大,范围要准。”
“王朗,盐湖矿场是不是存了不少提炼食盐剩下的硝土?药坊还有硫磺粉?”
“硝土?硫磺粉?”
王朗懵了,“硝土堆在盐场边混着盐渣,没用。硫磺粉是药坊配药的…”
“够了!”
李恪猛地起身,“立刻去办!”
“第一,把盐湖所有废弃硝土和盐渣,运到雪顶下方!有多少运多少!”
“第二,药坊库存硫磺粉,也运过去!”
“第三,找几个精通配火药的老匠人来!要嘴最严的!”
众人虽不完全明白,但李恪眼中决断不容置疑。
“属下遵命!”
王朗张全领命而去。
三天后,雪顶之下,寒风如刀。
几十名精挑细选的安西军士顶着刺骨寒风,在陡峭冰坡上艰难作业。
他们穿着特制的厚棉靴,靴底反复浸透蜡油,形成硬滑蜡壳。
“快!动作麻利!”
队正压低声音催促,“把‘雪崩粉’塞进冰缝!小心引线!”
军士们小心翼翼地将一种黑乎乎、刺鼻的粉末混合物塞进选定冰缝。
这种“雪崩粉”正是硝土、盐渣和硫磺粉按比例混合。
他们飞快埋设炸药点,接上浸油脂的长麻绳引信。
高处,李恪裹着厚皮裘,站在背风岩石后,用改造的单筒望远镜观察下方古道动静。
风太大,只能勉强看到古道入口几个晃动的黑点——沙匪哨探。
“殿下,都埋好了!引信也接出来了!”
王朗猫腰跑来,脸冻得发青,眼睛发亮。
“好。”
李恪放下望远镜,眼神锐利,“让兄弟们撤到绝对安全高地。等信号。”
他抬头看天色,感受风向,“再等等,风再大点!”
时间流逝,寒风卷着雪沫抽在脸上。
古道里隐隐传来沙匪笑骂声。
突然,李恪眼神一凝:“就是现在!点火!”
“点火!”
命令迅速传递。
几处隐蔽高地,军士擦亮火石,点燃浸油的引信头!
“嗤——!”
微弱的火光沿着长麻绳引信,毒蛇般无声窜向冰崖深处!
所有人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沉寂的雪顶。
一秒…两秒…
“轰隆——!!!”
沉闷巨响仿佛来自地底!
紧接着是连珠炮般十几声更剧烈的轰鸣!
声浪在狭窄山谷疯狂回荡!
冰崖积雪猛地向上一鼓,如同巨兽苏醒般颤抖!
整片覆盖厚雪的陡峭坡面,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
白色巨浪夹杂冰块,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轰然崩塌!
亿万吨积雪如咆哮的白色巨龙,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下方狭窄的驼铃古道疯狂倾泻!
“天…天塌了!”
古道入口,沙匪哨探绝望尖叫瞬间被吞噬!
白色洪流带着碾压一切的力量,瞬间填满整条古道!
巨大冲击力震得两侧岩壁簌簌发抖。
沙匪藏身的洞穴、陷阱、通道,在天地之威前脆弱如纸!
轰鸣持续半盏茶时间才平息。
烟尘雪沫弥漫山谷。
狰狞的驼铃古道只剩一条被数丈冰雪碎石彻底掩埋的死寂白色长带。
寒风呼啸,吹散雪尘,露出下方凝固的死亡白色。
王朗艰难咽口唾沫,看着被改写的山谷,后背冰凉。
人力…竟能引动如此天威!
李恪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喜悦,只有冰冷平静。
他转身,声音在寒风中清晰:“传令,清理外围,搜索漏网之鱼。”
“古道,封死了。安西境内,再无‘驼铃血沙’。”
沙匪威胁消融,安西重心全转向迎驾。
时间紧迫,龟兹城如抽紧发条的机器疯狂运转。
鹰嘴崖通往疏勒的水泥官道提前一日完工。
坚硬平整的路面在阳光下泛着青灰光泽。
崖顶,一队石匠挥汗如雨。
一块丈余高、打磨光滑的巨型青石条被稳稳吊起,竖立在新筑水泥基座上。
石条正面,笔力遒劲、深刻涂金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大唐天子西巡安西驻跸处”
落款小字:安西都护府勒石以志。
“仔细点!字刻深!金漆填满!要让陛下一眼看见!”
督造工部小吏嗓子喊哑。
这石碑,就是安西的脸面!
龟兹城焕然一新。
城门到王府主干道铺上崭新朱红地毡。
道路两旁,每隔十步肃立一名安西军士。
这些军士身着新赶制的棉甲!
内衬厚棉絮,外层罩深青色细密棉布,轻便保暖,整齐精神。
手中长枪枪尖雪亮,枪杆笔直如林。
更引人注目的是两侧彩旗!
无数面鲜红、明黄、宝蓝棉布制成的长条三角旗迎风招展!
风一吹,旗浪翻滚,哗哗作响,鲜艳色彩几乎晃花人眼。
整条街道宛如彩色河流,涌向王府。
流民组成的“仪仗队”在城外空地加紧演练。
步伐生涩,鼓乐错拍,但人人穿着干净新棉袄,脸红扑扑,努力挺直腰板。
管吃住还给钱,这差事打着灯笼难找!
李恪站在王府高处露台,俯瞰为迎接天子盛装打扮的城市。
水泥碑,棉甲卫,红毯,彩旗…
所有“面子”光鲜亮丽,足以堵住挑剔眼光。
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稍松。
环佩轻响。
李恪回头,见妻子长孙雨在两名新宫女搀扶下走来。
她气色稍好,身形仍单薄,裹着厚银狐裘。
“殿下,”
长孙雨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忧虑,“妾身听玉竹姑娘说…陛下在长安偶感风寒,咳疾又犯,太医署用了不少方子,总不见大好…”
玉竹,正是武皇后派来的懂药膳宫女之一,低眉顺眼站在长孙雨身后半步。
李恪心头猛跳。
李治有风疾和哮喘旧疾,他知道。
这时代,一场严重风寒加咳疾足以致命!
长孙雨看着丈夫凝重脸色,声音压得更低:“玉竹姑娘私下提了一嘴…说陛下似乎…似乎对殿下当初在岭南用过的那种能退高热、消恶疮的‘神霉散’…颇为惦念…”
神霉散!
李恪瞳孔骤缩!
那是他早期在岭南用土法提取的、极不稳定的青霉素粗制品!
副作用惊人,他自己都不敢再用!
这东西…怎会传到李治耳中?还在这时!
他锐利目光扫过垂首的宫女玉竹。
玉竹似乎感受到压力,头垂得更低,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武媚娘…
李恪心中冷笑。
好一个“惦念”!
这哪是惦念药,分明是借皇帝生病试探他手中这张致命底牌!
皇帝索要青霉素秘方?
这背后的水,比沙匪的雪崩深万倍!
一股比雪顶寒风更刺骨的冷意从李恪脚底窜起。
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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